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辉

苗苗苗苗 淼淼淼淼 藐藐藐藐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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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小辉,就想起那年我13岁,跟所有在校初中女生一样,齐耳的短发,炎热的夏天,郁郁葱葱的榕树,小辉的白衣军裤,还有那辆28寸的自行车。

初一的时候,我因病辍学。初二在福州的一所三级中学里,我才趔趔趄趄重拾课本。因为生病,我总是列席体育课。第一次我孤独地站着,很无聊,带点惧怕。定下心情,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有个伴,那个男孩白皙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衣军裤,稍稍有点驼背,远远地望着我。我们对视了两秒,立即把视线移开,好像心照不宣。

下课后,我知道男孩叫辉,也是生病无法参加体育课。临了,班上女生加了句:他跟你一样,是二加三。这句话让我心里顿生好感。所谓二加三,指的是非福州本地人,不会说福州话。当时福州的一般中学里,乡音袅袅,二加三则是一群孤独的最不受待见的孩子们。

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同为天涯沦落,我开始注意小辉。应当说小辉算是非常英俊,干净的寸头,大气的五官,虽然沉默寡言,笑起来,却非常好看,浅浅的瞳仁,深深的酒窝。

后来我知道辉比我大一岁,父母部队转业来到福州,就近进入我就读的中学。他先天性心脏病,所有体力活动均不参加。因为是老幺,又是男孩,家里很宠。

我们就这么彼此注意上,全然没有理会那些二加三的嘲笑。很多次,班上女生碰到他,总是会指指点点地唔着嘴,用福州话讥讽他和我。而他总是怒目圆睁地举起他的拳头。

不知道何时我们开始递纸条,通常是在周六上午(那时周六上课),纸条的内容是商量下午到谁家补习功课的事。小辉的父亲从部队转业后,到机电学校当头头,家里的房子相对较好。我的父亲从军队转业后去山区工厂的子弟学校当头头,所以省城的待遇只能靠妈妈单位施舍。所谓的传字条,无非是要商量一下何时何地秘密相见后再一起去他家。字条好写难传。通常我们都不写姓名,只说地点和时间,怕万一老师抓到,说我们早恋。记得某次,字条让我一胆大的女同学帮助飞传,结果被老师截获,当堂朗读不算,老师还大骂这个同学早恋没出息。幸好这个女生本来也是所谓差生,也就嘻嘻哈哈,不争辩,帮我背个黑锅。

从学校到小辉家,骑车10分钟。通常小辉都会在学校的围墙外,扶着他28寸的自行车等我。那段时间,这条路就成了我们最开心的地方。我们会扶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地走到他家,说着学校的趣事,部队大院的故事,和爸爸妈妈的故事。

小辉很帅,功课却不好。我的数学不好,帮他补习却绰绰有余。辉爸辉妈和辉姐,进小辉带来女生,倒也没干预,估计是有人帮小辉补习功课,他们乐此不疲。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做题目。偶然一两次,两人摸到彼此的手,心里乱跳,手里出汗,满脸臊红。别看小辉在外腼腆,在熟人面前,却是非常健谈。他时常跟我说起在东北部队的大院生活,让我也回想起在西部部队的大院生活。这些类似的经历,把我们拉的很近,也让我的少女之心浮想联翩。

可是好景不长,俗话说:男孩不坏,女孩不爱。小辉是个规矩的孩子,对我非常尊重,除了摸手以外,从来没有过分的言语和动作。我受男生欺负的时候,他经常远远的握拳站着,怒目圆睁,却无法救助。因为小辉是二加三,所以总是独来独往,我大概是他最近的朋友。相对于其他呼朋唤友的坏男孩来说,小辉虽然帅,却没有领袖光辉。时间久了,我也产生审美疲劳,某日班上一个坏男孩竟然要求我给他补习功课。他虽是出名的坏,却是出名的酷,天天牛仔裤拖地,出了校门,香烟不离嘴。我感觉到自己像圣母玛利亚,能够让这个酷哥改邪归正,顿时虚荣心大涨,立即对小辉不言不语,形同路人。

我不知道小辉的真实感受,但是听到我的女同学说小辉真的是失恋了,更加沉默寡言,时不时会爆出一些本地粗话。每个周末的下午,他总远远地跟着我,乞求的眼光想要倾诉。他越是这样,我越是离他很远。终于他某日不再尾随。我开始放心地当我的圣母玛利亚。

可惜我不是圣母,酷哥也不易改造。多次尝试以后,酷哥根本无心学习,也无心跟我恋战。好在初二的年轻男班主任对我青眼有加,看管甚严,托他的福,我既没有跟酷哥谈恋爱,也没有跟小辉纠缠。后来我妈告诉我,她觉得班主任对我有意思。感谢班主任的这个意思,没有它,估计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

进了初三的快班,酷哥是彻底忘记,小辉还时不时地在周六下午远远地关注。终于在中考后的的全校大会上,我们又开始了联系。那个时候,我知道,小辉只能去技工学校,而我是要上省重点。

那个暑假是我中学生活里比较快乐的假期,因为考得好,我可以到处闲逛。平时管教很严的妈妈对我的同学聚会也睁眼闭眼,我和小辉再一次走得很近。不过我心里清楚,无论小辉怎么努力,我们都不会在一起。我会上大学,他会去工厂。

临开学的时候,我跟小辉告别,在他的房间里,小辉轻轻地摸了下我的手,用他浅棕的眼睛看着我:你会记得我吗?我学习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在一起。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软弱,只说了句:会的,你给我写信吧,不要忘记我。

上了高中后,小辉记住我的话,给我写了几次信,说他的技校学习和生活。我的好奇心只让我写了两次回信,从此就没再联系。

得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后,我去小辉的家找他,我忘记了他的地址,那里也已经拆迁。

多年过去,我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小辉,白皙的面孔,浅浅的瞳仁,深深的酒窝。

现在的小辉,还好吗?这么帅的孩子,一定有了一个漂亮的妻子,也一定有了一个漂亮的宝宝。我想,只要小辉身体健康,他会稳稳当当地做个英俊的工人,娶妻生子,过着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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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semao 发表评论于
回复ncbluesky的评论:
爱上福州,不是很容易的事。谢谢喜欢。
sansemao 发表评论于
毛虫儿,谢谢了,我们的阿姨已经工作一年多了。相信也有很多人在找阿姨呢。
毛虫儿 发表评论于
还在找保姆吗?我以前的保姆挺好的,福建人,给我悄悄话吧。我和你一样,有个儿子快一岁了。
ncbluesky 发表评论于
Love your writing. Flows very well. I like the story. I traveled to FuZhou after college. I like fuzhou a lot and I would love to go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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