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十四)

文学是一条寻找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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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哈顿的中国村》

第十四章 亲情暖融融
(婴子) 

    安怡的母亲终于来了。

    这些天尽管有苛月、高洋帮忙,她和建法依然忙得里外不可开交。建法是个劳累的命,晚上有点动静就醒。安怡总怕太影响他,孩子一哭,她就抱在怀里。结果俩人都休息不好。安怡真怕再把建法拖垮了。总算把母亲盼来了。

林母快六十的人了,看起来还算精神,这让安怡心里很安慰。林母却一直担心女儿的身体,尽管没什么大病,她总显得虚弱。尤其是到了美国以后,又出去打工。老 人三天两头来信,总是牵肠挂肚地从国内给女儿寄来补品。当女儿写信请求母亲出来帮忙时,老人毫不犹豫地提前一年退了休。安怡和建法俩坚持把机票订在春节之 后,让父母二老在自己家里过上团圆年。若不是这样,老人早就过来了。

林母来了以后,没顾上自己调整时差,就忙碌起来了。为了不影响建法学习,老人一定要陪女儿住在一起,让建法住在客厅里。晚上也由她起来照顾孩子。安怡十分 心疼母亲,而母亲总是一句话:听妈的,好好做月子!每当安怡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母爱的心就油然而生。可一放下孩子,自己在母亲面前又象个大孩子。

建法自岳母大人来了以后,可以全天安心在学校里了。等他从学校一回来,老人已经把饭菜端到了眼前。害得他空着两手,不知干什么好,索性晚上也去学校了。他 这么一抓紧,安怡也算有了安慰。尽管他还是每日做祷告,但他已经答应了安怡,不再去查经班,她也就不大追究他了。母亲不让安怡干涉他的信仰,建法在精神上 轻松多了,也不那么灰沉沉了。

医院的帐单来了,为确保安怡的学费,他们采取分期付款。一家人在母亲的开导、组织下,生活十分有规律、有计划,过得美满幸福起来。

孩子取名叫珍妮(Jane ),中国名叫珍珍。安怡抱着孩子喜欢得不成,可一大堆的事儿还要去做,她必须尽快回到学校。可产后还不到二十天,又是剖腹产,母亲坚决不放女儿出门。建法 也叮嘱她,假如一定要去,他就不去上课,送她去再陪她回来。安怡怎么能影响他上课呢?她满口答应不去学校,可呆在家里,她又坐立不安的。

建法虽然帮她作了一些笔记,但总是不如自己去听课,而且还有大量的计算机作业要自己亲自去做。只要进了学校,作业也好,考试也好,都得争取得高分,才可能 取得资助。而且成绩的好坏对将来的工作影响很大。她实在没办法多考虑自己了,她说服了母亲。最后,母亲给她加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套上了大棉靴,裹得严严实 实的才把她放了出去。

    因为计算机在国内接触的不多,问题也就一大堆。建法常常陪着安怡一起干,他对计算机要熟悉的多。安怡家里还要奶孩子,不能总在学校。建法花了一百多块钱,给安怡买了一台旧计算机,一下解决了大问题。

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学校房管处来了信,他们两室一厅的房子分配下来了。母亲起初还不赞成搬,主要考虑到经济问题,每月要多出几十块的房租。可做儿女的怎么忍心让母亲住客厅呢?他们坚持搬了过去。

这一搬到新居,母亲连孩子也一同搬到她自己的屋里,晚上也不给安怡带了。孩子几乎全部由外婆照顾了。林母整日里乐乐呵呵的,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整天跟外孙女说个不停,还把家料理得里外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安怡和建法似乎又回到了同窗共读的年月,心里万分喜悦。

高洋和苛月还常过来。老人也像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喜欢她们。高洋现在的胃口大的惊人,安怡母亲怕她这样吃下去孩子会养得太大,弄不好又象安怡一样肚子上来一 刀子。总是给她预备些鸡翅、大骨之类的东西解解馋,避免她多吃米面。苛月苦闷时,也有地方诉说了。她们都喜欢安怡的母亲,如同三姊妹一个妈似的,常常嘴边 叫着:“林妈妈!”

