2010年3月13日 礼拜六
和往常的礼拜六一样,早早起床带着儿子们去学中国文字,学中国功夫,学中国绘画,学中国象棋。外面在下雨,但室内感觉温暖,没感觉到这雨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到了晚上,在中餐馆吃了晚餐,才在风雨中开车回家。
车过桥的时候,感觉到雨随着风势从车的侧面扑打过来,很是凶猛,但我在风雨中开车开习惯了,一路上听他们欢歌笑语,倒是感觉温馨无比。
车下了高速路,感觉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还是儿子反应快,说,今天这些人怎么这么早就睡了?门口也不留一盏灯。我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很是怪异。就是没想到是停电了。
在第一个路口发现一条黄色警戒线,雨太大,视线模糊,我差点直接闯过去,几乎碰到警戒线我才急刹车发现警戒线里面几棵大树横躺在路中间,儿子发出一声惊呼,我们在纽约没有感觉到这样大的风雨呀?是啊,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倒下,这风雨很有些分量。
赶紧转头,找另外一条回家的路。很不幸地发现,那条路也是同样状况,第三条路,还是不通!我给儿子说,现在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回家了,如果再出现问题,我们今晚就不回家了。
老天终于留了一条路给我们回家,但这短短的一英里路,我们绕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来得及欢呼终于看到家门口的信箱,一转进那条小道,才发现,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正悬挂在电线上,电线不堪重负,低垂下来,而树枝则像门帘一样遮住了路。
虽然心惊,却来不及多想就把车强行开了过去,总不能让我看到房子了但却进不去。
车库门打不开,用车的大灯照着,才能找到门的方向和钥匙孔的位置。
还是大儿子反应快,说妈你别关掉车灯等我先找到电筒。他很快找出电筒和点燃烛光。我们才手拉着手进了屋。
大家在惊慌失措中以最快的速度上床,但被窝冰得透骨。最后大家决定挤到我的床上来。这是人与人之间靠近一点能相互温暖最直接的例子。
但我几乎一夜未眠,我怕黑。只要没有光亮,哪怕身边再多人,我都感觉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黑暗中。
2010年3月14日 礼拜天
天亮之后,我吆喝着儿子们起床查看灾情。问题比我们预估的还要严重。
那棵挂在路中间的树随时有可能倒地不起,羸弱的电线显然包裹不住他粗壮的腰肢,连电线杆都倾斜到摇摇欲坠的姿态。我几乎没有勇气从下面走过去。
儿子拉着我的手说,妈你别担心,木头是绝缘体,不会传电,我们能安全通过。
我们穿过小道,到了邻居家,想问寻一下如何处理这棵大树。按理说,这树在我家的地里,是不是该我们来清理。
邻居家门扉紧闭,早人去楼空,我们连着走了几家,居然都没有人烟。我再次恐慌起来,看来大家都避难去了,我们居然浑然不知。
我们慢慢走回家,看到有车开过来,车上的人主动停下来问我们状况,我们说一切还好,但不知路上那棵树该如何解决。那人说,这要找消防局和警察。你们无能为力,停电也不是因为你家这棵树,整个镇子都停了。
我说家里没电,电话打不了,手机也没电了,我该如何通知警察?
