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DMV交费，发现不巧里面开会不开门，外面排起很长的队伍来。绕着那个建筑走一圈，不打算等了，却突然看到几个穿荧光外衫的工人在修理草坪上的自动喷水系统，心里一转念，就上去问：能不能来我家里修理？他们的头正好在，答应我下午就来我家做，因为他们不是我们这一片地方的公司，今天来DMV做业务，才可能顺便去我那里帮忙。钱怎么算呢？三个人，每人每小时25块，好价钱！
下午，他们果然来了，帮我把整个喷水系统进行检测，我上次写日记说到我的车库门打到电线管子上，把车库连喷水系统的电都拉掉了，那以后我并没有修过，他们过来，没有一会儿工夫就把电线整好了，又把他们的卡车拖进来，放下来一大箱的零件，三个人很快就开始逐一修理我的每一个喷水喷头。
我的花园喷头分为四个控制区，因为老化，这些控制阀很多都坏了，有的因为动物钻进钻出，被踩坏了电线，没有反应了，这次他们都一一更换和修理。至于喷头，有数以百计，很多都要换，甚至好几处的水管被树根压断了，在那里漏水我都不知道，要掘下去很深，从下面重新接管子，或者换位置，该堵的，该接的，很多的工作。
我发现这些老墨做事情真的很麻利，不说话，只管做事，跟我过去雇用的白人水管工一个天一个地。那个白人来一次，只做＂专业＂的事情，掘地挖沟是不干的，我的梧桐树下水管破了，他说让我自己挖出来以后他再来，免得浪费他的时间，他每小时收一百。但是实际上，白人工人的水平并不怎么样，还要我自己去买很多的东西，他象老师一样指导我，却每次只够解决一两个喷头的问题。而这些老墨做事，一口气就修好了很多本来以为难以解决的问题，原来我以为很难的其实不是难点，而我没有发现的问题，他们却找出来解决掉，这就是实在。
半天下来，后花园和大草地的喷水都修好了，我只用了300块，注意：更新的喷头都没有花钱，他们说，这些东西大批量进都很便宜，他们自己会调试、搭配，换下来的东西修一下还可以再用，所以不收钱了。过去，喷头不好，白人工人只管让买新的装上去，其实是不必要的浪费。
这样，安排他们来了两次，第二次是比较难约，他们住在北面瓦伦西亚的地方，出来要一个多小时，赚点小钱是不划算，不过他们还是趁早来了，九点以前交通好一些，又凉快好做事。
第二次来，连大门外面的街边草坪都装好了喷水，我喜出望外。趁着他们在忙，我用他们的铲子去挖一段树根，没有几下，他们就来帮忙，我只想让他们干自己的事，他们却有的是力气，很快就挖下去很深，最后我用铁钎戳下去，把一个巨大的树根，一直以为要用机器来挖掉的，撬了上来。
尤其是，我自己又去把后院的喷水池清洗过滤器，过去怎么搞都不能够把水搞清的，而且我的人工瀑布一直流水很小，今番居然突然＂哗啦啦＂地搞通了，水流量大了好几倍，而且水池一下就变得清澈！这完全是我自己做的，为什么这些老墨在，就这样顺利？实在是奇迹！
我终于明白，其实每一种专业的人，都有某一方面的灵性。就好象我教绘画，过去画得都没有信心的人，突然有了灵感，学得很好，我就好比在这一行有某种的神迹，连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别人就那样困难。同样，这些修水管的工人，尽管可能收入不高，但是他们跟水打交道很多了，就有同样的神迹，让喷水池的水，或者过滤器变得＂听话＂。记得妻子过去做奥美广告主管的时候，创意工作室里同时几十台电脑在运行，同事们说，只要她进公司，电脑就运行得特别＂乖＂，大概也是一样的原因吧。
第二次修理，把整个的水管系统都搞好了，总共用了不到一千块钱，过去是难以想像的。因为曾经正而八经找一家公司来评估过，这样大范围的系统测试和修理，没有五千块是不可能做下来的。其实，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把钱给谁的问题，那些公司都是层层包工的，最后落实到做工的人，赚的钱是差不多的；我真的更愿意把钱付给工人，而不是业务员，因为这些工人，才是术业有专攻的人。
再想想艺术圈的事，其实也是一样的事情，术业有专攻的艺术家正逐渐被排挤出这个圈子，而没有经过训练的掌握话语权的业务人员正在发号施令。
好的艺术并不是了解行情的投机可能制造出来，她应该说自然生长的，必然的结果。当所有艺术家捧着画册或者参观了画展以后用参考而来的所谓启发灵感来画画的时候，我却觉得必须清除所有的影响重新发现自己。所以我很不喜欢纽约那样不断交流艺术的地方，那根本就是模仿和抄袭的温床，所有艺术家都不能摆脱其他人的影响，他们形成一种互相影响的律动或潮流，却根本没有自己。
好的艺术根本上就是以足够好的手艺作为前提的，在手艺足够有需求突破形式或手段局限的时候艺术家才能有目的地解放自己，那是一定容量和质量下的突破，目的根本不是标新立异，而是足够承载内容的扩容。好比古时候写字的人，首先以写字作为必须的手段来大量地写作和记录，他们不会为了模仿那一位名家而去书写，但是他们也临摹练习名帖，书法的感觉是逐渐渗透出来的。今天的学书人却只是从书法到书法，从临摹到“创作”，这样的创作，当然就是东拼西凑的东西而已。
就因为现在搞艺术有太多容易出效果的参照，再也没有人从简单的绘画中能够发现自己，照搬照抄的手段太容易出效果，而艺术家们也正是毁在这里了，不容易出效果的结果才是有意义的效果。
当代多数的艺术，其实都无非在制造一种像当代艺术的东西而已，他们无非认知了一些书本上的大师，模仿大师的感觉。有点小才气的中国艺术家画得很像白人画家的感觉，自己也会沾沾自喜；突然有一天被警告抄袭了人家，就又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做艺术的目的已经被狸猫换太子了。
说了那样多，但愿理解艺术的人听懂一点点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