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失地

云飞以为这次出游已经成功收复了失地,还没到家就在樱子身上掐掐碰碰的,刚刚开了自家的房门就忍不住给了樱子一个迎面大拥抱,樱子却毫不客气地推开他:“你今晚不上班?”云飞立刻感觉到自己又被她耍了,退下身想了片刻,终于问:“你这究竟为什么呢?”樱子并不回答,忙着把旅行包里的衣服一件件清出来,抱进卧室,放进壁橱。

云飞想跟在身后问出个所以然,一见到她冷漠的神情气就短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心里又问了一遍:“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想着,樱子关上卧室门,又“啪”地反锁了。老板打来电话:“你回来了?”云飞说:“是的,我这就去店里。”

云飞在店里昏头昏脑地熬了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关了店门,去Tim Horton's要了一杯鸡汤面,吃了一个小圆面包,听见两个卡车司机在邻座聊天,那年纪大的说:“听说她订婚了。”另一个说:“是吗?和谁?”“和谁不清楚,但听说她订婚了。”“哦!狗屎的!她竟然订婚了?”云飞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钱夹,打开,对着樱子的照片咬了咬牙,轻轻抹去塑料封面上的指纹印,合上,放回裤袋。

云飞在沙发里没睡几个小时就被老板的电话吵醒:“对不起,许,今天还是要你去开店门,萨米尔这小子昨天又去他女朋友那里,说早上赶不回来,我这次非炒了他不可……”云飞伸手扭开了卧室门,里面空着,樱子已经去了英文班。

云飞在床上躺下,想像樱子还睡在床里,摸摸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又把脸埋在被子里嗅嗅,闻到一些香水味,大叹口气站起身觉得房间有些异样,发现墙上那张结婚照不见了,他觉得自己想小便,又觉得想拉肚子,正准备去卫生间听见电脑旁边的小扬声器里有极微小的声音传出,见电脑只关了显示器,主机还在嗡嗡地响。

云飞心里一动,忙打开显示器,主屏上的结婚照也被换成了蓝天白云,角落里的即时通在闪动。他点开MSN看到一句:“你在吗?宝贝?”后面跟着个闪动的红心。云飞心里一震,再看那人的汉语拼音ID就傻了眼,盛铠见这边已经变成了在线状态又打过一句:“你没去上英语课?”云飞手脚颤抖着,心里犹豫要不要冒充樱子答上一句,那边又说:“太累就不要去了,多睡会觉,我要上班去了,亲亲你!”

云飞面红耳赤地呆坐着,直到盛铠下了线才回过神,抖着手指头去翻看那厮的资料,上写着“美国,波士顿”。云飞气坏了,一时间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恨不能也学赵泳提起条铁棒去砸盛铠的脑壳,或者就用自己已经疼得要死的脑袋去砸那厮的脑袋。

云飞像个没头的苍蝇在卧室,客厅,厨房,洗手间乱窜,心想:这么多年了,樱子还这样死心眼,为了去找那孙子把自己都给卖了?转了两圈又想:樱子是把我许云飞给卖了,自己还为那孙子保留着呢!又转了两圈,又想:也不能这么说,昨天樱子不是还和自己那么热乎了吗?云飞终于得出结论:樱子为了盛铠才来加拿大,但毕竟没把身心全都给他留着,许云飞还是分到了一部分。

云飞由这么一个点支撑着,努力扩散残存的希望,他用力刷了牙,瞪大眼睛看着镜子:想去美国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美国佬现在正在反恐呢。又一想,盛铠那小子就不能来看她吗?他重新跑进卧室,往床上狠狠溜了一眼,又往墙上看,空出的墙面透着狰狞:“没准那厮已经来过了!”云飞有点发疯,满屋子地找铁棍,只找到一个塑料拖把柄,掂了掂重量觉得不足以敲碎盛铠那小子的头颅,抄起电话拨了赵泳的手机:“哥们……”云飞有些气馁。

赵泳正在高速开车:“怎么啦?”“赵泳,你,你你你那个铁棍子还在吗?”“什么铁棍子?在,你要干嘛?”“借我用用!”“你干嘛?要打架?”赵泳奇怪。“要打架!”云飞说。赵泳听出不对劲,说:“行,要打谁哥们帮你!”云飞放了电话心里平静了些,同时也有些懊悔,不管怎样这是件没面子的事。

云飞把神收回来去店里开门,人刚到就从一辆小车里下来了老板的二太太,这女人并不十分黑,胖瘦适中穿件湖蓝色新纱丽,她提出要查账,云飞有些为难,正想给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三太太也到了。

三太太是个丰腴肥美的东南亚姑娘,比二太年轻许多,英语也溜顺许多,她冲着云飞说:“她无权查这家店铺的帐,这店属于我!”云飞心情烦躁,见两个女人在柜台前竟吵起了架就一个电话打给老阿斯曼:“我控制不了,我无权控制!”老板忙说:“你暂时先挂出关门牌,我马上就到!”

云飞一屁股坐在柜台里的椅子上,像看戏似的瞧着两个女人吵嘴,动手,心里倒想:这就是竞争,是不是就因为盛铠有老婆,樱子才老是忘不了他?

