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是语言的基本,所表达的语义越复杂,对词汇的使用就会越讲究,文章中常会有些对语义的表达起到关键作用的词汇,它们在文章中的可替代性很小,你如果把这些词汇的意思理解错了,至少会对局部的语句产生误解,严重的也可能会对整段甚至整篇文章产生一定的误解,我们称这些词为文章中的关键词汇。过去几年里我常看到人们由于对一些关键性的词汇的误解或含糊不清而造成对包括圣经在内的各种经典著作的一些误解或含糊不清。
与文学和科学文章相比起来,在学习哲学经典文章的过程中对于关键词汇的理解所起的作用更大。这是因为文学作品中词汇的意思常可从语义环境中猜出来,而科学文章的词义通常具有明确的功效性,如果理解错了马上可以从结果中反映出来。哲学不同,一方面由于哲学所要表达的含义常常比较复杂因而对文字的经济性要求较高,也就是说需要用有限的文字表达尽可能多的含义,所以很多时候所用的很多词汇的含义都具有在文章中的不可替代性,不易简单地从上下文猜出(尽管还是可以猜出一些);另一方面,哲学文章不象科学文章那样具有明确的功效结果,所以即便有人在解释经典时胡猜或者干脆忽悠读者,很多人也常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有人说学哲学重在整体把握因而不必细抠词汇,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小半。学哲学当然需要整体把握,但是对于关键词汇的误解却与对整体的误解密切相关。这种相关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在初读哲学文章时对于关键词汇的误解有可能(尽管不是一定)导致对整篇文章的误解,另一方面在把自己对哲学文章的解读写成的文章中对于关键词汇的误解则不但表现出自己对于整篇文章的理解上的瑕疵,而且可能会导致读者对于原文的误解。
实际上,学哲学的过程中的对哲学文章的整体把握本身恰恰应该包括了从整体上来准确把握局部的具体词义。哲学文章内容的复杂性和语言词汇常具有的一词多义的特点使得人们经常很难从局部直接确定每个词汇的含义,而是要从整体的语言环境来分析理解该词汇的含义。比如,在过去2500来年里老子的《道德经》的第七十章中所说的“被褐怀玉”被解释成“深藏不露”也就是说“明明怀里揣着玉,却故意披着破棉袄”的意思,但是如果我们把整个第七十章细细地读一遍就会发现老子根本就是在说他的道明明很容易懂但是大家就是不懂,结果让他明明“怀里揣着块玉却不得不披着破棉袄”。这两种不同的解释不但对于老子的人品心胸是完全不同的诠释,而且对于后世读者的教导作用也根本不同。前一种解释会让人觉得老子在教导大家要象电影里演的一些阴险虚伪的道士一样地善于伪装(我在给别人介绍《道德经》时,曾遇到过有人一心想从中学厚黑学的情况,可见过去2500年里对《道德经》的误解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而后者则是告诉大家做人需要一种坦荡。
很多时候一篇文章中的一些关键词汇还会反复出现在全文中,如《道德经》中的道,德,无,朴等。对于这些词汇的意思往往需要在对整篇文章的阅读理解的过程进行把握,而无法简单地从某个局部就得到明白确定的解释。
读到这里,朋友可能会问这些与本文题目中的“黑格尔”有什么关系。朋友请尽管放心,这不是一个标题党的把戏,好戏还在后面。之所以要把黑格尔单独提出来说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黑格尔的文章以其所用词汇之难以理解著称。大家上网可以查到很多专门为黑格尔的文章的关键词所编的注解表,相当于是黑格尔文章的小字典。谈到学黑格尔的哲学,很多人马上就会想到一个个难解的关键词。就是没有直接读过黑格尔的原著而是从马克思的哲学(今天世界上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人群任然也是研究黑格尔的一个重要人群)那里间接地接触到黑格尔哲学的人一定会对什么是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辩证的发展,对立的统一等等词汇有很深的印象。所以说,黑格尔哲学可以说是关键词汇在哲学中的重要性的最好例证。但更重要地,本文要从黑格尔文章的用词中来看黑格尔哲学的思路及其对于后世哲学的影响,目的是要藉此与大家分享主流哲学今后可能的发展方向。
