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下,一,草稿)


“玉环儿,玉环儿,”似只睡了短短数刻,便听耳边有声催促,我呻吟着醒来。一只雪衣鹦鹉,停在三郎手腕上,轻轻啄着我的腮。见我清醒,便低声问道:“你还不走么?”


有泠泠的琵琶声传来,和着楼下金铃与螽斯的呜咽,断断续续,似不成调。忽然三郎一抬手,雪衣女便扑簌簌地飞高了。


他将玉笛举至唇边,一缕笛声幽然而升,带着无尽愁思。俄而又有一男子吟唱起来:“富贵荣华能几时,山川满目泪沾衣。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却是一首《水调》。嗓音明净,掠过兴庆宫的雨檐与青瓦,被风吹散了。


“怎么,雪衣娘子,你不陪三郎幸蜀么?”借着那音声,我向她低语。


她摇了摇头:“蜀地山高水远,我身体娇弱,如何行得?听闻安禄山颇求三郎宫中乐官伎人,及舞马白象,我欲去投他,妹妹,不如你与我一道去吧。”


我沉默了。三郎的面目便在我眼前。他身上的瑞龙脑香,让我依稀想起四十八年前他呼吸间杜若的芬芳。在我眼里,岁月并没有减损多少他的美丽,朝堂之上的五任相公,后宫之内的两位丽人。四十八年来,人世间多少错事,情事,往事,心事,一件一件,分明历历在目,却又恍然如梦。

那男子唱完一段,笛声却不歇,他只好继续和了下去。


我道:“我总是要陪着三郎的。”


雪衣女叹息一声:“你这痴儿!迟与早,区区二日而已,又有甚么分别?何必等到最后一刻,徒然叫人心碎?”言毕,她便飞了下来,用鸟喙牵了牵三郎的袍脚,随后不再犹豫,展翅疾飞而去。我见三郎的目光跟着她一点白影,直到被夜空染黑,随后他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我总要试试……你却不懂。”我在心中默默说道。


歌一连重复了五叠,一叠比一叠殷勤,一叠较一叠愁苦,沉甸甸压着人的心,纵是那机灵的伎人也惶惑了。无可排解之处,力士蹑足走来,低声说道:“陛下,车马俱已齐备,该启程了。”


笛声暮然定了,过了好久,才听三郎轻轻问道:“这词是谁作的?”


力士忙躬身:“乃是宰相李峤。”


三郎无言,良久,长叹一声:“李峤,真才子也!”

出喝酒 发表评论于
8是8是……
吉庆有余 发表评论于
我又看了,哈哈,难不成玉环儿是杨玉环?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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