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小邻居们

夜浴深秋对明月, 遥系温馨问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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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历过跳忠字舞的时代,但是遗风确是记得一些的,听大哥哥大姐姐们(表哥表姐们)眉飞色舞于那些红卫兵的光荣战斗史,小小的我满心崇拜。等自己终于上学了,红卫兵早悄无声息了。

没有过革命史,只有零零碎碎的儿时玩伴的记忆。文革后期的小邻居们,我还记得一些。

记得好多邻居的小朋友,尤其比我大的孩子,都是上学左右才出现在邻居的叔叔阿姨家的。我家那条街,住的都是有点问题的知识分子,所以大人们跟前后街的交流不是那么多,大概是相互防范吧,所以孩子在外面跑,也都是限制在那同一街上。所以,玩伴是真正的左邻右舍。

记得,我家左边的姐姐一直在乡下奶奶家,回来过一段,叫丽薇,当年觉得,那是少有的好听的名字,也是邻居里面最漂亮的姐姐。她大我34岁,很恬静,很少说话,找她出来跳绳踢毽子蹦格子,输赢她都笑笑,也不在意分到那一“伙”。因为从来就没有听到她大声讲过话,我的记忆就只有她甜美的笑脸和名字。一起玩了一个夏天和秋天,然后又走了。我问她为什么喜欢去奶奶家,她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妈倒班。她妈妈是医生,爸爸是老师,有个弟弟一直在父母身边,但总是跟着妈妈或爸爸去托儿所或幼儿园,永远都不在家。丽薇终于又回来时,她是小学生了,不跟我们这些街边的小野孩子混了。我出国后还惦记这个漂亮姐姐呢,问过妈妈她的去向,说是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远远地离开父母,很少回家了。

再左边,是一大群孩子的一家人,几个小子不知道,只知道一大群,因为不跟男孩在一道玩,只记得跟我差不多同龄的俩孩子的名字:白冰、白岩,竟然不是建国、国庆、卫国一类的,现在想起,觉得他们的名字都起的算浪漫的,其实不难看出知识分子的“本质”。他家跟爷爷奶奶同住,我跟爸爸去过一次他们家,大概因为有老人和一大群孩子,家里,小小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记得一大摞分不大出颜色的被褥叠起在炕角。对他们的记忆就是,每个孩子,冬天永远都是空心棉袄棉裤,趿拉着破棉鞋,嘴上总有一道清鼻涕,是的,我的记忆里,只有一道清鼻涕,不知道为什么不是两道。

右边的邻居四个孩子,两男两女,跟姥姥姥爷还有小舅舅一起生活,姥姥是个非常美丽慈祥的老太太,我常驻他们家,跟三个大的孩子是玩伴,打打闹闹,时好时坏,但不管是好得亲如兄弟姐妹还是打的如阶级敌人的时候,我玩累了渴了都会去找这位姥姥,姥姥从来不会怪我们任何一个孩子。他们虽然也是一大家子,但姥姥年轻时似乎很不平凡,所以还算有点家底支撑帮衬,所以没有像白冰白岩家里那么清苦。

再右边,是鲜族叔叔阿姨,两个孩子,大的女孩比我大一、两岁,叫明玉,小的男孩很小,我没有印象了。明玉好像总是住奶奶或姥姥家,在遥远的鲜族村,大概5岁左右时,回到父母家里。刚回家的时候,我们一大群孩子都欺负她不会说汉语,问什么她都楞楞的,只会盯着我们的眼睛。她跟我们玩游戏,但一声不吭。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同情心,无法理解她语言不通的障碍,总是最后一个才带她。好在不到一年,她的汉语就很流利了,但她也该上学了。奇怪的是,她爸爸妈妈没有让她上本地学校,还是把她送回了鲜族村。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再右面,是三个孩子的一家,大概也是最不幸的一家,最小的孩子出生时接生事故,明眸皓齿的一个女孩,大脑受到严重损伤,行动不便,智力很低。他家最大的孩子是女孩,叫月铃,记得她的名字是因为记得她银铃一样的声音,清澈响亮,但她每隔一个夏天才回家,她是在南方大城市的姥姥家里的,对她没什么别的印象了。据说她长大后定居南方,偶尔回来看看父母。中间的男孩子不怎么记得,只是特别能打架闹事的孩子,总会“出街”滋事,跟其他街道的陶器男孩常有冲突,他爸妈因此常揍他。

6家人,2家有老人的,孩子都在,3家没老人的,都是有孩子被送了出去,我家是唯一的一家父母自己带孩子的,但是,我记得当时真的很艰难。我妈我爸曾经因为要同时学工学农或下乡改造而不知所措,争吵过是临时把我们托付给姥姥还是奶奶。那时,绝对不敢有人提出因为家庭原因而不能完成组织布置的工作和任务的。一次,我半夜突然惊醒,听见妈妈小声跟爸爸吵,低低地哭。

妈妈是家里老小,所以姥姥年纪很大了,跟舅舅一起生活,送我们过去,实际是舅妈来带我们,除了要带自己的4个孩子外。

奶奶家在农村,跟大伯一起生活,家里7个孩子,送我们去,就是跟小猪小狗一样跟其他7个孩子一起放养的。

无论送哪家,妈妈都很不放心。妈妈后来说,幸亏只有三个娃,如果多一个,不知道怎么带大了。

记得小时候爸妈上班,用一辆自行车。那时,买不起第二辆,很多邻居还根本没有自行车,记得白冰白岩和鲜族阿姨家就没有车。

一开始,爸爸骑车,我坐前座,妈妈坐后座,背上背妹妹怀里抱弟弟。后来妹妹大一些,妈妈实在同时背抱不动了,爸爸就把我的框座改小,成小木座,加了另一个小木座,把妹妹塞到我前面,这样妈妈可以在后面背着弟弟。这样骑车的情形当时很常见。

那个时代,不只是物质生活艰苦,精神生活的匮乏和人们心理的缺失,是现代人尤其是80后难以想像的。

总听有人抱怨父母的时候,年轻一点的人不理解。但是,那个时代,没有多少真情、不提倡人性不赞同亲情的时代,造就了很多不会做父母的父母,伤害了一大批无辜的孩子。

内疚、自省的父母已经很可贵,值得让人同情和尊敬。有的父母,时代的烙印深得扭曲了他们的人格,总是认为:即便如何如何,那样艰苦地生养了你们,你们永远是欠了我的。

其实,不称职的父母和可怜的孩子,都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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