从黑格尔文章的用词的晦涩古怪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今天的哲学界衰败的原因(当年他同辈的同胞叔本华就曾看出黑格尔的语言将会给哲学界带来混乱[1]),以及黑格尔本人在哲学上的失败之处,从而对今后世界哲学如何走出黑格尔的阴影有所帮助。读到这里朋友们不要误会,我没有要贬低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的黑格尔的意思,但我也确实认为黑格尔在很大程度上给过去近两个世纪里人类哲学的发展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具体一点说,哲学界的“哲学死了”的种子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他播下的。
其实,确切地说黑格尔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一半是黑格尔的问题,一半是后来的黑格尔的追随者的问题。我们先来看黑格尔这部分。如果我们能够真正静下心来,站在黑格尔的鞋子里体会黑格尔的哲学思维,我们可以发现黑格尔之后的西方存在主义者由于没有真正理解黑格尔的哲学思维的精要而喊出的“哲学死了”的口号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黑格尔原本所做的事并不是要让哲学死掉,而恰恰应该是为哲学开启一个自古希腊以来从未经历过的一个崭新的领域的大门。他应该是要带领哲学发展进入一个在随后的一个世纪中即将在整个人类文明全面进入的领域:动力学的领域,非线性的动力学的领域。遗憾的是,在随后到来的现代文明中,人类从科技上,经济和信息管理上,甚至艺术上昂首跨入了这个动力学领域的时候,哲学却在黑格尔的阴影中不但没有能够领导这个时代的文明发展,而且迟迟不能跟进,甚至到了被哲学界内外的权威人士宣判死亡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人类文明并没有因为哲学作为一门学科的落后而失去对哲学的功能性的需求,恰恰相反,人类文明正全方位地因为哲学的落后而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黑格尔的一个失败,而他失败的原因却存在于后来的罗素和维根斯坦他们所指出的语言上的问题(遗憾的是罗素和维根斯坦也未能看出黑格尔的语言到底有什么致命的问题)。黑格尔犯了一个技术性的错误,这个技术性的错误实际上是语言上的错误:他用静止的词汇来描述动态的对象。
我们知道,黑格尔哲学语言的来源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对于康德哲学的反思和批判。康德认为我们人类所认识的客观的特性其实都是我们的经验所能感受到的表现而已,客观的真正本质是我们无法接触到的。这其实是从笛卡尔[2]到休谟[3]都持有的观点,康德只不过把它重新表达了一下而已,这种观点的依据很简单明确:我们人的感官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因而我们只能了解到事物表现出来的特性而永远无法接触到事物的本质。康德把这种人们无法认知的本质称为事物的自在(thing in itself)。过去几个世纪里现代心理学和逻辑学的发展显然不是否定了这一观点,而是更加证实了这一观点。我们现在知道,人类不但感官认知能力是有限的,而且逻辑思维能力也是有限的。因此,笛卡尔,休谟,和康德对于人类的认识的局限性的判断是对的。
那么,作为一代宗师的黑格尔怎么会连这个一般老百姓都能想得明白而且他的前辈们都已经很清楚地指出了的简单道理都不明白,还要郑重其事地对之加以批判呢?显然,黑格尔并不是在犯简单的错误,他自有他对之进行批判的道理,只是说实在的,他在他的文章中并没有把他的道理说得很清楚,他只是基于诸如“如果(一种理论)不足以解释(康德的)自在(thing−in−itself),它就更无法对所面对的自在进行归类并对自己的归类感到满意。如果(一种理论)无法确定(康德的)自在(thing−in−itself),它就更无法确定人们至少应如何确定那个自在的特点[4]”这样的多少带有情绪化的语义逻辑的理由来对康德的自在进行了批判,而他的后来者们似乎既没有把这里的道理弄清楚,也没有在乎他在这点上到底是否合理就接受了黑格尔对康德的批判。
