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学时光

记忆中曾跳动的烛光 今夜又照亮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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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金色童年;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有!特别城市里的孩子,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托儿所,幼儿院,有玩有吃有好的医疗条件。 农村里的一般孩子,家里没钱,没有电灯,没有收音机,连玩的玩具和地方都没有;乡下流行病又多,医疗条件差,没有医院,只有江湖“郎中”,在这种情况下,能长大成人,就算万幸,哪里有什么“金色童年”。 

大哥和我就是典型例证。我小时候,两条大腿根部和身体连接的部位,两边都生了一个肿瘤,流血流脓,眼看要落下残疾了,父母着急得寝食不安,雇了小船,去无锡,玉祁,到处求医几十次,大概是良性的吧,最后总算好了,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后来又出过天花,也好了,没有变成麻子;打过“摆子”(天天一回的,三天一回的,我都染上过。 

小时候出水豆刚好,大家还穿着棉衣呢,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与小伙伴们跳进冰冷刺骨的河塘里,结果冻得生了一场大病。为防脑炎,吃过夜壶煮鸡蛋,虽臭不可闻,说是为了防病,只得强忍下咽。我的童年是在与病魔斗争,早晨宰猪时,声嘶力极的猪叫声中,不知不觉的溜过去了。 

我不记得二哥小时候生过什么大病,只是“打摆子”,一天一次,三天一次,他都生过。三兄弟中,算他的身体最好,很皮实,大概他是“蒸笼头”的缘故吧,二哥童年,青年,壮年时期,不管冬天天气有多冷,他头上总冒热气,鼻子上必定出汗,我们无锡叫“蒸笼头”。所以他小时候几乎没有大病。 

大哥就不同了,小时候,乡下农村里流行性脑炎,临近几村都有发病,我们村里,染上了脑炎的有三个,两个女孩,再一个就是我大哥,病情都非常危重,除了请“郎中”到家,我爸爸整天还在家里大仙堂前,磕响头(头撞地声),求神保佑我大哥病愈,平安,他躺在南窗边的“洋扉塌”上,一动不动,无任何表情,闭着双眼,喊他也不回答,记得他吃了很多羚羊角磨成的水剂,我和二哥经常含着热泪偷偷的看他一眼,便走开了。 

一个月后,大哥的手,眼皮会动了,虽不能说话,眼光已能与我们交流,高兴得全家都哭了;又过了些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能翻身,知道那里不舒服,那里疼了,认出我们,说话了,再过些时候,能下床走动几步,说话交流,养了些时候,好了。 

在我大哥逐步康复期间,村里的另外两个女孩先后都死了,唯我大哥逃过了这一劫难,几乎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在农村,上学是件大事,要由姥姥家送个新书包,书包里还放着许多菱角,四角菱和两角馄饨菱都有,带壳花生,大枣等等,菱,是灵的谐音,枣,是早的谐音,意思是:孩子上学早点灵巧,就是开巧,花生是身体健康的意思,上小学了,我背着这只,姥姥家送来的不算轻的书包,由哥哥领着,进了学校半年级,大概相当现在的学前班吧。 

小学是在离村一里多远的南双庙镇。说是中心小学,其实是用当年为纪念文天祥的,两座庙宇(双庙)改造的;教室隔壁还有泥塑呢,供善男信女烧香莫拜。学校前面,有一块很大的广场,每年庙会和二月十五唱大戏,就在这广场上举行。届时,学校放假,看准商机的各种摊贩们,到处摆得满满档档,看热闹的人们,成群结队,喜喜嚷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学校没有大门,门口有一块不很大的长方形的“庙池河”,当年的放生池;河里面全是信众们放生的鱼类,今世,不杀生,修得来生好运。“庙池河”中间有两条很宽很厚的石板盖在河面上方,两边均有铁栏杆扶手,石板直通木门,一进木门开门见山,中间一条走道,两边就是教室。礼堂是原来的佛堂改的,很小,容不了多少人,侧边的经堂,改为老师的办公室,再往后,有个二层楼,楼下当年是佛堂,现在楼下是教室,楼上是当年僧人的住室,后改为高年级的教室和老师的寝室, 

