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印第安原始部落
作者:吴宣立
自从上次成功地夜战歹徒后,何赛便频频约我跟他一起去“危险”地区旅游观光。说来也怪,哥伦比亚那些壮丽的自然或人文景观几乎全在游击队的控制区。何赛对印第安文化非常感兴趣,假期来临,他约我一同前往北部圣玛尔塔雪山地区参观印第安古迹。我获悉在2003年,7名外国游客曾在那里被反政府游击队“民族解放军”绑架。咋一听“民族解放军”,这名字会给人一种误解,让人联想到了中国那最可爱的人-和蔼可亲的解放军,哥伦比亚的“解放军”可是亡命之徒,他们可不是为了那神圣的事业而战,他们为了毒品、金钱而战。人命可比“探古寻幽”更重要,我自然不敢去。何赛又说了,“在乔科省南部的热带原始丛林中住着一个叫九咖的土著部落,他们对男性生殖器顶礼膜拜,想不想开开眼界啊?”是吗?我感觉很好奇,立刻来了兴趣,便问他,“那个原始部落吃不吃人啊?”何赛哈哈大笑,“那是亚马逊森林里的食人族,乔科省是没有的,我认识附近村镇的镇长,他认识那个土著部落的首领,所以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意识到我问何赛的问题跟我刚到基布多时学生们问我的问题大同小异,一样的可笑。我接着问,“那里有很多游击队吗?”何赛答道,“跟厄瓜多尔接壤的丛林里的确有游击队,但我们要去的丛林里没有。”实际上,我这个问题很白痴,乔科省的游击队在哥伦比亚是最多的,但何赛说得那么自信,我相信我们运气很好,不会撞上游击队,再说了,我还有毛主席头像呢,真要是碰上了,送上两个头像,他们没准还会问我们叫“阿米糕(amigo朋友)”。
于是,2005年8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实际上,基布多天天是阳光高照),何赛、他儿子和我三人驾着他那辆破旧的工具车出发了。我准备了很多三明治,以防老爷车半路抛锚,另外,还得以防到了乡间“荒山野岭”找不到饭店,基布多作为省会城市,那些饭馆已经够破烂不堪的了,所以到了乡下,就别指望能找到饭馆。乔科省的交通状况实在不敢恭维,刚出城不到20分钟,道路就开始崎岖不平了,我们都把安全带绑在身上,手还要抓紧车窗上边的扶手,颠簸的汽车还是把我们抛的老高,继而头碰着了车顶,只得把安全带使劲紧了紧,以至于身体压根不能活动。
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只有一条小路向远方延伸。我感觉很奇怪,人们为何不种庄稼呢?留下这么多的丛林供游击队藏身?何赛提醒到,乔科省是热带雨林气候,哪适合长庄稼啊。一路上全是绿色,极目远眺,一望无垠,犹如一片波涛起伏的绿色海洋。各种野花或在山顶或在林间,都四处盛开着,姹紫嫣红,光彩夺目。偶尔还能看到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地。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没有任何污染,偶尔还会出现几座隽秀的小山,非常漂亮,能够这样亲近大自然让人感到很愉快和放松。实际上,哥伦比亚的乡间风景很壮丽,只不过有很多游击队,而人们都不敢冒然行动,所以无法领略了。我们一直往南走,越走越靠近赤道,所以也越来越热,我们在崎岖的小路上颠簸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叫“不理马歪打(primavera春天)”的小镇,表面上是一乡镇,实际上给人的感觉是在原始丛林中开垦了一块土地,盖了几间房子。名字很好听,是春天的意思,实际上却热得不得了。我已经热得晕头转向了,无法从大脑中搜索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热度,直感觉生鸡蛋里随时可以爬出小鸡来。这一路上,我们一直听着潘美辰的《你冷不冷》来降温。
我们找到了何赛的那个朋友,叫卡米罗,小时候曾是九咖族族人,12岁那年,他遭遇游击队,被带进游击队的秘密营地做苦工,一做就是8年,在那里,他被辗转了不下30个营地。1992年,在政府军拯救被绑架人质时,卡米罗也获救了,与那些被绑架的“达官贵人”们比,他是非常幸运的。后来,他在政府的资助下,在基布多上了几年学,接受了一些新思想,不愿再回去过原始人的生活,就来到这个小镇工作,这里毕竟离他的家乡很近。我心里直叹息,好不容易走出了丛林,为何不在大城市找份工作,偏要来这种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地方呢?或许这里有他的依恋。有时候,我就直接问何赛,你是波哥达人,为何不在波哥达的大学里教学而偏偏来到环境恶劣的基布多?结果他反问我,“你为何不呆在少林寺学功夫而跑到哥伦比亚来?
