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宗子维城(下)




历史并不需要英雄,但时代需要。

建安十三年对曹操和曹丕同样记忆深刻不可磨灭,只是父子二人的记忆未免侧重不同。

这年年初,武陵才子周不疑遇刺身亡。

周不疑是前一年随其舅父刘先一起从荆州归附朝廷的。

这个幼有异才聪明敏达的少年迅即引起曹氏父子的注意,并且几乎成为曹操的女婿。

——五年以后曹操的两个女儿成为汉献帝的贵人,其中之一在建安二十年成为皇后。

——倘如此,则周不疑日后的仕途发展几乎不可限量。

周不疑的猝然遇刺使曹丕心生疑虑。

也许曹丕曾有过将周不疑扶助成智囊或臂助的计划。

他随即从曹操那里得知刺客的确是得到了曹操授意才出动的。

曹丕不解的询问曹操,答案是:仓舒已死,周不疑日后不是你能驾驭的。

与其如此,不如早些杀掉。

仓舒,即曹冲。

一向被视为曹操最杰出的儿子。

建安十三年,曹冲病死,时年十三岁。

十三岁的曹冲已被曹操视为曹氏诸子中唯一能抗衡并驾驭周不疑的人。

所以一旦曹冲病死,曹操也就迅速杀死周不疑以免除后患。

而此时曹家诸子中阴柔多智的曹丕,惊才绝艳的曹植与能手格猛兽的曹彰已均成人。

建安十三年曹操已五十四岁,其二十五子中除少数夭折或尚未降生者此时均已茁壮成长。

和前一年刘禅的孤独的降生不同,曹家诸子之间明与暗的争斗更加激烈。

但这一切在建安十三年前仅仅只是谋划,因为其时曹冲还在。

虽然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证明曹冲相对他诸位兄长的长处,但仅仅十三岁的曹冲被父亲宠爱和重视的程度的确令诸兄望尘莫及。

当建安十三年曹冲病死时曹操极之哀痛,不久之前,曹操还破例为这个年轻的儿子向上天请命!

其时曹操的头风症仍时常发作,每一发作就是一场折磨。

但天下唯一有能力治好这痼疾的神医华佗已被曹操下令处死,理由里华佗竟敢利用头风来挟制曹操。

曹操半生戎马,扫平无数群雄,早已养成关键问题绝不妥协的性格。

即使以自身的健康来威胁,仍不能使其流露丝毫软弱或屈服。

但此时望着病榻上曹冲尚未僵冷的尸体,曹操不禁平生第一次后悔处死华佗。

否则可能还有些许机会能将曹冲从死神手中拯救。

在痛失爱子持续良久的悲痛中曹丕作为长子曾经试图劝慰父亲,得到的回应是这是我的不幸,而是你们的幸运。

为了使爱子在幽冥的生活美满温馨,曹操还空前绝后的动起了结阴亲的念头。

理想中女孩儿的家长是著名的“三人一龙”中脾气最刚直的龙腹邴原,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被坚拒。

若干年后,经历了许多波澜终于如愿以偿继承了父亲宝座的曹丕回首往事,曾经不无余悸的想起他的哥哥即曹操长子曹昂。

曹昂在随曹操的征讨中死于战阵。

曹丕对这个哥哥至少表面上很有感情,因为曹昂的战死使他成为曹操的长子。

凭借这个身份他在夺嫡中占据不少便利。

在五都官员的请会中曹丕曾因此当众责问当时杀死曹昂的部队长官张绣。

但倘若曹昂生还,曹丕对他并不会比对别的兄弟更仁慈。

因为继承人身份的取得非只权谋,抑且天命。

否则只要上天从容的使曹冲生命得以延续,曹丕本人就也希望渺茫。

虽然在其中隐然流露出一种对曹冲的忌惮,但这种自述可能只是托词。

因为有传言说曹丕在与两兄弟曹植和曹彰争位中采用了一些很不光彩的手段。

因此曹丕适时提出曹冲以表示自己的继位也是天命意志不可抵抗。

据坊间传闻,曹丕曾经逼迫曹植七步成诗,其诗至今流传天下。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而另一则传播并不是那么广泛的传言则指当曹丕与曹彰单独相处时,他将盘中的枣子一半放置了毒药。