上学后,因为不懂得学校的规矩,上课也想着书包里的那些东西,顺手拿来就吃,孩子们叫“吃小食”,弄得一地果壳,很脏。当时是冬天,我穿的是开裆棉裤,老师不用分说,将我拉到讲台前,当着全班,要扒下我的裤子,我哭着说着:我穿的是开裆裤,于是老师方便的一掀后面的裤片,让我伏在一张长凳子上,屁股正对大家,用“楷方”---- 形状方,长,硬木制成,专门用来体罚学生的“刑具”,有时打手心,有时打屁股,老师上课必备。啪啪啪啪几下,白嫩的小屁股,一下变成了红色,天又冷,打得我生疼难受,麻木了,还不敢大哭,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体罚。我俩个哥哥也在这个学校,不敢给他们说,回家也不敢给爸妈讲。时代不同,当时的教育就是这个样子,大家见怪不怪,同学也不相互传递这类信息。 

我们村里有个伙伴比我大,与我二哥同班,因为骂人,小孩们称“说臭话” ,老师用毛笔将他的嘴画成一团黑,并弄成一个大花脸,老师令他必须保留一天,中饭回家也不能察去,饭后必须到办公室被检查;中午回家吃饭,弄得全村三巷都知道,xxx被学校画个大花脸,学校每天体罚的学生,打手心,打屁股,面壁(我们叫立壁旮),跪壁,画花脸的至少有20人。 

在农村和我父母一辈的农民看来,只要毛笔字写得好,就是有学问。所以,压着我从“描红字”开始学毛笔书法。春夏秋冬,天天如此;冬天砚台结冰,把砚台放在“脚炉”(农村常用的一种铜质取暖制品)上烤化再练。谁知由于孩提和小学时代打下的书法功底,却成了我后来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和硬笔字) 的根本原因,由此看来,从小学的东西,都是有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它了。 

记得在小学时,父母就对我这样说:“只要你好好读书,那怕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到大学,看你能不能争气,草窝里飞出只凤凰来!” 。我长大后才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他们鼓励孩子勤奋学习的托词和决心,实在是没有财力可供啊;我上学的费用,全部靠我在上海学徒的大哥和二哥资助的。 

我比一般的同学个子长得高,白白净净,按现在的话也算“是个帅哥坯子”,而且在学校不淘气,不惹事,老师们比较喜欢,所以校长给我一个美称---白面书生,我是领着全校同学,天天做课前操的唯一人选;在全校演活报小品剧时,我还演过蒋介石呢。 

不知何时,我口腔里右侧犬牙上方,长出一颗虎牙,我的上嘴唇右侧鼓起,嘴也开始变形,难看极了,可惜一个白面书生。当时大哥正在家探亲,于是,陪我到我们的“肉凳头”后面,找到赶集的,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此人叫萧文斌);他卖膏药前的开场,总是叫喊,玩点小戏法,拉拉场子,诱人围观,在农村人看来,他的戏法真有两下子,活龙活现,虽每次赶集,他的戏法不变,总是老一套,但看的人仍然很多; 

在众目睽睽之下,请郎中把我一只多余的虎牙拔掉了,为他做了广告,大哥付的钱,为了保护牙齿。遵医嘱,我6岁就开始刷牙,在农村,这习惯是少见的,所以后来形成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美牙,大哥功不可抹。 

我们有个体育老师,他的京剧水平非常了得,能拉京胡,能唱很多京剧名家段子,还能自拉自唱,还能上台彩排,他培养了几个老师当京剧伴奏,他操京胡,有京二胡,有司鼓,有司锣,有敲板眼,还有打嚓的。组成了学校的京剧小组,到处逢场作戏。我们学生,也得益于他很多,唱歌课,干脆歌不唱了,全是京剧,没有简谱,钢板刻的,印有京剧唱词的纸片,人手一张,逐句教我们。空城计,击鼓骂曹,甘露寺,骂毛延寿,等等,后来我们得益匪浅。 

抱着决不辜负父母的期望,要飞出草窝,我奋发努力。但三年级以前,我的成绩中上等。四年级上学期,发生了一件使我奋发向上的事情。班主任规定每人必须熟背某一篇语文课文,先给小组长背,然后再到班里,当着全班同学背。 