    安怡自费上学,每门课都要付学费。从精力和经济上考虑,她第一学期只修一门主课,旁听两门本科生课。电子学对她是个新专业,依赖她扎实的物理基本功,学起 来不是很困难。但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想学好,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她从硕士开始读,大学的课还得补。如果秋季能申请到资助的话,她就可以尽最大的能力多修 课,那时就可以不交学费了。但现在看来,资助的可能性很小。算一算,如果抓紧一点,两年半的时间就可以拿下硕士学位。提早一学期毕业,早一天找到工作,就 早一天解放。现在多投资,多学课是合得来的。于是她决定从下学期开始加快速度修课,趁着母亲在这儿帮忙,抓紧时间。

建法对自己却没有特别的计划。谈到这些,安怡就免不了跟他吵架。他乐于普普通通的生活,既不重视学业,也不重视金钱。有一点闲余时间,不是去钓鱼,就是在 家带孩子,陪母亲。住在这个“中国村”里,免不了和同胞们打交道,今天这家搬家,明天那家机场接人,后天又不知道谁家要用车,再加上教会里的义务服务,建 法都是有求必应。现在母亲在这里帮忙了,他更可以在外面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而自己家的将来如何安排,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很满足现在这个样子。

安怡急呀!医院里欠着账,太太在读书,他自己没学出个头头道道,这样生活着还叫好?读物理混出来,能保证有工作吗?不错,一大批的人都在物理界,没人饿 死。但人总是希望生活得更好一些,需要钱,需要工作。至少为了生存,也该理智地学一些实用的东西。这是美国,不是中国,学位不能当饭吃。同样的老问题还要 提出来,如果不为钱,你当初就不必放弃你原来的专业。

“安怡,你不能这样讲!”林母不同意女儿的观点,“生存是首要的,建法当初改专业是形势所迫,人首先要生存下去。如果他不这样选择,你能很快来美国吗?你 看你自己这么个身体,他能忍心让你去打工来供他读书?你又能保证干得下来,供他自费读完?讲话要凭良心。你能有现在,全是因为有建法作后盾。他能不能学出 来,要不要改专业,有他的道理,尊重他的选择。你唯一可做的就是尽早读完书,尽早找到工作,减轻建法的负担!”

安怡知道母亲不会站到她这边说建法,但至少应该站在长者的位置上劝一下建法,可母亲从来没有。安怡觉得委屈,母亲怎么就不能站在女人的位置上想想女儿的压力呢?

    安怡想到自己从前是一个多么温弱的女孩。从青春少女开始,她就倾慕于体魄健壮,富有责任感的男人。建法让她感到自豪,他忠厚、善良,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到 了美国,一切都变了,他变的无力、懦弱、缺乏斗智,很大程度是在靠信教来逃避现实的艰难。而自己呢,也变得多忧、多虑、焦躁不安。现在一切都变了。人的忠 厚、善良不是在哪儿都能被人承认,更不能靠它来生存。在这里,需要的是机智、勇气和应变能力。建法几乎完全不能投入,也不肯去投入。这样如何在美国生存下 去?安怡在国内也属于与事无争的一类,但从内心里还是很反感中国的人事关系。美国的生活给她的压力非常非常的大,但权衡利弊,她宁愿选择美国,这里重视人 的自我实现,给人以选择的空间。面临自己的小家,又让她感到无望。她深爱这个小家,总想寄它于很大的希望。可是现在不行。她没有把握,似乎也没有勇气承担 起这个家的将来。此时,她觉得这个小家是那么的独立无依。她能祈祷什么呢?她不相信上帝会给她带来幸福,她所祈祷的只是:自己的努力不要付诸东流。

一进学校,时间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孩子尽管有母亲带,她自己还是跟打仗一样忙。别说是学习了,就这一个喂奶,就能把她折腾死。路上耽误时间,学校里也不 省心。她奶水多的惊人,两个小时撑不住,就往厕所里跑去挤奶。人家都是在这里解手、梳理化妆的,她却躲在这里干这种事!这还算学生?一定要把母奶给孩子断 掉,否则无法拖身。政府有一项接济穷人的项目,对贫困线以下的家庭,给孩子丰富的食品保障。每月可以凭票在商场领到指定的营养食品,婴儿的食品更是齐全。 既然有这样的优厚条件,为什么不减轻自己的负担?安怡毅然决然给孩子断奶。林母抱着三个月的外孙孙心疼地直流眼泪,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实际困难。安怡 也是不得已呀!她强忍着苦,跑到了学校。

