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码头一片混乱。汽车汽笛此起彼伏,路面和码头都缺乏秩序。人们拥挤着,推搡着,叫骂着。似乎世界末日就要到来,晚得片刻就会被共产党抓了俘虏,男的充军,女的共妻。其中不乏草根乡民,甚至还带着自家的土鸡。阿才和三子高坐在驾驶楼里看着纷乱的渡口。汽车和人不走同一个码头,有军人把守的码头专门安排军车上大拖船。等十几艘拖船装满,有驳船一次拖过长江。
三子觉得很过瘾,坐了大卡车还有火轮船,见足了大世面,然后还能去南京。这些让他兴奋的根本不去担心未来会怎样。阿才在江上忧心忡忡的回头看着轮渡码头,心里盘算香兰到底能不能带两个女儿挤上船。而且她不识字也没有出过远门,就算到了南京又怎么样找到约好的客店?一时之间各种离愁难以排解。江面宽阔,很快码头就已看不见。
南京城里的茂源旅店是阿才几次上南京都住的客栈。他们父子已经住了四天却不见香兰挟女到来。才昌给阿才找了间仓库堆放家当,又把车调派去运其他人过江。三子每天的任务就是蹲守在客店门口暸望。几天下来垂头丧气。阿才闷闷的点了壶茶,坐在桌边抽着闷烟。跑堂的伙计闲来无事上来搭讪。"你家这是等人吧?"阿才没有心情答话,又吸了口烟算承认。伙计却是非常健谈的,"这么多人往江南跑,依我看那都是白跑。""怎么讲呢?"伙计四顾了一下,压低声音凑近说"你以为一条江能阻拦住共军?我亲戚是江防司令的卫兵,人家家小早搬到上海了。守住守不住谁最清楚?""南京到上海好走不好走?""说好走也好走,可是依我说哪里都不要乱跑最好。很快天下就都是人家的了,你能跑哪里去?"阿才愣住了。这些天他已经听到本少共军要过江的传闻,现在连客栈伙计都是这么说,自己到底要往哪里跑呢?本身就没有明确的目的,现在他更觉得出逃没有出路。
香兰五天没到,阿才决心不再等了。他去码头找到才昌"老弟,我想了想,跑到哪里也不如回家好,你能不能给我搞辆车回滁州?""我哥,你没说胡话吧?人人都往江南跑,你见哪个还跑回去的?""我想好了,回去以后的事认命了,你嫂子和两个侄女都没过江,我要去找她们。""我哥,我可跟你讲好哈,车我有,但是过去以后回程全排满了。你要回去不难,但是回来就不可能了,轮渡两天后就没有了。"阿才坚定的点点头,"回去以后的事听天由命,你送我过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