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五）

我的母亲
        五 生女儿
       我的家乡解放以后就一直是全国有名的十大贫困县之一，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十年九旱，剩有一年不旱还涝了，所以在全国三年自然灾害中就更是颗粒无收了，连续多年大旱，却在六三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有老人形容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我们村子的低洼地带全部被淹，大多数人家的房屋都进了水，妈妈说我们家房子在比较高处，屋里水也有炕沿那么深，怎么淘都淘不干净，说是连着下了快一个月的暴雨，我现在都想不来，平时那么旱一年难得见多少雨水的家乡从哪来的那么多水呢？！
第二年是农历龙年，我们家乡终于迎来了一个罕见的丰收年，那年的秋收之后，每家都分到了够一年吃的口粮，爸爸的心开始活动了，他把刚分的二百多斤粮食直接换了头母猪，想着母猪一旦下崽，就可以换一笔钱再买粮食回来。就是这头母猪，引出来一段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这就是关于我的出生的故事。妈妈每每说起来，都对爸爸是既恨又恨不起来。
       母猪买回来，那是张嘴的牲畜，所以几个月就吃掉了家里大部分的粮食量，转眼到了腊月，母猪就要产崽了，大家应该知道在母猪生崽前几天都要叼柴来絮窝，为牠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个温暖的窝，妈妈说那年冬天特别特别的寒冷，一家人在炕上挤在一起还冻得头皮发麻，猪被圈在圈里，圈门有一米来高，那大概是腊七腊八的日子，半夜以后母猪开始叼柴，一米多高的门牠跳出来再跳进去，一趟一趟地不辞劳苦地进进出出，妈妈让爸爸出去看看，可爸爸说看也没办法，就这样折腾到快天亮时没有动静了，等早晨起来出去看时，那头已吃了全家人口粮的母猪已经冻得硬了，牠死了。
        爸爸用家里很钝的菜刀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把猪皮给剥了，都知道母猪肉又骚又不烂，所以肉是没人买的，妈妈挑好地方的肉给炖了，可爸爸和哥哥们宁可饿着，一口都不动，谁也不吃，那年月刚从最困难的岁月里度过来，妈妈是怎么也舍不得把肉扔掉，她就像咽药一样硬是把那头猪一口一口地咽进去了，把粮食省下来给爸爸和孩子们吃，妈妈说她从腊月一直吃到了出正月，当时真是见了那肉就想吐，可还是忍着捏着鼻子往下咽。
        后来妈妈真的呕吐不止了，开始还以为是猪肉吃出了问题，再后来才发现是怀孕了，妈妈说那时吃三两时家家的妇女都饿得皮包骨头，月经大部分都停了，所以那几年至少少生了几千万人，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已四十岁停经多年的自己又怀上了孩子，真的是吃惊不小，并且惊慌失措，大人都难活，怎么能再养育一个孩子呢？曾想着不要吧，可那时没有任何可想的办法，只有任其慢慢长大，成熟，然后出生，这个孩子就是一出生就给母亲带来一身疾病的我，也是后来让母亲足以为傲的她的唯一的女儿。
    母亲由于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又是高龄生产，所以在我出生三天时得了产后风，瘫在床上起不来，奶水也严重不足，妈妈说那时侧在一面给我哺乳，我的小脑袋在十几天后就睡偏到一面去了，妈妈就让大哥把我抱到妈妈的另一侧，又十几天又睡回来了，妈妈让大哥用面熬成糨糊，用手指头一点一点地往我的小嘴里抹着喂，才把嗷嗷待哺的我给将就活下来，那时大哥十一岁，已经是很懂事的大孩子了。
        母亲瘫在床上就想，也许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长大成人，后来偶然的一件事使妈妈的病情好转。我们家住在乡供销社的院子里，哥哥们在外面玩耍时发现商店里扔在垃圾堆里的过期的药丸，药瓶等，就捡回家来玩，妈妈看到后就让哥哥拿过来看是什么药，发现有些是治疗痛风的中药，但已经过期很久了，妈妈就想反正是瘫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想吃，哥哥们害怕妈妈被药死，说什么都不给妈妈，妈妈就哄他们说没事，就试试，妈妈试着吃了几丸后看没有什么坏反应，就继续吃，连着吃了几盒那种过期药之后，腿开始有力了，腰也开始能活动了，慢慢地可以蹭着下地扶着炕沿挪动了，就这样妈妈在炕上瘫了大半年之后，没有花一分钱，（家里也没有一分钱用来治病），好了，又重新站起来了，妈妈说这一定是上天在帮助这个家，在帮助贫病交加的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