    学期之后紧接着就是暑假,有整整三个月的假期。多数自费生出去打工了。尽管家里的经济比较困难,安怡不打算出去打工了。她计划利用这短暂的暑期再修两三门课,趁母亲在这儿帮忙,抓紧时间大干。

苛月这边又有美事上来了。几天前她就从报纸上看到了好消息,附近的大水坝要翻修。五年前翻修的那次抽上来了五吨鱼,很少的一部分鱼市民拿去了,大部分鱼当 天就埋了,以保护环境卫生。好好的鱼埋了多可惜!这要是放在咱中国,临时开个鱼店不也小赚一笔?现在家里正好有个大冰柜,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她一大早就杀到“战场”上去了。

    “高洋!是我,苛月。晚上过来开宴,我都预备好了!”  

    高洋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喜事苛月突然设宴的,只是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一听到宴请,肚子马上就叽咕起来。一鸣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催上路了。

    一到苛月家门口,还没进屋,就听到后院里她叽叽喳喳叫上了。仁奇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光棍汉的时代,自然是有宴必赴!

高洋和一鸣随即走到了后院。话没开口,眼睛就都直上了。我的天哪!这里快成鱼店了。死的、活的、血的、白的、收拾好的、没收拾好的、大盆、小盆……十里之 外都能吻到这鱼腥味。高洋去过海边,但这辈子也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鱼的。她眼瞅着苛月,看着她血糊糊的双手直发呆。可她老先生全然不在乎,满头大汗,一脸 热情洋溢。

“我说,你就别直眼了。你们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懒?眼睛!什么东西最勤?手!高洋,你呢,就给我坐一边歇着;一鸣呢,帮我把屋里的那两盘青菜锅里扒拉出来;仁奇兄弟这里给我鱼装袋子进冰柜子。”

苛月一边干一边指挥着。一鸣也默不做声听着。

“咱们今天来个吃鱼大战,红烧鱼、清蒸鱼、沙锅鱼……。高洋啊!今天我算过瘾了,别说你这小月子吃鱼我全包了,就咱这三大家半年的鱼也足够了。回头你顺路给林妈妈带过去十来条先吃着。等明年一开春,我就跟建法去学钓鱼。到时,咱们再吃鲜的……”

高洋简直服了她。刚吃了一亩地的大葱,又学着人家下了一桶大酱,这会儿弄了一院子的鱼还不够,明年还要学钓鱼。她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精神?正琢磨着,老熊吸着鼻子嗅到了后院。一看这景,眼睛也直上了。

“哎呀,我的娘呀!你这小娘们就是贪!这阵子乐得大嘴咧到耳朵根,倒在床上给我呲牙咧嘴叫娘。晚上没人给你揉背!”

 

    一九九二年八月,曼哈顿地方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格雷(Gray),男,七月十四号出生……”高洋和一鸣的儿子出生了。高洋给孩子取了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G 和 Y,预示着要和孩子永不分开。

五月以来,高洋一帆风顺,托福过了关、G R E 刚刚爬上分数线、儿子顺产。一鸣不声不响地买了个大招牌,上面花花绿绿印着一个大字:“男孩!”挂在了窗户上。又发了电传给他村上的爹妈。

消息迅速反馈回来。他家放了鞭炮,设了几桌大宴,庆祝陆家喜得贵子。老爷子也一反常态地激动起来,一纸热情洋溢贺信发来,说孙儿子是他陆家的光荣、陆家的 自豪。他祖上是单传,一鸣这代三男一女,上兄下弟没一个生出男儿的,现在是最后一棵法宝压在一鸣的身上,他真是不负众望啊!最后还没忘记给高洋也记上一 笔:“高洋,你是我陆家的功臣,我二老敬你一杯!”