我的小组长是个女生,与我同桌,当时男女同学们都很“封建”的,非但相互不说话,我们桌子和长凳子中间还都划了一条“界线”呢,互不越界。原本我就不愿意在她面前背书。有一次,我结结巴巴背不几句,她把我的书给扔了,此举对我的打击很大,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在我看来,她是认为我成绩不如她,才看不起我,以致在众人面前故意羞辱我;“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女生扔书!莫大的耻辱!” ,而后,除了处处视机“寻衅济事”外,我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超过她!” , 简直有不超过她,誓不为人的那种劲头。四年级下学期终考,我像换了个人似的,成绩名列全班第二。在老师和大人看来,“这孩子开窍了” 。 

学校离无锡市20公里左右,我们常出外“远足”(郊游,春游),目的地就是无锡,风景区是常去的地儿,如天下第二泉,惠山,锡山,寄畅园,梅园,蠡园,渔庄,鼋头渚等,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到这些玩儿的景区去,那真是开阔眼界了。乡下有句农谚:三月三,大蒜炒马兰,吃了游惠山。惠山三月三有庙会,可见惠山之有名,惠山寺庙香火之鼎盛。 

城市有城市的好,农村也有农村的乐趣。每天放学后,或周休或暑假,就和村上的同年发小,抓鱼,摸虾,钓黄鳝,捉田鸡,在河边或淌水的小沟沟里掏小蟹,掏鸟窝,我不会叉鱼,因为看得多,从小耳濡目染,理论上通,实际不会。平时也拿着鱼叉经常出去转一转,但没有一次有收获的,究其原因,一是技术不行,二是耐心不够,我钓黄鳝本事比较大。 

有了鱼虾黄鳝田鸡小虾泥鳅等战礼品,小伙伴们就一起聚餐,不够,就再买点鸡蛋,或从我家拿点猪血。上灶操勺的肯定是我,因为我有从爸爸那里,看来的“陆篙荐”手艺。每次聚餐都吃得精光,有时高兴,还来碗米酒,大家喝上几口。乡下,特别诗是到了年关,每家都要做点米酒。 

有时掏鸟窝,也能遇到小鸟,大一点的,我们也吃。有时一天掏鸟窝,能得到上百个鸟蛋,吃不完,生怕要坏!我们就发明创造了,就用盐,黄泥,水,淹成咸鸟蛋,装在笔筒里慢慢吃。瞒着大人偷偷放在家里,等到有空,几个小伙伴,拿个小罐,到田野里,挖个长坑,把罐支上,再从地里捞摸一点豆苗或碗豆荚,蚕豆荚,毛豆荚,有什么就捞什么,吃什么;生火“烧野食”吃,我们那里把小孩子瞒着大人,在野地里生火烧东西叫“烧野食”。真是其乐无穷,乐在其中啊。 

农村的孩子,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有压岁钱,有好吃的,穿新衣,新鞋,能买点小鞭炮玩,能见到很多回家过年的乡亲,能与大人走亲戚,吃年饭,所以农村有句顺口流:馋嘴老小(方言孩子的意思),盼年到,荤汤萝卜吃一饱。 

农村的小伙伴们,什么都吃啊!其食材之广,也真有点滑稽,可笑,出奇。而且,自己找,自己弄,不是大人弄好了张口。到田野里见到莽蛇,打死了就拿回家,用碎碗片把蛇割成一段一段,用陶瓷瓦盆,煮熟,放料酒葱姜盐即成,非常鲜美可口的蛇肉汤成了,喊了小伙伴们共同享受。不能用铁质刀和铁锅,否则,蛇汤会变黑,腥臭异常,无法食用。 

有一次,我们见到刚被保安队用枪打死的一只野狗,小伙伴们商量后,硬是把它从学校旁边拖回家,剥皮烧吃了。我总是他们的剥皮,清膛,上锅的操手。谁说:狗肉上不了席面。狗肉,这东西真比猪羊牛肉,香十倍,支锅烧狗肉,它竟能满村飘香。要不然,大韩民族怎么会把狗肉作为宴会上品呢?
飞扬的青春 发表评论于
写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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