曹彰对此懵然无知,他们共同的母亲卞太后得知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前去制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中毒的曹彰口吐白沫,但当地却连一点能漱口的水都找不到,曹彰痛苦的死在母亲怀里。

官方对于此事语焉不详。

曹彰传里关于曹彰的结局很简略:“(黄初)四年。朝京都,疾薨于邸。谥曰威。”

建安十三年曹冲的死使曹家兄弟之间夺嫡争位的斗争无形中开始。

建安十六年,曹丕以曹操长子的身份成为五官中郎将,为丞相副,先下一城。

然而此后曹植的衔尾急追不能不使其感到压迫与危机。

曹植方当年少,文采精华,出口成章,援笔立就。

建安十五年铜雀台的落成使曹植才华有用武之地。

一篇富丽精妙的《铜雀台赋》迅即成为五都人们的焦点。

虽然其时赤壁之战结束已久,《三国演义》中将其发表时间提前并隐喻曹操对江东二桥的野心不过是戏词。

曹操容或真有其心,但也不至于由其少子如此明显的提出引诱。

相比之下,曹丕虽然也善文辞,但其诗歌中既无其父的沉郁磅礴也无其弟的风发意气,而是犹豫感伤。

这与他的形象定位 “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却也颇为相符。

如果曹彰在黄初四年的猝死果然与曹丕有关,那么曹植的反而幸存并不一定是其母卞夫人的极力保护。

曹彰在三兄弟中出道甚晚,但一开始就掌握军权,并且成为以黄须闻名的猛将。

直到后来夺嫡尘埃落定,曹彰辞都就国,王朝中的官员们还因忌惮他的威势而在出行时有意避免经过他的领地。

曹彰身在如此敏感位置上,则即使其无伤人之心,人也会自然对其产生防备。

况且有不确切的传言说,当邺城传来曹丕继位的消息时,当时还手握重兵的曹彰对曹植说,“杀过去,我会支持你!”

