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的新朋友尼克和他的双胞胎哥哥都在当地的俱乐部打冰球。他父亲说,冰球队基本每个周末都有至少一场比赛。“这样也好,”他说:“周末不愁没安排。”
尼克8岁就开始了国际旅行,三年西班牙,三年墨西哥,如今在纽约已经住了一年,三年期满,下一站,尼克说:他想去中国。
尼克的父亲还说:纽约的冰球比赛比在墨西哥的时候好多了,比赛地址毕竟只限于周围方圆100迈以内,在墨西哥的时候,他们有时候还要坐飞机去加拿大或者美国比赛呢。
跟住在美国的中国朋友聊天,他们的生活,也是平时上班,周末接送孩子参加体育音乐活动,去中文学校上课。和我在德国的生活,或者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差别。
有一次周末老石同事请我们去一个公园烧烤,来的一堆德国家庭,孩子都还小。大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听歌,满脸不耐烦。我们只好早早告辞回家。
中年人的生活大概不过如此,在孩子大写的家庭单位里,个体难免面目模糊。家庭带给成年人的,一方面是温暖,后盾,牵系,是孤独的反面,另一方面,却是无可推托的责任和另一种隔离,以至于另一种孤独。家庭成员各个方面各种利益平衡折中之后,与整体利益相左的个体诉求或者被忽视,或者被遗忘,或者被推迟。尼克的家庭,像一个四人组的小小方阵,在这个世界上移动。父亲在德国公司上班,母亲持家,孩子上德国学校。对于成年人来说,只要家庭的内部结构不变,地理位置的变化并不能改变生活的本质。至于孩子,尼克会说流利的英语和西班牙语,他是一个极具语言天赋,性格开朗的孩子,假设他们真的去了中国,他一定也能够学会中文。他在各个地方都有好朋友,可惜这些友情绝大部分无法长久维持。孩子的友情需要共同成长的经历来维护,尼克的友情是成长的片段。
这样的成长和迁徙,谁也无法区分好坏,大概总还是说好的居多吧。就像家庭本身,你可以抱怨个体的牺牲,家庭周末的共同计划占用了本来应该属于个人的时间。但是一旦你离开家庭,那些珍贵的个人空间不会显得过于空旷吗?那些短暂的周末不会变得无比漫长吗?
老石的一个同事,来纽约比我们早半年,带着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那个认真的德国人曾经私下对老石透露,他非常惧怕周末,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安排才能让家里人高兴。在德国的周末,买东西,拜访朋友亲戚,过得很快。其实,也许他只需要一段时间,来结识一些有同样年龄孩子的新朋友,纽约和德国的差别也就不那么明显了。或者也许他只需要等孩子再大一点,大到可以送他们去踢足球,学钢琴的时候,他就会像尼克的父亲一样,即使走遍世界,也不再需要发愁周末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