但是,如果我们把黑格尔对事物的自在(thing−in−itself)的考察与康德对客观事物的考察进行一下比较,就可以发现黑格尔对康德的批判的出发点实际上是其来何自了。康德所考察的对象主要是诸如空气中的飞燕那样的实体,它们是客观地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外的,因而与我们人类之间的关系是简单明了的:我们通过感官才能了解到它们。即便是抽象的几何或者数目,也都是人们从经验中对客观存在的总结而得出的。因此,笛卡尔休谟康德这些思想机器一旦意识到人类的感官本身不是可完全可靠的时候,他们把人类对事物的认识与事物的本质区分开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一种直接反应。但是,黑格尔他主要考察的是以人为主的社会性的历史性的活动,尤其是人的思维在这些活动中的主导性作用。与前面的康德所考察的客观存在的区别是,不但人的思维本身的产物还停留在思维之中,而且在思维这个层次上(忽略他以及他的好友谢林所说的无意识或比之更基本的生理活动),人对自己的思维的结果是了解的(这也是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的依据)。
当然,如果单单从这个角度出发,黑格尔的底气也还不会那么足,毕竟人的思维与外界事物之间可以用主观与客观的对比来加以区别,这一点是康德及其之前的思想家们都知道的。但是,黑格尔的考察对象并不局限于个体的思维,而是扩展到以个体为基础的社会历史的现象。从社会的层次上,人类的文明的发展实际上与个人的思维有很大的类似之处,社会的历史是由人们在社会中的实体和抽象的文化活动本身创造的,就好比人的思维本身的结果又产生了新的思维内容一样。比如说两个人合作写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内容便是他们俩共同进行抽象思维的结果,相对于空气中的飞燕来说,他们对自己的思维的结果的自在(thing in itself)应该有更多的了解。也就是说,当进行观察的主体和被观察的客体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观察本身就成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动力学问题,而这种动力学问题显然是包括康德在内的黑格尔以前的思想家们所没有触及到的。这里的动力学的一个基本特点是观察的结果与观察者自身的活动之间有着耦合。比如说,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向广大股民推销一些可以判断股市走向的曲线。但是股民常常在相信了这些曲线之后大叫上当,而且是相信的人越多这些曲线越不可靠。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提供那些曲线的人不是刻意欺骗的话,而且在未知股市所对应的实际物质市场的变化的前提下,由股市交易的数据所得出的曲线确实能反映股市未来的走向的话,由于他们的曲线是对人们还不知道这些曲线的情况下的市场数据的归纳,一旦大家都知道了这些曲线而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的时候,市场的实际曲线就变了。这就是人们的观察结果与观察者的主观活动之间的耦合效应。就这点来说,黑格尔比量子物理学家们提前了近一个世纪步入了测不准的领域。在这种情况下,黑格尔不满足或不满意康德的理论体系是合情合理的。所以,黑格尔不但在康德的自在(thing in itself[5])之外提出了自利(thing for itself)的概念,而且指出了他的自在不象康德的自在是个完全不可知的抽象,而是遵循可知的逻辑形式和发展规律的。黑格尔并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发展出了他辨证逻辑理论。
读到这里,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尽管康德的体系不能满足黑格尔所考察的高度非线性的主客体耦合的对象,严格地说,黑格尔所考察的对象也仍然没有违背康德的理论所依据的“人的认知和思维能力是有限的,因而不是完全可靠的”这一点。别说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完全了解对方的意图,就是一个人自己也常常会出现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想法等一些主观的不可信症状。在这种情况下黑格尔对康德的否认是否太草率了呢?今天我们来看这个问题或许会觉得有些草率,但是在黑格尔当时这并不是一个草率的行为。这是因为他对康德的体系的否定不仅仅是基于对复杂的对象系统的认识的需要,而且还基于他自身的一个在他看来从逻辑上来说更基本的依据,那就是他所说的绝对精神。他的绝对精神论为他当时处理主客观高度耦合这个难题提供了一个推理上非常有效的工具。对于他来说,主客观都是绝对精神的运动的表现,因此只要承认了绝对精神的运动,站在绝对精神的立场来看待世界,主客观的耦合就不再是一个难题了(很难想象如果日后的海森堡和薛定谔他们也是这样来思考量子力学的话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那么朋友们可能又会问,即便黑格尔既有理论发展的需要也有理论发展的依据来对康德的体系进行批判,但是他毕竟还是要面对人的认识是有限的这一事实吧,他总不能假装没看见这样的事实而直接讨论人们对于事物的自在的认识吧。作为一个大师,他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他这时用到了在他之前的哲学家们就使用了的一个词汇“immediacy”来表示人们对于事物的认识。