与曹彰相比,曹植和曹丕均无实际领兵作战的经历。

虽然根据记述,两人少年时均曾跟随曹操部队行军。

当曹操被张绣偷袭时,曹丕年仅十岁,在乱军之中乘马逃生。

但从两兄弟所曾展现实力上看则只是武勇上颇有锻炼。

秉性阴柔的曹丕以武功高手自居。

他的《典略》自叙中曾提到少年时与另一个有高手之称的奋威将军邓展交手并获胜。

因此而不由对自己武术之精强产生自矜。

但建安十六年曹操被推为魏公之时,邓展是其中列名劝进者之一。

显然当属曹氏亲信,则其即使真有空手入白刃之能,鉴于曹丕的身份却不能不稍留几分情面。

因此此战也不能作为曹丕武功高强的确切证据。

曹植能跳丸击剑,又有诗言“仰手接飞猱,俯身没马蹄”,则其也应有一定武术基础。

至于真实的领兵作战则无其例。

曹丕曾经作为留守而挫败过魏讽的谋反,但是因为魏讽集团内部的泄密,并没有发生实质性战斗。

曹植则在建安二十四年关羽起兵攻打樊城之时,被曹操动念委派为司令官率兵救应。

命令已经发出,曹植却在当晚据说被曹丕蓄谋灌醉,以至误了大军行程。

曹操听说后只能含恨而止。

倘若传言属实,则直到建安二十四年曹操还在曹丕和曹植中举棋不定。

虽然他还不知道是年他已时日无多。

关羽的进攻一度给王朝带来相当强烈的威胁。

但在幕僚们的极力劝说下,曹操稳定心神开始反击。

东南一带所有预备兵力几乎已被调空,在倾半国之力的反击下关羽偏师被击退是迟早的事。

而曹植作为最后救应的部队可以避免主力的损耗而从容赢得击败关羽的美名。

设若此举成行,于曹丕当然大大的不利。

然而曹丕虽不善于武事却颇善于文略,相比之下曹植则只文而不略。

以曹丕为中心而建立起的政治集团包括了不少当时的文武俊彦。

这些人均与曹丕保持着良好的私交并且倾向之。

这种政治投机的好处不言而喻,倘若曹丕果真夺位成功,这些当年的辅佐即将成为他日曹丕殿前的文武名臣。

这些人中包括日后在朝廷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例如陈群、司马懿、曹真和曹休。

前者是具有深厚影响的富于谋略的世家大族的代表,后者则是曹氏宗亲中掌握军权的新锐力量。

这个班子的建立使曹丕在与曹植争位时心有定数。

相反曹植的幕僚们不过是丁仪丁巽这样的狂悖文人。

勉强有些政治意识的杨修也被曹操杀死。

此后百余日中,曹操病死,曹丕夺位成功。

而二丁兄弟给曹植的建议只是每日酣醉,醒时痛骂。

大局已定,二丁兄弟虽然并无实学,但也作为潜在的不安定因素被处死已绝后患。

曹植孤家寡人,纵为蛟龙,却无海水可供飞腾,因而生命得到宽恕也就不足为奇。

太子或世子往往有正当的理由组建直属于自己的预备臣僚势力。

倘若其身份合法,则这些预备臣僚对他的效忠也即合法,并且可以得到道义的支持。

王朝末年的著名直臣崔琰是曹植妻子的叔父,但当曹操向他征询建储意见时,他却坚决死保曹丕。

江东孙权的长子孙登曾经长时间身为太子,在他的身边聚集着以张承、诸葛恪、顾谭和陈表为首的宾友,这些人后来均成为吴国的名臣。

孙登素有知人爱士之名,除四友为其亲随膀臂,此外著名卓越者尚有数十人。

这样完整而成体系的人才储备和长时间的预热足以令孙登的接班顺理成章,阻力减到最低。

但可惜天不假年,孙登竟死在了孙权身前,年仅三十三岁。

临死之前,孙登给父亲留下一封感人肺腑的奏章,恳请父亲注意他所提出的人才。

孙权为之深深感泣。

就个人才智而言,孙登无疑远不如曹冲。

孙登虽然素有贤名,但却从未表露出特异的聪明颖达,只是在他的角色上算得循规蹈矩而已。

作为储君,则孙登所达到的高度与曹丕相伯仲。

当孙登和曹丕都已死去若干时日以后,国家在相当程度上仍然依靠他们生前所聚集起的那些人才才得以运转。

然而孙登的离世却使吴国的权力层猝然出现真空,因而引发的反应甚至比曹家兄弟争位更加激烈,几乎倾动国体。

东吴在并不漫长的历史中经常出现关键人物猝然离世的不幸事件。

但倘若以后果来论,则孙登的离世是其中最令人扼腕之一。

既然争位有时竟至如此残酷,失败者的命运也就可以想像。

曹植虽然幸运保住性命并且仍然保有王爵,但他所谓国家的属兵则从数目而言不过五百人,而且因为特别关照的缘故,其中颇多老弱病残。

即使曹植果有异心并且能征善战有如曹彰,面对这一群虾米豆腐军也只能徒呼负负。

当大汉王朝初建之时,刘邦曾经惕于治下异性诸王以及名臣悍将的实力太强而大举提拔本宗族子弟以抗衡之。

刘氏诸王各居大国,国中并有强兵,武将有尉,文臣有相,俨然一个独立性很强的小朝廷。

相和尉通常由朝廷派遣忠直而有才能的大臣担任。

从制度上说,虽低于本国的王,但因是朝廷所差,则与王互有牵制作用,以使双方均不能轻易坐大。

如是,一旦某地有警,则天下刘氏诸王共讨之。

刘邦逝世后,他的后代朱虚侯刘章在反击吕氏擅权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此朱虚即成为王朝内对忠且有能的王族成员的褒奖。

汉王朝两代四百余年,中间经过无数变迁。

到此时王族势力已无如此强盛,但仍保有相当规模。

如刘虞、刘焉、刘表皆以王族而掌大州。

但曹丕既经残酷争斗才得延续大统,倘若再采用这种强大宗族的举措不免养虎遗患。

即使以自己之积威可保一朝无事,他年倘若亡故,幼子孤弱,则自己的辛苦不免为他人做嫁衣裳。

曹丕宁可信任自己亲手培养起的师友集团而不相信兄弟,所以曹植有此尴尬处境不足为奇。

然而后果仍不只此。

建安十三年,司马懿只是与陈群、曹真、曹休相交的曹丕的亲信少年之一。

虽然之一,虽然踌躇满志,前途一片大好,但其兄司马朗仍然不相信司马懿有一天会创造超越自己的成就。

但数十年以后,曹丕甚至曹睿均已死去,曾与之并列的陈群、曹真和曹休也相继谢世,司马懿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个活的最久,站的最高的人。