卡米罗告知,那个部落在不理马歪打的西南方向的丛林中,约2个小时的路程,由于那里人迹罕至,没有道路,我们需要步行。听到这话,我就只想打退堂鼓,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卡米罗提着一把砍刀,我们出发了。路上,我问卡米罗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我们一不小心冒犯了印第安人,他们把我们吊起来。卡米罗强调说九咖族视拍照非常不吉利,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拍照。我暗想,我们可以做战地记者,悄悄的拍。
原始丛林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有些树木高大挺拔宛如伟丈夫,有些树木粗壮笔直宛如铜墙铁壁。各种奇花异草,竞相争艳,令人目不暇接。我们就这样走啊走,我紧紧跟在何赛后边,用手牵着他的衣角,免得一不留神把自己给弄丢了,也顾不上好好欣赏风景了。丛林里又潮湿又炎热,偶尔能听到几只鸟儿叫,唯一感到好的地方就是茂密的植物、参天大树把太阳全部遮住了,不必遭受暴晒之苦。丛林里阴森森的,我问何赛,这里不会有什么怪兽吧?他笑呵呵地说,“这里不是亚马逊森林,没有大怪兽的,顶多有几只蛤蟆老鼠罢了。
走累了,大家坐在一片空地上休息。突然,听到一阵“哼哼”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朝那边看。只见一只长得像野猪但绝对不是野猪的怪物出现在前面,它牙齿尖长,头上顶着一对角,身体跟野猪一般大小,我们几个怔怔地呆在那里,此时,5对眼睛就拧在了一起。怔了大约30秒,那只怪物发着可怕的声音,吹着号角,开始冲锋陷阵了,说是迟那是快,何赛和卡米罗四只手一伸,正好捉住了它的角,牢牢地按住了它,于是,他们三个就这么对峙着,势均力敌,看不出任何一方有稍微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我怎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呢?捡起地上的砍刀,冲到怪物背后,照着它的屁股,抡起砍刀就是一阵乱砍,结果,它的屁股上只出现几条血印而已,终于见识到了“猪屁股”原来如此之厚。就在何赛的儿子也冲上来准备帮忙时,大概怪物屁股上受了这么刺激,突然发了狂,挣开何赛和卡米罗便狂奔而逃。穷寇莫追,我们自然没有雅兴在这荒郊野岭去追赶什么怪物。
心惊肉跳的小插曲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赶路。突然,前边豁然开朗,在山腰绿树掩映中,一道飞瀑如脱缰的野马冲泻而下,形成了冲天而起的漫天水雾,瀑布下面有一个大水潭。此处的风景很秀丽,潺潺的小河流水,郁郁葱葱的各类植物,树梢上安逸的鸟儿,远处伟岸的高山,瓦蓝瓦蓝的天空,真正的万里无云,真是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绝对是世外桃源的现实版。要是在这里面向瀑布,盖栋房子,跟自己相爱的人住在这里,相守一生,远离红尘,返璞归真,过的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的暇逸浪漫生活了。面对眼前的美景,令人禁不住遐想联翩,心旷神怡。如果我是诗人的话,定会赋诗一首来抒发一下情怀,可惜我是现实主义者,不是浪漫主义者,当我张开双臂,激情高昂地“啊!”了几声后,大脑中死活也搜索不到壮丽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他们几个怪怪地看着我,搞得我很尴尬。
