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气与时运
西 风
“你属于生不逢时的苦命伢子啊 ！ ”母亲长叹一声，继而转向父亲说：“伢子的工作就随他去了。”我清楚记得，那是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后与父母亲闲居在一起时母亲说的话。
我以前自傲自己一帆风顺——吉人天相。但那年不知怎么着啦，好似魁星当道，做事皆不顺心。打牌净摸小三、小四，不论和谁搭档均被活捉，害得同伙连钻桌子；即使偶尔抓副好牌，还没等大小王派上用场，就被对方出连手怪张搞得全军覆没。一天如此还则罢了，毕业前整个学期在校舍打牌竟然天天如此，这让我心生怪异。后来在儗惑中走向了毕业。
参加工作总有一份梦，梦那前程似锦的高薪；梦那一步一个台阶的美好生活。但现实异常有趣——牌运不济，工作分配也不理想。本来母亲已经托人在京为我谋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只等毕业就可进去。 “人抗不过命 ！ ”——事情正如母亲所说，我的运气糟到了极点。校方大刀阔斧改革了毕业分配方案，不再允许自谋出路，如不服从校方分配，则要缴纳违约金万元。万元，当年如有的话，大抵也是乘改革东风发达的人家。父母均国企职员，岂有这般财力。我迫不得已弃京而走了沈城。
当把详细情况报给母亲时，我感叹牌运与时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母亲的认同更如惊雷一般在我脑中膨胀。我母亲知识丰厚，修习基督教多年，在生活中历练得圣贤一般。我向来敬仰母亲。母亲这番断言，多少使我悲观。
与母亲在一起时，我还说了牌气和新工作只是暂时现象。我知道，母亲不希望我离家乡太远。她的乡土观念厚重。如果在京工作，尚有几家亲属关照，这让她能放心。但回乡与留京，两头均被堵死。希望落空，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母亲镇静地做了主张。此时，她还谈到我幼时光景。她说：“你出生后，我因工作调动无暇照料你，就放你在祖父母处，雇了个奶妈，奶水也不多，等你快一岁时，回家看你，脖子居然还立不住脑袋，后来就为你订了羊奶喝。以后，经济情况好些了，我接你在身边，可你祖父却把你户口上在老家，为你办转户籍，又花了数十年。要说，这就属于命蹇。”为了鼓励我，她又说：“不过天生我才自有用，你不必灰心，只管努力做事就好了。按照造化自造的原则行——准没错。”
后来的二十几年，我动荡不定，东奔西走，到处漂泊，荒废了无数光阴，由北京，陕西，东北，最后迁徙到加拿大，接近知天命之年，仍一事无成，确实算命蹙。可我自小听母亲讲说《红楼梦》、《聊斋》故事等，曾激起我热爱文学的兴趣，这让我一直勤勉于阅读，并从中受益良多。今天我能以非专业的身份提笔为文，实在该感谢母亲对我文学兴趣的启蒙和熏陶。
前不久，我接母亲来多伦多居住，略尽了人子之责，这让我稍感释怀。母亲，已步入古稀之年；望着她老人家蹒跚的脚步，沧桑的身躯，满头的白发，亦不能掩住那份慈祥和淡定，我尤为敬服她了；母亲，思路敏捷，讲起话来，条理清楚，言辞得当，这岂是我所能望其项背的能力。母亲，曾像我一样命途坎坷，但她比我更多一份对生活的热情和勇于面对困难的意志。她来多伦多后，积极参加教会和小区活动，进修英文，对生活充满热情，对晚辈热切关爱，颇得信众称道。值此歌颂母爱的五月，谨以此文献给我慈祥的母亲。
写于201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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