他将无敌于魏国。

建安十三年的后几个月,一场战争在长江流域爆发。

这场以发起地赤壁命名的战争日后传诵千古。

只要是稍有学习的中国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背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壮丽词章。

战争的结局是曹操失败。

胜利方孙权和刘备将其归结为自己的勇猛坚强,而曹操则推以瘟疫流行。

这只是他本年两大失败之一。

尽管本年中绝大多数目光注意的都是这场战争。

另一场不显眼却意义深远的失败则是曹冲之死。

即使曹冲有神童之称,假以天年,他也未必真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但问题在于曹操显然对曹冲期望过高。

曹操共生有二十五子,曹冲年龄在其中只能排到中游。

但既然曹操已有很大可能属意于曹冲,他就不可能给这些已经成人并堪培养的孩子太多机会,并将他们各自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否则曹冲的继位将会充满波澜。

结果诸子之中只有曹丕、曹植和曹彰三人成才,其余人等大多碌碌。

当数十年后司马氏逐渐崛起时,曹氏宗族中已再无才能堪与相敌者。

倘若我们将时光速推一千五百年来关注另外一场同样引人注目的夺嫡,就会发现康熙诸子间的争斗虽然也残酷剧烈,但直到雍正即位甚至乾隆即位时,康熙诸子中的二流人物比如允禄、允礼等仍能作为国家元老在朝主政。

相比之下曹操则因为把机会抓的太紧而使诸子中罕有成就。

与之相比的是司马家以司马朗为首的号称“司马八达”的八兄弟。

这个人才鼎盛的家族在司马懿父子夺权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以至于尝到甜头的司马炎一口气封了数十个司马宗族为王。

有鉴于当年曹植幽居藩国有名无实的窘迫,晋室诸王都是有兵有钱的实力派,以为天下镇守,虽然结果适得其反。

此间有一个意外的人物值得重视,即曹植幼子曹志。

一生以文采辞章名动天下的曹植在太和六年即将辞世本年之初,明帝曹睿发布了一件诏令,内容如下:

“古之帝王,封建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诗不云乎,‘怀德维宁,宗子维城’。秦汉继周,或强或弱,俱失厥中。大魏创业,诸王开国,随时之宜,未有定制,非所以永为后法也。其改封诸侯王,皆以郡为国。”

但曹植已不能为这迟来太久的宗子维城所动。

他选择的世子竟是与他个性并不相合的曹志。

也许十余年的抑郁生涯已使曹植得到了某种切实的感悟。

而这个选择事后证明是正确的。

早在司马炎尚未成为晋朝开国皇帝以前,曹志已经通过社交场合与之接触。

史载,“帝(司马炎)与语,从暮至旦,甚器之。”

通宵密谈总是容易激起人们的想像。

面对父亲曹植抑郁不得志的一生,曹志或者默默无言,但心里并非没有想法。

或许在这一晚密谈之中曹志向司马炎所建言的正是将来司马炎假以分封同姓诸王的理论根据。

或者曹志的意见使司马炎本已模糊形成的倾向更加坚定。

当时高贵乡公曹髦已死。

虽然名义上作为魏王朝的皇帝,但留下成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冲动皇帝曹髦被司马家家臣杀死时甚至没有引起任何大的社会反响。

