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古董专家登场
天色慢慢地黑下来，街上人和车的噪声逐渐变小。一间南北直套的工房里，瘦弱的老人孤独地无聊地来回踱步。他才从街对面的小澡堂回家来，已经泡了，躺了一下午。今晚怎么打发？
一支烟头才掐灭，又点燃起一支，烟瘾不小，老人长脸长鼻，细长的眼睛，古奇的相貌，一脸忧愁。同事曾形容他像画上愁苦的郑板桥。他身上不多的钱，昨晚在麻将桌上输尽，以后的数日，将不再有这种快乐。
过道里的电话响了几回，他不敢接，腰带空空，就没法去填补三缺一，他如何开口？
电话顽固地响，搅得人烦躁。他只得伸手拿听筒，嗬，不是邀他去雀战，是沈白谭，不在本行圈子里的中年朋友。催他去一个人家，全家人等着他呢。老人恍然记起，是说起过，上月已经失约一回，只是今晚提不起兴致，于是推托，编找些理由。
那边咬住不放松，恳切的哀求，后来强调，酒菜都已备齐，有一瓶特地去买的上等洋酒。
老人顿时有了精神，拒绝不再坚定，终于答应出门。
他慢悠悠的取出见客的衬衫，外套，换下身上破旧的睡袍。走到前房的大柜穿衣镜前，修光胡须，梳齐头发。
待到出门，俨然换了个人，从上到下是衣料考究的服装，皮鞋，头上还戴顶街上已不流行的呢礼帽。完全是个安详自得的富裕老华侨，才从豪华的花园住宅出来，决不是那简陋的旧工房。郑板桥的气味全无了。
老人走到公交站头等车，别人望着他心里诧异，街上有空驶的的士呀。
老人下了车，一个团脸大眼睛的中年人焦虑地张望着，见到老人立即嘻笑颜开。
“冯老师。”
“小沈。”
小沈作个夸张的拥抱姿势，挽起老人的胳膊道:“一拐弯，几步路。”
果然就在眼面前。黄色墙面的高级西洋老公寓。电梯冉冉上升，老人预感有戏。
小沈按门铃，门开了，一老一少父女俩人迎接。
小沈嘹亮地介绍：“这位是冯忍庵冯老师，前古玩店业务大经理，现中资海外大公司顾问，上海顶级的瓷器专家，大号‘冯一眼’！”
"久仰久仰。”
“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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