我前面提到其实黑格尔对日后的哲学发展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一半是黑格尔的问题,一半是后来的黑格尔的追随者的问题,我也提到了黑格尔的失败在于他用静态的语言来描述动态的问题。但是,通过我对上面对黑格尔的思路的分析,朋友们或许会觉得黑格尔的思路其实是很清楚的,他确实是在努力把大家带入一个新的哲学世界,并没有犯什么大的错误。为了更客观地看待黑格尔的哲学为后人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有必要结合着黑格尔的追随者在研究解释传讲黑格尔理论上出现错误来看待黑格尔本身作为一代宗师的失败。所以,在进一步对黑格尔的哲学进行评论之前,这里先插一段对于人们研究黑格尔的哲学的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的简单讨论。人们对于上面提到的“immediacy”的解释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是一个在黑格尔的哲学中经常出现的词汇,因而也就常被人们编入各种黑格尔哲学关键词典中,甚至有人专门写论文来讨论黑格尔对这个词的运用[6]。就一般的词义来说,西文中的“immediacy”的意思是直接,立即,马上等表示没有间断性的连续状态。但是,在黑格尔的哲学中,这个词汇又有了一些特殊的含义。如果朋友们去查一下黑学学者们对这个词的解释,会发现很难把握这个词的意思。在黑格尔去世近200百年之后,有位黑学大师(见上面的文献[6])在专门的论文中介绍了他对黑格尔文中的immediacy这个词的两点理解之后,还诚惶诚恐地不忘了说“我只是介绍了我对immediacy一词在黑格尔的逻辑学中的某些足以令人困惑之处的看法,但远不能代表这个词在黑格尔文中的使用的全部困惑之点。”这种做法就好比是用“可流动的温凉清澈带甜味的物体”来形容水。一旦遇到滚烫的,不清澈,不带甜味的时候就无法确认它是水了,更别提蒸汽和冰块了。
我这里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黑格尔的哲学之所以会具有埋下了“哲学已死”的效果的负面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是后来学者们的责任,是因为后来的学者们在学习研究黑格尔的哲学时没有象本文这样穿上黑格尔的鞋子来站在黑格尔的立场上进行思考,而是只见数目不见森林地来理解黑格尔的文中的词汇。这让我再次想起过去2500来年里人们对老子的注解中因同样的问题而把一个有着丰富的内在有机关联的经典给解成了所谓的警句的杂烩这一憾事。正是由于世人在学习研究哲学经典中的这种普世的缺陷使得黑格尔自身在语言上的欠讲究给日后的哲学发展带来了极大的负面效果。
实际上,尽管黑格尔的哲学用词经常出现与大众用词之间的歧义现象,但是他并不是毫无缘由地乱用词汇。他没有用西瓜来称呼香蕉。他所用的词或是在基本含义上与大众用词沾边,或是在前人所用的相关词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如前面提到的thing in itself)。以immediacy为例,在他之前的雅阁比(Friedrich Heinrich Jacobi)就用immediacy来表示人们对于事物的本质未经逻辑推理的直接认识。黑格尔沿用了immediacy这个词来表示人们对于事物的本质的认识,但是却指出人们不可能象雅阁比所说的那样未经逻辑思维而直接认识事物的本质。