别看一鸣平日里闷不做声,实际上一肚子鬼心眼。儿子生出来以后,腿脚比往日更勤了百倍。脸上不露声色,心里笑开了花,爬在高洋耳边说:“洋洋,我听系里人说:怀里抱着人家的老婆,心里不是滋味。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高洋先是一糊涂,后来一琢磨,这“人家的老婆”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吗?一鸣狡谲地笑了。高洋一下反应过来了,原来一鸣正在自豪他自己。

“你这个鬼东西!你能保证你儿子长大了以后,就不倒插门嫁人?”

中国的这些大男人,全都一个样。就说他那个家,还一定让给孩子取一个中国名字叫“森”,听起来都森人。高洋想,我担保他家祖宗八辈子人,没一个能读准“森”这个字的。太得意忘形了些!

    说起一鸣的家,他家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祖父识大字,父辈进过学堂。一鸣的父亲早年当过兵,部队转业下来,在县工厂里任党委书记。六十年代初,工厂停工停 产,他父亲响应国家的号召,回到农村,回到了家乡。父母轮起了锄头,重新当起了农民,从此不愿再回到县城里。他们拚死拚活地干,吃糠咽菜也把四个孩子送进 了学校。后来两个孩子上了大学,又上了研究生,陆家的美名也就更为传扬了。一鸣常常为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自豪,高洋也为之有所触动。但她终是没有切身体 会,陆家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浓厚的中国传统家庭。

苛月、安怡两家张罗着给格雷过满月。建法一早就又去钓鱼。林妈妈收拾好了一堆腌上了,准备带到外面 B B Q 。B B Q 是美国人喜爱的一种野餐形式,就是中国的烤肉。每个公园都设有公共的烤炉,人们自带食品,在大自然里享受美餐。

    仁奇也被拉来了。他近日心情欠佳,好容易谈的一个女朋友又吹了。在美国,单身的男人一大堆,中国女孩又少的可怜。凡从国内来的姑娘,别管长的什么样,都像 羊羔掉进了狼堆里。仁奇尽管也是眉清目秀的奶油小生,学历也不算低,可站在这里的天地里,还是打不响门面。越发显得灰溜溜的没点风度了。林妈妈也劝他回国 找一个。他这种人在国内,准保后屁股一堆蚊子跟着。

    林妈妈看着这三个女婿,打心眼里喜欢。总是说三个女孩家不知足。安怡说她母亲,这辈子没生出一个儿子,是想儿子想疯了。事实上,丈母娘疼女婿,早就有这么个说道。反过来,十个婆婆九个刁也不过分。

    高洋没跟婆婆过几天的日子,但也稍稍领教了婆婆的挑剔。一鸣一口一个,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最善的娘,高洋还想去他家能放开性子多呆几日呢!没想到就因 为光着脑门,把头发全梳到后面,他娘不知说了多少遍。宁说,姑娘家的梳一撮头帘显得温柔,前面一根头发不留太硬气。高洋不是不想留头帘,是不适合留头帘, 她自己父亲还说女儿的脑门长的有特色呢!可一鸣倒好,硬是顺着他娘:“你就随和她老人家,留几天头帘吧!”这一剪刀下去,害的高洋多少天怕见人。想起来这 事就让她不舒服。

    苛月最能拉出闲话来,她猜一鸣可能是 A 型血,一般 A 型血的男人都比较会做人,所以就问:“一鸣,你是 A 型血吧?”

    高洋一听血型,话就上来了:“不提则罢,一提就让我伤心!就因为这血型,你们不知道我多想要个女儿。女儿是个 A 型血也就罢了,儿子是个 A 型血怎么得了呀!”

    安怡不明白,问:“你怎么知道女儿是 A 型血,儿子就也一定是 A 型血呢?”

    “我俩都是 A 型血,容易生个 O 型、 B 型的孩子吗?你不知道 A 型血是男人多大的悲哀!”

    林妈妈不平上了:“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哪儿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道理,A 型血的男人怎么不好?”

   “林妈妈,这是科学统计!” 高洋说,“A 型血的男人就是女人气足,有什么事爱闷在心里。男人就该粗犷一些,该吃吃,该喝喝,该做做,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他们可好,闷葫芦一个,事情上来了,指望我女人家上你大男人家面前调合呀?没门!你不是给我犯 A 吗?我比你还 A ,咱们看谁 A 得过谁?”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了没有?A 先生。”安怡拍着勤勤恳恳干活的建法。建法只笑,默不做声。

    苛月说了:“高洋你知足吧!没给你个AB 型的男人就不错了!”