那人说,我是过来看看她家(邻居家)怎样了,放心,我马上会打电话通知警察和消防局。
感谢之后,我们雀跃起来,看来很快就有办法了。
果然,半小时之内,消防局的人开车来了,但且慢欢喜,他们下车视查片刻,拉上黄色警戒线,随即扬长而去。
我们带着失望的心情走回家,我找了半天,找出一张新开的中国餐馆的外卖单,点了几个菜。1小时后,外卖送到,我走到小路外面去取。送外卖的人说,你家树也倒了?我这一路上看过来,你家这状况算是小问题。
吃了这顿绝对不想吃下顿的外卖。我们决定出去找吃的。而且要在天黑之前。
我居然又一次强行把车从树枝下开了出来。
小镇的主干道上还有商店开着,都是自己发电。交通灯全部瘫痪,还好车辆也不多,大家都耐心地小心地避让着。
全镇的人气都聚集到比萨店了,店里热闹非凡,电视也还开着,我们买了比萨饼,赶紧回家。但我再也不敢把车从树底下开回去了,我把车停在大路外面,和儿子们走路回家。
屋子还是如冰窖一般,可以哈气成冰。
我们继续抱成一团,躺在我的大床上在黑暗中聊天。
手机发出没电的警告,我看了看,手机马上就自动关机了,我干脆打个电话把电用完还比较心安理得。
打给朋友,第一句话,“我们停电了。我的手机没电了。”
她废话比较多,“是你们家还是整个镇上?”
我只管说自己想说的,“你记得给我的农场浇水给我的鱼喂食。”
她也只管说自己的,“那你们怎么取暖?”
我最后一句是,“不要在我的农场养狗。”
电话自动关机了。
我上次没空上网的时候,叮嘱朋友帮忙看管开心农场,她居然给我养了一条狗。甚至还破戒去偷我说过不会偷的地方。
我不喜欢在农场养狗,朋友来访顺手牵羊拿点东西,居然被你的狗咬,这很伤感情。
这一夜,我在迷糊中梦见一个老同学,我已经10多年没有看见她了。
2010年3月15日 礼拜一
天刚亮,我把儿子抓起来,让他背起书包上学堂,可怜我,还认为停电也不能停学啊!
老大背着书包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说校车没来,路上有人告诉他学校不上课!停课的通知应该发到电子邮件中了,可是我怎么能上网呢?
不上就不上吧,我拉着儿子们到树林中去把柴火搬回家,反正木材是现成的,烧上几个月都不成问题。我们把楼上楼下的壁炉都点起来,家里暖和是暖和了,但烟熏火燎,混乱不堪。
儿子说,真不能想象没有使用电之前,人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我给儿子说,我们还是到酒店去住吧,等来电了再回来。
儿子固执地说,不行!很多酒店不欢迎宠物,我们家的猫,还有鱼,还有乌龟怎么办?不能都搬去呀。我们还是在家守着吧。
那就守着吧。我们又吃了一天的比萨饼。
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我原本没有打算告诉他们。
2010年3月16日 礼拜二
早上,我还在睡,听见儿子欢呼,“他们来砍树了!”
终于!他们来砍树了!
希望在即,至少证明我们并没有被遗忘。
太阳也出来了。明显感觉温度上升。
我吃腻了比萨饼!我在壁炉里搭了个架子,烧水煮面。尽管尘灰满面,但这碗热腾腾的面是我亲手做的!小儿子很应景地说这碗面比平时好吃。我欣慰极了。
饭后,我把那几盆玫瑰抬出去晒太阳。
兰花在窗台边羞答答地静悄悄地开了,绿色的花瓣,浅黄的花蕊。只可惜另外一枝花蕾被小猫咬断。
2010年3月17日 礼拜三
我们开车到纽约去洗桑拿,吃大餐。看了3D电影《爱丽诗历险记》。
儿子说,如果明天再不来电我们就去爬山。
在车上,我把手机打开,有几个留言,第一个是牙医留言确认约定的时间,第二个是房客留言说楼上阳台的水流到他窗户上了,让我去处理。哈!他若知道我已经5天没有用过热水了,他就不会这样烦躁了。第三第四个都是平常事务,但没有一个是私底下打来问候我过得好不好。
看来我的哀伤和忧愁并没有扩散,大家都很努力地活着,来不及问候。
回家的时候,有车停在路边检修电线,我想应该很快恢复了吧。儿子说,如果晚上来电,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我在日落之前,把路上的枯枝清理干净。
晚上,灯都亮了起来。
我们没有庆祝,因为吃饭之后,收拾一下要赶紧睡觉,明天要上课了。
有电真好!
日子继续过,平淡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