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阿澎通了电话,我被告知,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开修车行的越南人谭在今年一月底的时候因肝癌不治,去世了。
2008年夏天的时候,我已近知道他得了肝癌,所以这个消息绝不意外,但是我心里依然很难过。放下电话后,我垂头为谭祷告,求主保守看顾他的家人,并祝福他从此在主怀中告别病痛,得永远的安慰。
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曾经有那么几天,我特别、特别地想给谭打个电话,看看他的情形怎样,但想来想去,我还是放弃了。我的犹豫是,即便和他通了话,知道他来日无多,我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如果他已不再,我的电话只会让他家人再一次回忆伤心事而已,不如沉默下去吧。现在得知,他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想必他曾来和我告别吧,所以我才有心里的那一番挣扎。
谭和我一样,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可是,我想写一写他,算是一个普通人对另一个普通人的缅怀。
和阿瑞走到一起之前,我曾经前后有过两辆“老爷”车,都相当高龄,被原车主以极低的价格卖出。老爷车的好处是便宜,可由于年老体弱,常常“生病”,一年里总有三五回得去看“医生”,有时候只需换个机油,几十块钱就可搞定,有时候某个零部件老化,需要更换,则要大几百块钱才能勉强搞定。所以,找一个收费合理,医术高超的“汽车医生”就很重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瞎打瞎撞,来到了越南人谭的修车行。一来二去就相熟起来,出于对他的人品和技术的信任,我把我的好些个朋友也介绍他那里。
在加拿大修车,贵的不是零件,而是那每小时上百的人工费。后来我再去修车的时候,谭总是给我很大的折扣,有的时候甚至只收我的零件费,免了我的人工费。我猜是因为我介绍了很多生意给他的缘故吧!可是我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他这么大方让我很过意不去,所以,有时我在家里做了好吃的,比如饺子、包子、我们山西的豆角儿焖面,或我自己做的韩国泡菜豆腐锅等,就会开车过去专门给他送一份,有时也和他一起吃了才走。
谭不是个多话的人,一直到他去世,我们认识了有五六年之久,我了解到的他的情况也只有:他是70年代偷渡到美国的,在难民营里曾有过很艰难的一段日子,后来辗转来到加拿大,学了修车这一行,慢慢白手起家,开了自己的车行。谭很敬业,每周工作六天,起早贪黑;谭的生活也很简单,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平时基本就是工作和家,两点一线;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在美国读医科,是他最大的骄傲,女儿在高中毕业不久就早早嫁做他人妇了。
大约是2007年的秋天,我去他店里换机油,那天店里没有其他的人,很安静。他一边操作一边笑着对我说:“阿澎有没有对你提起过,说我要让他介绍你做我女朋友哩!”这话让我很吃惊,于是问他:“我们是这么相熟的老朋友了,你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回答到:“按理车出了问题是件烦心事儿,可是你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照样有说又有笑;而且你对我的员工也总是十分客气,真诚,所以他们都对你的印象很好。有好几次你来的时候我正不开心,可看到你那副乐天的样子,马上就开心了。要是你每天都来得话该多好,那我每天都可以和你一样乐呵呵的了。”我一听,乐了,他哪里知道,我其实私下里是个坏脾气的女人呢!不过有人觉得我的乐呵带给了他好心情还是让我很高兴。所以我答应了他常常到车行来转一转,看一看他。
2008年初夏,我带一位朋友到他车行里修车,发现他的神色有些落寞,脸色也不是很好,趁朋友到车间里和修车师傅说明问题的时候,我悄悄问他:“谭,有不开心的事吗?你的脸色不大好,你要好好保重啊!”谭笑了笑说:“别担心,我挺好的。”我记起在那之前不久,谭曾简单地提起,她女儿闹离婚,搬回娘家来和他们同住。我以为谭还在为这件事烦恼,就没有再接着问。
就这样,时间走到了八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