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翁与花匠,2002

 种花雅,耕田俗,种菜呢?满畦青翠,虽无鲜花娇美,倒也悦性怡情。精耕细做,虽无桎风沐雨,倒也风味别饶。该算是雅俗兼有之吧。

 最初的种菜经验来自于加拿大。蒙尼托巴大学拥有良田数亩,入春耕好后便划成许多小块分给有兴趣的留学生耕种。温尼伯市地处平原,是一个农业省的省会。土质极好,黑的冒油,且雨水充足。说是种菜,其实只需将种子撒入,耧匀,剩下的事便是采摘了。即不除草也不施肥,更不浇水,人称吃天菜。即便如此省事,疏菜却长的吃不完,尤其是苋菜,小白菜,香菜,总是要频频打电话请朋友们来取。儿子至今不吃香菜,据说是当时吃伤了。

 有了如此美妙的种菜经历,购房后便急不可待的筹划种菜之事,先生自然承担了菜翁之职。首先是选地,这里是松树环绕,绿篱青翠,很难找到一块阳光充足的菜地。只好瘸子里面挑将军,好歹选出一块用圆木圈好。垦辟也是不易的,原先的房主大约是个懒人或忙人,除汽车道以外,几乎全被野草和腐枝烂叶覆盖,据邻居说这位先生一人带三个孩子每年只割草两次,其余时间任其泛滥。清理完野草烂叶,掘土工作也相当麻烦。土壤中多石子和石块,挖出的土要先用筛子一点点筛过,然后将土分畦,种上苋菜,小白菜,韭菜,丝瓜,苦瓜,豆角等。接下来便是天天浇水,日日探望。岂知初春一场大雪瓜豆无一侥幸,小白菜和韭菜虽顽强地活了下来,却一副天生失调的样子。为营建瓜架豆棚,日后可一饱口福且有些谈古论今的雅处,再次补种些瓜豆于deck旁,指望数日后顺deck爬将上来,能否如愿,正视目以待。种菜实在是项连锁性工作,种子撒下,长出秧苗,情不自禁就要去浇水,除草,施肥,收摘。林子里的蚊子个个机灵,即便是全副武装仍要被它咬上几口。真真是可恨可恶。

 我原本是喜欢花卉的,也常见母亲摆花弄草,自以为喜欢种花。年轻的时候似乎有天下大事在等著我,便无心栽花插柳。身处中年又买房置地,便一副花匠的模样。搬入不久便从花店买来一盆盆的鲜花,书桌上,窗台边,房间顿时活跃了许多。一日闲逛,发现一盆奇特的花:翠绿的叶子衬托著一支鲜红的红果,十分亮丽。买来栽入鹅形的花盆中,血红血红地翘著,煞是可爱。生日来临,先生又送一盆花给我,浅绿色的碎叶上浮著一层紫红色的小花蕾,颇有灵气。有多少朵我没有数清楚,据说是与我年龄相仿。清晨起来,一片紫红色的小花开的轰轰烈烈。静静观来,一层绿叶夹一层红紫相间的碎花,犹如一幅美丽的地毯;细细听去,似在嘁嘁嚓嚓,应和著窗外鸟的啁啾声,倒是热闹的可以。开惜好景不长在,不知是管理不善还是浇水过多。一年不到,大部分的盆花纷纷叶落花亡,好不让人伤感。唯有移植的一盆从不开花的花,茂密苍翠,常盛不衰。原本希望她长的粗壮些便折去头部,谁知又从侧翼长出新枝,一个劲儿向上蹿,颇有生命力。

 春天来临,又激起了我种花的欲望,院内原本有几株勺药花,只因野草纠缠,又疏于管理,奄奄一息。自我们搬入,除杂草,勤浇水,倒也深红浅粉,春光醉人。去年还在门前种了一片花,长的约有一米高,却似林妹妹般纤弱,花倒开了不少,株株东倒西歪,只好剪下插入桌上花瓶里。今年改变策略,移栽商店卖的花兼种些野花,却仍不见水灵。看著一盆盆青翠欲滴的盆花从花店搬入家中的窗台和书桌,又一枝枝枯萎回归自然,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突然悟出我只是爱赏花,并非爱种花。此一惊非同小可,老来何以修行养性,陶冶情趣,延年益寿?

 其实中年读书人对菜翁花匠之类的工作还是有点兴趣的。工作之余摆花弄草,种菜浇花是一种并不激烈的运动;即能享受阳光空气又能品尝新鲜蔬菜。朝夕接触的都是一片蓬勃生机,精神自然也更有一种朝气。只可惜我耐心不够,兴趣又过广,著实委屈了这些花卉。

 
曾发表于波士顿美洲时报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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