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也不同意老王再从家里拿钱填到公司去,不理会老王每天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怕如果公司真的黄了就连我们这个家也被牵扯进去,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老王越来越沉默,有一天晚上他说他已经让玛丽和小陆停工了,他和杰克、玉琳三个人承担了所有生产和销售的工作,可是房租、水电的账单还拖欠不少。我心里阴沉沉的,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却不敢再冒风险。开厂这步跨得太大了,没有点底子真玩不起来。
老王没办法,这天就背着我从帐上提了两万块,又填到公司去了。之前我们冷战了好多天根本不说话,所以我毫不知情。等我看到银行帐单反应过来的时候,钱已经给公司付帐单了,公司帐上还是几乎没钱。我大喊着叫老王追回来,老王说付出去的钱怎么拿得回来。我让老王下次有货款回来的时候先填补家里的空缺,老王坚持回收的货款要用在公司里。我忍无可忍,只好说:“老王,我出国两年了都没回去过,我想带孩子回去看看。”老王搓了搓脸,半天就说了两个字“也好”。是老王帮我们办的手续,也是老王送我们去机场的。他几次想说点什么,我都用别的话岔开,生怕他又提那事。
从墨尔本到安城时间很长,要在上海转机到省城。老王的姐姐王承悦找了一辆车到省城的机场接我们,看到小查理就一把抱过去,红着眼睛说:“宝贝,累坏了吧!”传炬一脸的茫然,却并不拒绝。看来血缘就是血缘啊。
查理回到安城就不是查理了,是老王家的传炬。传炬的爷爷奶奶知道孙子要回来,到商场买了新被褥和新餐具,还把装饰架上矮层的瓶瓶罐罐装饰物全收了起来,放在架子上的几盆君子兰也被搬到了室外,说是怕倒了伤到小孩。家里里里外外打扫的连颗灰都看不到。我给孩子洗了洗,自己也冲了澡,家人就把孩子安排到爷爷奶奶的房间睡觉,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躺在床上百感交集。我和老王,王承浩,就是在这个房间结婚的。婚后不久他就要去澳洲,说是“闯荡一番”,结果闯了许多年才混个身份。我一个人住在公公婆婆家也不自在,就回娘家住,有时周末来看看,也住一两晚,公公婆婆倒一直给我们保留着房间原来的样子。我抬头看见墙上的大结婚照上,两个带着稚气的年轻人笑得开心得不得了,想想现在混成这个样子,郁闷得不得了。
晚上承悦在凤凰大酒楼订了一个房间,请全家人吃饭,还请了我父母和我姐姐、姐夫。我姐跟承悦关系一直不错,我们两边这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奔赴凤凰大酒楼。
承悦两口子都是做服装生意的,性格开朗,很能活跃气氛,把大家逗得不时哈哈大笑。谈到度假,承悦绘声绘色地讲起上次去哈尔滨滑雪的情景:“电视上看人家老外滑得刷、刷的,多帅啊,我们也正经八板置办了一套行头,哪知道穿上那滑板往雪道上一站,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咚地就仰后头了。。。”大家笑得不行,连平时很安静的公公和我那个公务员姐夫也笑了。承悦又说:“好容易老公跟闺女一边一个把我拉起来了,结果我嗷嗷地就开始往前冲,前面站了一帅哥,我一激动,刷地就摔人家脚边上了,怎么也爬不起来。老公他们又没过来,那位帅哥楞没伸手帮我,看我自己在那儿扭了半天。。。”听到这里,大家“轰”地一声又大笑开,承悦的女儿乐乐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捂着嘴偷偷地笑,小传炬虽然听不懂,但看见大家都乐,也跟着在座位上东扭西歪地笑。承悦拿餐巾擦了擦嘴,恨恨地说:“你说那个帅哥怎么那样啊。唉,第二天可惨了,胳膊疼得要命,上个厕所连个手纸都扯不下来。。。”这个承悦真要命!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连我妈都对她另眼相看。
我在熟悉的环境里,吃着熟悉的美味,周围全是熟悉的亲人,听到熟悉的笑声,这一切是多么美好。我又想起了在墨尔本的老王。正在胡思乱想,承悦突然转过头来问我:“这次回来你准备呆多久啊?”准备呆多久?我根本没想过这问题。我想我也不能说啊,我是跟老王赌气跑出来的,压根就没想什么时候回去。我说:“还没想好多久呢,好久没回来了,先玩玩呗。”余光里,我明明看见我婆婆的眼神闪了闪。承悦的眼神也闪了闪,马上说:“就是,澳洲哪里有安城好玩。你先歇两天,回头我带你出去转转。安城变化大了。”
我公公退休之前是一个国营老厂的厂长。当年他这个厂长当得很辛苦。受到外资和合资企业的挤压,国营企业的生存状况越来越艰难,为了几千职工和厂子的前途,他费尽了更种心思,勉强支撑。结果新厂长上任后,马上就把厂子的房地产开发商,把厂搬到了远郊,业务也缩减了。很多老职工被迫提前退休,就常常找老厂长诉苦。对错功过,谁说得清楚。公公不再过问,每天看书、喝茶、抽烟。心爱的孙子回来了,公公终于有了笑脸,抽烟都不在屋里抽,坐在外面的阳台上,说是要保护孩子幼小的肺。
好好休息了几天,我提出带着传炬回娘家住几天。安城还是那个样子,灰蒙蒙的天,混浊的空气。满街都是人,自行车到处穿梭。我妈家在南湖小学的后面,正是课间操时间,大喇叭哇啦哇啦的声音让我觉得很亲切。我妈和我爸退休后没有太多事情,我姐李媛忙着工作,没有生小孩,我妈就每天和一帮婆婆妈妈在一起串门打麻将,我爸和老哥们几个有空就下棋打扑克。我们回来他们就只好闷在家里陪我们。听我妈说,秦海峰这几天也回来了,听陈阿姨说是为了相亲。我一时听糊涂了,忙问怎么回事。
我妈跟我解释说:“陈素云回来后就找到了我,告诉我秦海峰老婆很不怎么样,对秦海峰不关心,好像还有外遇。。。”什么?我赶紧打断她说:“怎么可能?这是搞错了。”
我妈说:“你说无缘无故的,一个小伙子借给她那么多钱干什么?陈素云亲眼看见那个小伙子送她回家。陈素云气坏了,这回帮海峰找了一个好闺女。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外甥女,二十七八岁了,眼光高还没找对象,跟秦海峰挺般配的。”
这是哪跟哪啊?看我妈一幅深信不疑的样子,我在娘家也没心思住下去了,想赶快回婆家给老王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本故事纯属虚构,朋友们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