    “我知道,所以我知足!林妈妈,你知道当初我们两家是想搭亲家的,没想到男女颠了个,这事泡汤了。”

    “又怎么了,现在就不能搭亲家了吗?”林妈妈不明白。

    “这可使不得啊!我最忌讳大女小男了,宁可男大一轮,不可女大一天!”高洋说。

    林妈妈摇着头,说:“你们这三个女孩子,都会欺负男人。人家把你们当孩子,不当回事。你说你们哪个在学问上比得上他们?”

    苛月站了出来,说:“林妈妈,您这么讲就不公正了。没我们女人扶持他们,他们能出成绩吗?您就说这熊,进门就知张嘴要饭,拍屁股就走人去学校,别说外衣了,内裤、袜子不放在眼皮底下都不知道换。我这女人,当了老婆又当妈还当孙子。我的事业面,铺的也不算小吧?”

    “你这丫头就是嘴巴硬。亏了是老熊,打不还手,骂不换还嘴的,换个别人,谁也受不了。”林妈妈说。

    苛月眼睛一瞪,说:“您以为这熊是个省油的灯?放给哪个女人都得变成驴性子。他这爷们根本不识相,你贴他个热脸蛋,他给你个冷屁股,就是欠骂!”

    老熊笑眯眯听着,带着儿子喂鸟。

    “爸爸,鸟可以飞起来,我怎么不能飞呀?”侨侨问。

    “鸟有翅膀。”老熊耐心地回答。

    “我也有啊!爸爸,看!”侨侨飞起两只胳膊,学着小鸟的姿势跑着。

    “小鸟的身上长满了毛,它一跑,风一吹,就飞起来了。”

    “爸爸身上都是毛,怎么不能飞呀?”

    这一问,大家都乐了。苛月在一旁讥笑着说到:“小鸟身上是羽毛,你爹身上是汗毛,他能飞,就不在这儿吃饭了……”

这时,肉也出炉了。老熊忙着往上端,贴着苛月的脸说:“骂够了没有?吃点东西,喝点水,歇歇劲,好继续骂!”

侨侨也挤过来了,手里拿着杯子,冲着爸爸喊着:“给老夫倒点水!”

老熊气的往儿子头上一敲:“你他哥的,说什么?”

“噢!爸爸!请!” 侨侨马上改嘴。

大家伙“哗”地都笑了。

苛月坐在一边拧着鼻子,说:“你就听这熊人,整天他哥的,他哥的,还怨我把儿子教坏了。你以后那些脏话、臭话了,就少他哥的给我说!”

这末了一句话刚托出口,一鸣一口可乐喷出来,险些没呛死。林妈妈忙一鸣敲后背,边笑边说:“你们这些孩子呀!你们这些孩子呀……”

老太太实在找不出可说的了。

九月一开学,高洋顺利注册入学了。她学的是她的老专业,跟安怡一个系。因为出学校大门以后再没有摸书本了,学的东西大多又都还给了老师,加上美国科教发展 速度迅猛,上学的难度对她来讲依然很大。一有孩子,人力都搭进去了,学习的压力就更大了。一鸣只要一上实验,总是干到半夜三更才回来,晚饭都不得不在学校 吃。高洋一下子挑起了两头重担,一头是孩子,一头是学业,忙得晕头转向。白天上完课,她都是一路小跑回到家。她不想影响一鸣的学业。父亲来信强调,主要保 一鸣,让她尽量承担起家务。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只有在孩子小睡的时候抓紧时间看书。一鸣建议尽早把孩子托出去,可她舍不得。一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二是 孩子还太小。林妈妈讲了好几次,她想照顾格雷。珍珍让林妈妈调理的很有规律,不哭不闹的,可两个孩子相差才几个月,一个人带太不容易。她倒不是怕自己孩子 受苦,而是担心老人照顾不过来。放在林妈妈那儿对高洋来讲是极省心的好事,人知根知底,路又不远。

林妈妈又主动提了两次照看格雷,安怡两口也同意了,说先放在他们家试试,看情况在定吧!