我们提议在此处休息一下,刚才“大战怪兽”后我们身上都沾了“猪臭”味,也需要洗一洗。他们3人急不可待地脱得一丝不挂,在离水潭还有5米远的地方便赤身裸体地冲了过去。我带着水里有乱七八糟的小动物的恐惧一人呆在岸边洗洗手、洗洗脸,欣赏欣赏美景,把脚放在水里,小鱼儿上来亲吻我的脚。何赛大喊我下水,我说水里可能有小动物,何赛拍着胸脯说他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我一再坚持呆在岸上,他叹息到,“胆小鬼啊,胆小鬼。”经他这么一激,我也脱了衣服跳下了水,好凉快啊!我们兴奋地在水里打水仗,感觉我们4个像原始人似的。突然,我感到一个滑滑的东西钻进了我的小裤头中,滑腻腻的,我立刻想到不是蚂蟥就是小蛇,或是别的什么怪物,突然又想起亚马逊河的支流里有一种小怪鱼,通过肛门钻入人或动物体内,然后大开杀戒。我全身发抖,紧张地喊何赛帮忙,何赛大喊,“不要乱动,那东西可能有毒,让我想想办法。”我站在原地,紧张地不敢乱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那个东西与我身体的接触处有种又肿又疼的感觉,它在深深地吻我,它肯定在吸我的血。我看何赛迟迟没有行动,便大喊,“何赛,你该不会打算让它在我裤头里过冬吧,我看它好像迷路了,快帮我把它弄出去。”何赛和卡米罗都上来帮忙,一人用手拉开我的裤头,一人用手摸了进去,我紧张得不敢看。何赛摸到了那个玩意,迅速地抓了出来,并甩了很远,我们也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我拔腿就往岸上跑,站在岸上,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拉开我的小裤头就往里看,他们几个都把脑袋凑了过来,那块皮肤又红又肿。只听卡米罗嘟囔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白的人!”看来,在荒郊野岭光着屁股游泳是非常科学的。
还没赶到目的地,已有两次有惊无险的小插曲,乐观地想,也算是旅途上充满了乐趣。继续赶路,在刚才看到的那座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河岸上有一片小茅屋,那就是九咖部落的村子了。我在想,他们那些原始人会不会脸上涂得五颜六色,头上、身上插满了五彩的羽毛,拿着刀啊、矛啊之类的武器把我们包围起来,但我的设想一直没有出现,感觉平时电影看多了。从茅屋里出来一个身高160厘米左右、披头散发、几乎赤身裸体的人,遮羞的东西是几根小数枝编制的简易小裤头。卡米罗忙着向前用他们土著语言跟他打招呼,然后他们面对面站着,摊开双手,手掌心对着对方,并互击了一下,显然他认识卡米罗。不过,他看到我这个东方人时感觉很惊讶,眼睛里充满着戒备,卡米罗跟他说大家都是“好地瓜”(土著语言,“朋友”的意思),他才放下防备,上来跟我们做同样的动作。
他带我们去见部落首领,通过那片茅草屋时,只见空地上聚着一群人,无论男女,全都是披肩长发,而女子们很自然地坦胸漏乳而无任何羞涩之感。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大概是种香味和汗臭的混合体吧。卡米罗告诉我们,男子身高一般在160厘米左右,女子身高在150厘米左右。部落首领也是一头长发,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穿有用兽皮做的裤头,显得更加文明,他头上的确带着用五彩的鸟羽毛做成的“王冠”,高高耸立着,显得很神圣。他大约有60岁左右,体格非常健壮。
我给那位首领一把中国古扇作为礼物,解释说扇子是可以用来降温的,给他演示怎样用扇子。他像一个小孩儿似的兴高采烈地煽扇子,感觉很好玩。看到他那样,我心头不免升起一丝莫大的悲哀,当年,西方强盗可是用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贿赂非洲原始部落的愚昧首领,然后抓了很多黑人运到美洲做奴隶。礼尚往来,他送我一块动物骨骼做礼物。据说,他们整个部落现在就只有一百多人,以前有几百人。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他们的村子被游击队发现,游击队员强迫他们干苦力,还无缘无故地屠杀了很多族人。后来为了避免游击队的骚扰,他们迁徙到此地。
