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飞》后记

    每一篇文字，不同的读者都可能有不同的解读。有时其解读可能与作者之初衷不尽相同，甚至因着文化历史背景的不同而大相径庭。《汪飞》也不例外。

    汪飞的原型是我一位年长的同事。我毕业后和他在同一个学院教书，分属不同教研室。那时六四过去不久，在加强学生思想教育的工作方针指引下，学院决定派年轻教师带学生下乡支援秋收。我和汪飞都被抽调下乡，在青浦住了两个星期。

    汪飞给我的第一印象很糟。他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却是一头又乱又脏的长发，面色相当憔悴。手上永远是一只香烟，眼睛永远睁不开的样子。走路时步履蹒跚，走到哪里，就把酒气带到哪里。我那时二十多岁，血气正盛，对名牌大学的教职很在意。见到汪飞这种人，总认为是误人子弟的害群之马。有意无意之间，就说了很多刻薄挖苦讥讽的话。汪飞讲怪话讲不过我，偶尔抗议几次，我根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当时没有留意到的是学生们对他很尊重，稍许年长一些的同事们对他也很客气。后来才知道汪飞待人很友好，无论是学生还是同事。年长些的同事很多都知道他的挫折。

    汪飞和依依的事是后来才听另一个同事说的。《汪飞》一文中写的事情，多是真实的，包括他去依依家吃饭，依依母亲的态度，依依下跪的情节。当然他和依依母亲的对话是我杜撰的。汪飞出国并谢绝旁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情节也是真的。只是他去的是另一个国家。

    有人说这是一个师生恋的故事。于我看来，这从一开始就是由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自导自演的一个骗局。她的母亲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配角。汪飞只是一个太认真的受害者。十数年过去，我仍然讶异于这个女孩过人的心计。哪天这女孩成为什么风云人物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有人会问，汪飞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校教师，值得依依这样挖空心思吗？我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但在六四以后，学校的政工老师地位很特殊。优秀毕业生不一定优秀，双向选择下的分配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情我愿。为什么，谁来写评语，不是这些政工老师吗？汪飞作过班主任，在政工老师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这或许就是依依设局的原因。而带他去见母亲，只是让汪飞吃一颗大剂量的定心丸，让他在依依毕业前帮依依尽最后一点力气。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依依选择在毕业前最后一场考试后同汪飞交底。至于她下跪是内疚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就只有她知道了。

    有人说汪飞沉沦三年不值得。现实中他沉沦的时间更长。在我看来，那一代人对感情非常认真且单纯。这不是现代的年轻人能理解的。在和依依相处的这几年里面，他付出的太多，而结果对他又太残酷。在他认识到被一个小自己很多的学生严严实实地骗了多年后，那种伤痛，可能只有有类似经历的人才能体会。

    有人说他谢绝别人介绍的女朋友是拿架子。如果你是九十年代中早期出来的，你能知道单身男学生找女朋友的困难。“狼多肉少”这句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很多人都是出来前先敲定关系，也有人拿着offer趾高气扬地挑三拣四的，就象今天国内的所谓成功人士集体相亲一样。所以汪飞的态度绝不是高傲。梅兰没有说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读者认为，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最后几句。这不是我写这个故事的目的。相反，依依向汪飞摊牌的时候，就是整个骗局结束的时候。而凭依依的精明，她绝不会把另外一个男人带到汪飞的办公室。何况九十年代中早期的时候，学校的办公室就真的只能办公。

    谢谢两位高手的点评，阿茶看出了依依母亲的角色。只是，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没有仇恨，只有对汪飞的同情。而且我自己对琼瑶没太大兴趣，相信汪飞也是如此。

    有趣的是，在今天仿佛流氓是一个很酷的行业。自称流氓的也不少。只是这些嘴上的流氓如果碰到依依母女这样的高手，只怕被卖了还得乐呵呵地替人数钱呢。毕竟，假流氓还是不够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