高洋绝没想到,一个孩子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事情来。一鸣的实验,常常是连续一两周取数据,白天晚上泡在实验室里,孩子几乎甩给了她一人。周末,一鸣休息 一天,家里象开了餐馆,乌烟瘴气一整天,他们必须把第二周的肉食都准备出来。孩子又不省心,总是闹人。高洋一晚上最少起来两次,先喂饱了不说,还要给他拍 嗝,怕孩子肚里憋气。嗝拍出来了,孩子呼呼大睡了,她才能倒下睡。没等自己睡安稳,第二轮又上来了。当妈的还睡什么觉?天一冷下来,就更麻烦,一早起来先 把孩子喂饱了,还不能马上就送过去,怕孩子受了凉吐奶,又得重新喂。早晨没课倒也罢,偏偏凑巧全是早晨的课。后来索性就八孩子抱到林妈妈那儿喂奶了。奶喂 完,劈里啪啦把嗝一拍出来,她就撒腿走人。林妈妈一嗓子给叫住了。 

“这叫拍出嗝?”

高洋不明白林妈妈在问什么?

“这叫饱嗝,不是气嗝!傻丫头,这孩子还有不难受的?肠涨气最闹人!”

林妈妈抱起格雷,在他后背揉呀拍呀,孩子“嗝”的一声,一股奶气喷出来。高洋这才知道。孩子让这个傻妈妈害了一肚子气,难怪总是夜哭呢!心疼的高洋眼泪汪汪的。还好白天在林妈妈这儿,都是她老在照顾,否则孩子不知遭多少罪!

高洋总是看到人家洋人带着孩子上课,不知人家带孩子为什么这么容易。洋人的孩子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很少听见哭的。有一天,班上的一个女生又把几个月大的孩子带去上课,她好奇地上去寒暄。

“你先生一定很忙,上课也要你自己带孩子啊!”

她笑眯眯地说:“不!我是单身。”

高洋一下敬佩的不得了。一个人带孩子,又把孩子调理的这么乖,每次上课孩子都在睡。“我给他吃了一点 TYLENOL。”她给高洋介绍经验。

高洋一听,吓了一大跳。TYLENOL 是美国最普通的一种止痛药,有镇静作用。咱们自己的孩子,有病都不轻易给药吃的,这孩子,不疼不痒的她竟舍得下药?高洋楞神地望着乖乖的孩子。我的天呀!我算知道你们洋人多爱孩子了。

    期末的时候高洋可惨了。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自己的分数。好坏有安怡能帮她解答一些问题,可人家不能总陪着她。最头痛的是计算机。在人家 看来,一个攻读硕士学位的人,基本的计算机运用应该是很熟练了,哪里知道我们中国大学的计算机教育。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干。学校里有很多公共机房,一个 机房里就有四、五十台微机,十几台工作站。只要是注册学生都可以在任意一个机房上机,工作起来相当方便。大机房的机器多,人也多,常常有人干通宵。如果把 孩子带去,中途又是喂奶,又是哭的,肯定会影响别人。系里也都有微机,设备没有大机房的好。物理系在这些系中算是比较有钱的系,机房设备非常好,而且学生 干通宵的又不是很多,高洋很喜欢在这里和一鸣一起干。带上铺盖,把孩子放在办公桌上睡,她愿意开几台机子都行,一鸣还能过来照看一下。他的计算机熟练程度 远远超过高洋,不能帮她做作业,也能当她半个辅导教师。他们一家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常常是干到半夜两三点,一家人才抱着裹着在寒冷的夜中奔 回家。

    萨姆那里很久没有通电话了。入学以后,系里给每个研究生都分配了计算机帐号,可以通过计算机跟世界各地联系,美国境内更不在话下。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在计 算机上往来。直到新年前,高洋才把格雷的相片寄给萨姆。萨姆的课程已经全部修完,如果顺利的话,年底就毕业。假如工作不理想,就再拖半年。她祝他走运了。 对于洋人来讲,是工作理想不理想的问题;而对于中国人来讲,是有没有工作问题。美国到底是不是一个公平竞争的社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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