这里顺便对于人类语言的互补作用扯上两句。黑格尔由于对中国文化缺乏了解[7]而看不起中国的传统文化。实际上,在immediacy这个概念上,他如果能够借用中国文化的词汇的话,或许可以给出更简单明确的解释,也省了后人的许多精力。雅阁比的immediacy基本上就是中国文化中所说的“悟道”所悟出的道的意思;而所谓的悟道其实是人们的认识途径之一种。当然,由于人们悟出的道也不是一个与其它的语言环境毫无关联的文字组合,比如,金庸笔下的杨过无法悟出我这里在键盘上随手敲出的“jjjgsjdg”字符的组合,而一定是与杨过已知的语义相关的内容。所以,黑格尔对雅阁比的没有任何逻辑关联的直接认识进行的批判也自有其道理;但是,黑格尔的批判本身因为未能使用简单明了的语言而使得人们对他所说的immediacy的含义凭空生出很多想象来。由于immediacy是人们对事物的本质所能得到的认识,因此一个事物的immediacy将随着事物本身的发展以及人们的认识的深入而变化,但是世界各地的黑学大师们却把这种immediacy的这种动力学上的特性本身当作了immediacy这词汇的深奥语义来探究了,在这点上故有后来者的错误,黑格尔自己当初在对语言的使用上的不够考究(包括不够简练)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现在再回到黑格尔因使用静态语言来表述动态对象而造成的错误这个议题上来。接触过动力学研究的人都知道,研究动力学的一个重要的任务或指标就是用静态的语言来描述动态的系统。比如著名的混沌理论中人们就用诸如分维,吸引子等等静态的语言来描述系统的动态特性。所以说,黑格尔用静态的语言来描述动态的特性本身不但不是什么错误,而且还是一种成绩。但是,我们要注意到在诸如混沌理论这样的现代非线性动力学研究中,人们之所以可以用静态的语言来描述动态的系统是因为人们在使用静态的语言时非常清楚他们所应用的动态背景环境。而黑格尔的时代不同,黑格尔的问题就在于他使用静态语言的同时并没有很成功地把主客观耦合的动态背景给读者解释清楚。虽然他努力地向世人讲解事物的辩证发展的过程,以及在这过程中的否定及否定之否定所起的作用等等原本是非常地动态的特性,但是由于他把对整个问题的描述建立在绝对精神的运动这样一个高层次的但是简化了的相对不那么动态的框架之下,就技术性地省去了站在日常生活的角度来对整个动态的背景进行介绍这一关键步骤。在他来说,可能由于从小就已经建立了绝对精神这个概念(这一点从他与他的少年好友大哲学家谢林共同持有绝对精神这一点可以猜测出来),站在绝对精神这个坐标系中思考问题可以帮助他把问题想得更深更透,但是对于未能象他那样地站在绝对精神的坐标系来想问题的后人(包括马克思和后来的现象学者及存在主义者们)来说,由于少了对于黑格尔所考察的主客观耦合的动态系统的全面特性的考察,很容易就在语言的诱导功能作用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黑格尔所使用的静态语言所表达的意义的分析理解上了。
所以说,黑格尔不但没有能够成功地把哲学带进一个动力学的境界(这种动力学的境界显然是不同于混沌理论那样的基于细节性的数学公式的动力学理论),而且由于他在语言上所产生的误导使得人类的主流哲学直到今天也未能踏入黑格尔当初就应该踏入的真正的动力学的大门。当然,我这里并不是说黑格尔对于动态系统的哲学描述是完全的失败,恰恰相反,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而遗憾的是他的成功也正是他的失败。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成功,人们的注意力还不会那么专注地集中于研究他的文章中的关键词的含义上,更不会因为沿着他的静态表达所暗示的思路走不下去了而宣告“哲学死了”。
如果黑格尔本人未曾踏入动力学境界的大门,我们还没有理由说他失败了,而他也将同他之前的哲学大师一样被认为是非常成功。但是,正因为他本人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入的动力学境界的大门,却未能尽到他的历史责任把其他人一起带入那个大门,而是用他的手把后人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我们只能说黑格尔失败了。黑格尔显然失败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这种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在他的追随者之一马克思用他的辩证逻辑所构造出的一个特殊的哲学给二十世纪的世界带来了一种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式的变化,一种至今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其后续效果的震荡疗法。另外,即便今后人类的哲学最终走进了动力学的境界,黑格尔为动态系统提供的一些静态词汇仍然会对人们认识把握动态的特性有所帮助。
今天很多人批判黑格尔哲学是所谓的主观唯心主义,而有趣的是(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主观唯心主义也是黑格尔在他的哲学中着力批判的一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