两个女人正叫嚷得热闹,阿斯曼推门进来,三太太立刻飞进他怀里:“亲爱的,你告诉她这间店铺是谁的?”二太太说:“这间店铺在他认识你之前就属于我,亲爱的,你告诉她,这间店铺是我的!”阿斯曼看见云飞站起身正朝着两个女人,表情有些欣赏的意味,就大吼一声:“都回家去!这里是营业场所,都给我回家去!”两个女人不再吵,三太太抓住老公的胳膊:“你必须立下文书。”阿斯曼生了气:“你认为我很老了吗?还是你想要离婚?”那姑娘不敢再造次,阿斯曼把两个女人都推出了店门,回头对云飞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我有三个老婆,11个孩子要养!许,你千万不要学我!”

云飞重新挂出开门牌,赵泳疑惑地从外面进来:“怎么回事?”“两个老婆挣财产呢!”赵泳“哼”了一声:“自找的!”又问:“你干嘛?要拿铁棍打谁?”云飞经过这一折腾早把早上那些冲动消散了,讪讪一笑:“没事。”赵泳警觉地问:“还没听你说过想打谁呢,是不是…….”他想起樱子那双“不安份”的眼睛,和叫床声。

云飞有些尴尬,又不愿意让赵泳想得太不堪,只好把那些陈年故事给他讲了一遍,赵泳拍案而起:“没什么说的,这娘们骗婚!迟早得去美国跟了那小子!赶紧,给移民局写封信说自己被骗婚了,把她遣送回国!”

这话听起来痛快,云飞也在心里狠狠地报复着她:对,让她失望去,让她的阴谋破灭!赵泳说:“要不要哥们帮你写?”云飞忙说:“算了吧,何必呢?其实也就是和他在网上聊个天,我看也未必真的…….”赵泳一听也懒得管了:“行行,反正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算了吧!”云飞说:“就是,到底夫妻一场。”

赵泳走了没多久,黑小子萨米尔来上班,云飞正头昏脑胀得厉害见了他赶紧说:“你来了我正好回家,我还没睡够。”萨米尔有点抱歉地解释:“昨晚上睡晚了,本来今天不打算来上班,但又没什么事……”

云飞开着车回到家里,心里怀着鬼胎,想趁樱子不在再跑到MSN里看看,琢磨着要不要冒充樱子套点话出来?一进大门就见卧室门突然合上了,觉得异样,走上前去推门,里面又反锁了。云飞心里的火慢慢地燃烧起来,知道樱子正在房里和盛铠热烈地聊着天呢!他有点不知所措地回到沙发上坐下,不由自主地四顾,像是在找铁棍,却在大门口的小地毡上发现一双陌生男人的皮鞋!

云飞的脑子里立刻漫延进了鲜红的血,直漫到口里,鼻子里,眼睛里,头发根上,他浑身颤抖起来,身体被血充盈着迅速膨胀,长大,头皮似乎碰到房顶,被房顶挤压得痛了,终于停止了生长,慢慢地缩回原来的身量,他弯下腰提起那双鞋,似乎还留着一个男人冒着热气的脚臭。他把鞋提到卧室门前,听了听,里面没有声息,扭动把手,死死的扣住了,又扭一下,扭不动,再扭好几下,向左向右不断地扭动起来,把手“咯吱咯吱”地响着,房间里仍旧没有声息。

云飞说:“樱子,你开门。”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行,樱子镇定地回应:“我休息了。”云飞说:“我知道里面有个人,是不是盛铠?”说到“铠”字都拐了弯。樱子不说话,云飞又问:“是不是盛铠!”樱子说:“我不会开门的,你走吧!”云飞喊:“盛铠!盛铠!你怎么能这样啊!”樱子说:“你别吵吵,我要休息了。”云飞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就这几个小时盛铠是怎么从波士顿到的多伦多?难道他就住在多伦多?樱子早就跟他见过面了?

他傻了,以为自己在做梦,把那双臭鞋一扔老远,又满眼去找大铁条,一把提过了塑料拖把的柄,回到门前又觉得倒不如直接用脚踹,于是踹了一脚,门板剧烈震动的声音给他壮了胆,提起脚又踹第二脚,第三脚,一脚比一脚轻,这三脚之间云飞有些糊涂:真的把门踹开是去揍奸夫,还是揍樱子?还是一人吃他一塑料棍?可这门锁却还真他妈的结实!云飞泄了一半的气,浑身还在发抖,手里抓着塑料棍死盯着门,用眼睛把门板烧出个洞来,穿过那个洞,他看见樱子正穿着白色纱裙偎在盛铠的怀里,那小子手里举着个酒杯,新郎礼服扔在床上,只穿一条花裤衩……

云飞回过身从地上捡起那两只臭鞋子跑到窗前,拉开窗伸头往下看了看,见楼下正有人路过,气恼地把手缩回来在房间里东找西找,终于把鞋扔进自家的垃圾桶,又在上面塞进一个旧抹布和桌上一袋吃剩的面包,冲出家,用力甩上门,跑到公寓外对着棵树掏出手机:“赵泳!有空吗?”

没几句赵泳就听明白了,他急吼吼地说:“你把他看住了,等哥们过来凑那SB!”

云飞在树荫地上坐下,有些后悔,自己算什么男人!正想再打个电话让赵泳别管这事,就见樱子从楼门里出来,往楼背后的停车场走,他远远地跟过去发现前面一个男人穿着拖鞋上了一辆小车,樱子也跟进了那辆车。

    那男的不是盛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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