仅仅是在事后象征性的处置了亲手杀死皇帝的武官。

而该军队的指挥者贾充不但安然无事,并且成为日后晋国肇始功臣之一。

当时的形势对曹家万分不利。

曹真之子曹爽在没有充分抵抗的情况下就向司马懿宣布放弃,而后曹家和其姻亲夏侯家身居显位的人遭到司马家的清洗。

原魏国名将夏侯渊之子夏侯霸被迫逃往长期的敌国蜀国。

从军事上,曹氏几乎已无一争之力。

曹植虽然十余年幽居藩国不得施展,但他无数次激扬刚烈的奏章不可能对曹志毫无影响。

“伏见先武皇帝武臣宿将,年耆即世者有闻矣。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阵,窃不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舟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虽未能禽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之捷,以灭终身之愧,使名挂史笔,事列朝策。虽身分蜀境,首县吴阙,犹生之年也。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于事,死无损于数,虚荷上位而忝重禄,禽息鸟视,终于白首,此徒圈牢之养物,非臣之所志也。流闻东军失备,师徒小衂,辍食弃餐,奋袂攘衽,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矣。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可谓神妙矣。故兵者不可豫言,临难而制变者也。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著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奏、鲁以成其功;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乾,而身名并灭。臣闻骐骥长鸣,则伯乐照其能;卢狗悲号,则韩国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免之捷,以验搏噬之用。今臣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于邑而窃自痛者也。”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曹志有多大可能在家族遭受灭顶之灾时曲意逢迎仇家宗族?

或者也许其虽不自知,但其对司马炎的建言终于在数十年后为曹家发起一次迟来的反击。

最终使晋朝天下重新陷入八王之乱的危局,并且从此进入前所未有的残酷乱世。

即使是天才,这样的复仇带来的后果,也太惨烈了。

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

于建安二十五个年头里恰排中央。

这也的确是个承上启下的关键转折。

就在这一年,曹操攻陷荆州,刘备不敌而走。

名将赵云怀抱幼小的刘禅在乱军中逃生。

天才军师诸葛亮出使江东。

卓越政治家鲁肃开始发挥作用。

孙刘联盟形成。

赤壁战役胜利曹操败北……

这一年有太多的事可以写。

甚至可以单独成书。

但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情节我却轻轻绕过。

同样是在这一年,天下正式进入三足鼎立时代,真正的三国至此方始。

这一年的年初和年终,许多人的身份地位心境看法均有巨大改变。

建安十三年,曹操五十四岁,是为汉朝丞相。

刘备四十八岁,豫州牧。

孙权二十七岁,讨虏将军。

从此五年以后,曹操加魏公,又三年晋位为王。

又四年曹丕受禅为魏国皇帝。

于此前后刘备先自领汉中王,又即真为蜀汉皇帝。

时称季汉,以表三代一统之意。

而孙权也自封为吴王,后称大皇帝。

三人以及三方势力都不断向更高更强跃迁。

当时虽还有边缘势力如刘璋张鲁韩遂存焉,但无论政局还是实际影响均已不足跻身此三人之列。

赤壁之战的胜利使得三方同时澎湃起了强烈的权力欲。

于孙权和刘备,是因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和希望,于曹操则是蓄意于败战后立威。

只此一端即可知曹操拖言其败由于瘟疫,虽然有实际因素,却并非主因。

但于当年,无论孙刘曹中哪一人均不能想到匆匆十数年后自己的至尊之位。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则此年年初,曹冲病死。

本文的相当篇幅即在论述曹冲之死对曹氏诸子以及对此后大魏王朝的影响。

但反过来说,是年曹丕已二十一,曹植十六,年纪均已大于曹冲而曹操尚无刻意栽培之意,其余更自碌碌,似乎也可表明直至建安十三年大汉王朝丞相曹操心中并无异志或无过多异志。

否则虽然孙刘两家后裔此时均年幼,但曹家诸子已然成年,足以放出历练。

曹操是何等精明果决之人。

宗子维城,邦国运命之所系,如何至此尚按捺不发?

从建安十三年到建安十六年,三家的势力均在急剧膨胀,渐渐均有裂土分茅之势。

曹操的思想也可能就在这三年中彻底转变,终于从犹豫不决变成默认事实。

虽然如此,终曹操所生,他仍然没有亲自戴上皇帝的冕旒君临天下,苟天命在孤,予其周文王欤?

可惜他年的幻梦,今朝已经决定。


山有木兮

2010-03-18 19:50:36

建安十三年大汉丞相曹操心中并无异志,同意。

是年冬天所作《短歌》,阿瞒只以周公自比。

还不是那个说出“苟天命。。。周文王欤?”的曹操。

建安十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转折之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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