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说到车在俄勒冈的囧途上:在26号山路喷气爆胎,经过第一位赤颜鹤发老者关于步骤的指导,经过第二位二十七八岁小伙儿帮忙卸胎,第三位四十出头男子关于拉手刹的提醒,和第四位三十几岁中胖男子帮忙换上备胎,最后松下千斤顶,让车体完全压在备胎上的时候,才发现备胎稀瘪,基本上呈现没气儿姿态:
在以上半个多小时的过程中,一直有个穿灰色衬衫的四十几岁中年白人男子时不时地在车前走来走去,往我们这边瞧还冲我们微笑个不停,那笑容看似休息找乐,又看似殷切期待什么结果,或是一种想搭话还没找到话茬的样态。微风将他额头上略显稀松的发丝吹得飘逸,阳光在他白色的镜片上闪闪反光,令他的清瘦斯文模样看像课堂里的教书先生。直等到我和第四位帮忙的中胖发现备胎没气儿的时候,教书先生期待的微笑终于拓展成大功告成似的眉开眼笑,兴奋地走上前来,故作神秘地告诉我们他车里有个便携式的小气泵。
他将带压力表的小气泵一头接上车电,一头接上备胎,让我重新顶起车身,启动引擎,只见气泵突突,稀瘪的备胎渐渐走向丰满。在突突的十来分钟期间,他边观察压力表边跟我聊,他是个中学老师,N年前开车出游时碰到过同样的囧事,是别人用气泵帮助了他,之后他就买了个小气泵放在车里,等啊等,终于等到今天这个帮我的机会,就算是偿还了当年帮助过他的那个人的人情。我英语差,但完全听懂了他的这句心意话,他用的是REPAYMENT这个词儿。我对他说,今天这么多人帮我,让我学会了如何卸胎如何换备胎,以后若碰见同样的情形,也一定给别人做做指导帮帮忙,传递他给我的提示,在没有小气泵的情况下,寻求路过的通常会携带气泵的物流货车司机帮忙。他听罢YES连连,笑得十分开心。
最后第六组,来的是一对儿壮年白人夫妇,男的身穿浅蓝色格格短袖衫,见状主动提出打电话给附近小town找个修车店。他一家家地拨打下去,20多分钟啊,我去洗手间洗净手上的油污回来,两口子还在拨号:
我的副驾观察细,提醒我去谢谢人家免了罢,否则人家不好意思停下来。哎,可不是么,我千谢万谢占用他俩时间,两口子还说可别这么说,可别这么说,再打几个,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离这里最近的北平镇(north plains city)在30迈开外,我们给那里几乎所有的修车铺打了电话,都是星期日闭店,恐怕只有大城市的波特兰那边才会有开门营业的了,再就是不妨注意一下沿途的加油站,有些可能是带修车铺的,可以去问问。就这样,午后1点钟,我们驶离休息区。
在26号路单车道的路段上闪起三角灯慢腾腾地往前开,告诉后方我是有情况的。这段路限速55迈,90公里不到,备胎要求不能超过50迈,所谓慢腾腾,也有四五十迈的时速,可是因为其它车辆都往六七十迈的速度上奔,无心眷恋或熟视无睹这山路上的景观,在可以超车的路段超我,在无法超车的路段就被堵在后面形成车队。直到整个单车道路段结束前,只有一到两辆车没有理解万岁,超车时其副驾伸出中指向我表达不满。就这么持续开了约半个小时,午后一点半左右,喜出望外地拐进路边一家带修车铺的加油站:
修车工建议换比补好,但又没找到匹配的新胎,就给爆胎充满气,即刻就听到了嗖嗖漏气声。我挺高兴,这样用不了20来分钟补好胎,余下的路程再也不用减速打三角灯,傍晚之前甚至可以坐在波特兰的水前悠然畅饮当地Home made的果味儿啤酒。
可是山里的修车技术似乎不大拿,大拿的恐怕早就进省城打工去了。修车工每补完一次,充足了气,指蘸唾沫星星,最是那一抹挨扎的胶皮处,像一孔冒气的泉眼不甚凉风的嗖嗖,于是再拆再补再充气再唾沫,依然嗖嗖。三个回合过后,他怀疑胎侧一处椭圆形鼓包在作祟,终于从胎内拔出一截拐了弯儿的金钩,半公分宽,几公分长,白铁质感,从胎底正面插入,再钩向侧面,将胎侧拱出鼓包。找到问题出处就是快乐的,修车工往胎里浇了一大堆沥青一样的粘液,放在太阳下烤。
30多度的气温,烤得人汗流浃背,不停地喝瓶装水。这期间我瞥见一位妇女带小女儿给车加油时,打开后箱盖拿完东西忘了扣回盖子,加完油开车就走,后箱盖像山中雄性猴王的尾巴高高扬起,后箱里堆满了她们的衣服和包裹,经风吹,得飞天。于是就在她停在路口等插空时,我追上前去帮她扣下盖子,做了件好人好事:
时间已过去近两小时,胎里沥青似的液体终于在太阳的灼烤下凝干,修车工给胎充完气,胎气还是通过胶皮上一个铅笔杆儿粗的洞孔把抹上去的唾沫吹出一个又一个的鼓泡来,他说那洞孔是他给捅大发的,店里没有合适的填洞材料,没辙儿了,要么你老哥就趁这慢撒气撒光之前能开多远开多远,要么就还是换回备胎开去波特兰。
哪知气能撒多远呢,无疑得选维持原状开备胎。修车工将备胎从前换到后,说万一备胎再爆了不至于扭曲方向,然后将两个小时的忙活过程和结果汇报给收款的负责人,负责人亲切地接见了我,说这种情况得请示上级决定收费标准。等了20分钟,再问何时出结果,负责人说上级领导在开车的路上,再等会儿。我说得赶在波特兰的修车铺下班前进城。他说既然如此我们也没补好就不收钱了。我拿出20刀纸钞说要么意思意思吧,负责人黝黑的脸上咧出憨厚的微笑说别介。
我们揣着不过意的心情继续赶路,尽管在山中修车铺耽误了俩半小时宝贵时间,却也增添了备胎由前换到后的意义和学问,下次再走这条日落山路,就记住在此处加满一箱油。
傍晚5点多钟,我们开进了州府波特兰的北郊,接着遇见活雷锋。
(*多谢sweetiepie指出州府是Salem而非波特兰) 阅读 (9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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