捕猎的壮丁们凯旋而归了,他们捕杀到两头大野猪,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动物。部落首领邀请大家吃烤野猪,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在一片空地上,支起一个大篝火。这是我第一次搞篝火晚会,虽然不是在晚上,虽然我也被热得头晕眼花,但依旧十分兴奋。两只大野猪被刨肠挖肚,挂在火上烧了起来,对于那些五脏六肺,他们也全不放过。快熟时,他们在肉上面撒了一些看起来很肮脏不堪的液体,夹杂一些半白半黑的颗粒状东西。听卡米罗讲那是他们用的盐,是从附近的山上搞来的。哥伦比亚的地形很奇特,矿产很丰富,有时候,山里边居然能挖出盐来(波哥达城北不远处的盐矿大教堂就是一例)。相对来说,九咖部落算是比较现代的了,亚马逊森林深处的那些原始部落,连盐都不吃。
开饭了,大家把肉分成很多块儿,每块儿都挺大的,大家围坐在一起啃肉,虽然味道很不好,但我们还是让卡米罗翻译说非常非常的好吃,他们听了非常高兴。我正啃着肉,一个打猎的壮丁凑了过来,十分友好地拿着他那啃了一半的野猪腿让我接着啃,说他的骨头很香,他那冲天的口臭味简直把我熏倒了。通过卡米罗才知道,两人合啃一块骨头,是友好团结的象征,无论食物如何匮乏,九咖族也会坚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我只好入乡随俗,强忍着接着啃他那沾满了口水的肉,而且,那还是从未刷过牙、漱过口的口腔里流出的口水。接着,何赛和他儿子也受到了这种“礼遇”。我憋了卡米罗一眼,他正在嬉皮笑脸地幸灾乐祸。
“酒足饭饱”之后,居然也有娱乐节目,那就是大家围在一起跳舞。跳舞之前,他们把一个硕大的圆柱型、顶部像乌龟头的木质品放在篝火旁边的一片大叶子上,然后大家就开始跳舞了。想必那个木质品便是男性生殖器的仿制品了,已听何赛说过,他们这个原始部落对男性生殖器顶礼膜拜。卡米罗本是本族人,所以跳得八九不离十,何赛和他儿子蹩手蹩脚的模仿着他们瞎跳。然后,大家手拉手围着篝火转圈,也不知转了多少圈了,直感到周围的山啊、水啊、树啊都在一起旋转。接下来的场面令人万分惊讶,他们接下来所跳的舞跟基布多人跳的Regaeton火辣的性感艳舞很相似(Regaeton是种以模仿“搞房事”为主要内容的舞蹈,广泛流传于哥伦比亚太平洋沿岸)。难道基布多人的性感艳舞来源于印第安原始部落?Regaeton是种很性感很开放的舞蹈,但用“性感、开放”这些词汇来描述九咖族的舞蹈就显得极度苍白无力了。只见男子们个个假扮成野兽的模样,表现着野兽在发情时的狂态,“歇斯竭力”地咆哮着;女子们则个个高举野兽生殖器的仿制品,嘴里叽哩呱啦地唱着“赞美歌”,男子们围着女人们又叫又跳,随后,全体男男女女居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毫无掩饰地发生性关系。Regaeton仅仅是模仿,而九咖族的舞蹈却是真枪实弹。我可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从未接触过任何黄色画面,谁知第一次看三级片居然还看了个现场,把我羞得满脸通红,害得我一回到家中就赶快拿出《毛选》来净化思想。
最后他们围成几个圈,跪倒在那个硕大的木质品前,双手摊在地上,前额埋在手掌心上,就这样十分虔诚地跪拜在那里,这个动作持续了大概20分钟。我和何赛都傻傻地看着他们。我直叹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次旅游收获不小,不过,我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我们几个人身上被蚊子叮了几十个大包,而他们九咖人却没被任何蚊虫叮咬。后来得知,他们常在身上擦拭一种植物挤压出来的汁液,这样,身上就会有一种香香的气味,再加上汗味,就成了蚊子的克星,这也是为何他们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很怪的气味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