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河泪(10)

腹中百万兵,无聊以诗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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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令刚入夏天,傍晚时分的白沙村,炊烟袅袅,微风习习,还带着一丝凉意。走上沽河大堤俯瞰小村,一条小街弯弯曲曲,街道两旁南北排列着几十栋房屋,还有几栋单独散落在树林之中,房子都很老旧,有砖瓦房,也有草坯房,多数房子是四间,老家的人并不忌讳四这个数字,也有三间或五间,但很少。
 
    房子结构基本一样:中间是灶房,灶房靠屋门两边各有一个烧火做饭的锅灶,锅灶左边上面垒一个小小的灶窝,放洗好的碗筷盘子勺子等,下面是风箱。灶房正北是一个大的碗橱,使用土砖和土积垒成,下面分成几个格子,放油盐酱醋,五谷杂粮,蔬菜水果,剩菜剩饭,反正能吃的东西都堆在里面,多了放不下,就直接放在外面,日子久了不清理,经常会有霉味,老鼠蚂蚁蟑螂乱窜。碗橱旁边通常会有一个咸菜缸和水缸,咸菜缸里生蛆司空见惯,伸手到缸里捞咸菜疙瘩带出几个蛆,放水里洗一洗照吃不误,那时候小孩子肚子经常长蛔虫,与这种卫生条件,应该有很大关系。
 
    另外两间就是炕了,东边的叫东间炕,西边的叫西间炕,因为许多家东边有个厢房,东间炕都比较暗,西间炕相对敞亮,算是主卧室,父母睡觉的房间,东间炕通常是老人或小孩住。炕靠着窗户一面,大约占房间三分之二的地方,另外三分之一的地方摆桌子柜子箱子,炕外面能站能坐能转身的地方就很小了,这块地方称为炕旮旯,大概就是这个缘故。
 
    父亲的房屋在沽河大堤旁,周围有一些大树,前后并无人家,屋的后墙和屋山上用白色石灰写着当时最神圣的口号: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按现在的说法,绝佳的广告位置。若非当时人们身上套着这把精神枷锁,谁能说白沙村不是一片乐土呢?
 
    大哥兜着那些嘎啦,光着上身跟着大姐兴冲冲跑回家,进门看到母亲正在锅台边弯腰刷碗洗筷子,高兴地对母亲说:“妈,你看我摸了这么多嘎啦!”说着把嘎啦哗啦啦倒进脸盆里。
 
    母亲直起身,看到大哥光着上身,大姐正往脸盆里舀水,冲着大哥喊道:“傍黑天的,谁让你光着个身子,冻着怎么办?”说完也没擦手,快步到里屋给大哥拿出件蓝色粗布褂子,帮大哥穿上。
 
    大哥一路跑回家,没觉得冷,这时进屋穿上衣服,暖和过来,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一点鼻涕,母亲忙用手把大哥鼻涕擦掉,手往鞋底一抹,嘴里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冻着了吧!以后早晚不许光着身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大哥轻声答应着,走到大姐身边,蹲下来和大姐一起洗那些嘎啦。大姐能听出母亲的话是冲自己讲的,有些怪自己,但也不好分辨,于是问母亲:“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不饥困,你爹酒喝多了在睡觉,你想吃什么自己做!”母亲的口气有些冷淡。

    大姐不知该对母亲说什么,便对大哥说:“大姐下挂面,浇上嘎啦韭菜汤,可好吃了。”
 
 
    父亲大概被母亲的大声吵醒,从炕上起来听大姐说要煮挂面,对大姐说:“竹梅,你多煮几碗,我去后院割韭菜。”
 
    当着父亲的面,又是新婚第一天,母亲不再说什么,继续刷剩下的碗筷。大姐将嘎啦洗好,韭菜切得又短又匀,嘎啦在锅底爆炒,然后倒水煮开,撒上韭菜,也不用任何佐料,靠嘎啦自身的味道,做出一盆鲜美的嘎啦韭菜汤,浇在刚出锅的挂面上,大哥吃得满头是汗。
 
    晚饭后父亲对大姐讲:“以后让亭亭跟着你,睡东间炕,夜里照顾好亭亭!”
 
    农村当年的生活,一黑天就灭灯睡觉,早睡早起,若天气热,许多人会到大街上乘凉聊天,等凉快了再回屋。大姐把褥子铺开,蚊帐挂好,对大哥说:“亭亭,你先站到炕旮旯,我打完蚊子你再上炕.”
 
    大沽河夏天蚊子很多,蚊帐放下后,会有蚊子还在里面。大姐拿起一把芭蕉叶做的蒲扇,将蚊帐的帘口掀起,站在蚊帐里,转着身子,在每个角落挥舞着蒲扇,将蚊子驱赶出去,最后放下蚊帐帘子,掀开一个小口对大哥说:“快上炕,别让蚊子跑进来!”
 
    大哥便从小口钻上炕,问大姐:“我睡那边?”
 
    “你睡外边吧,里边有些热!”
 
    大哥便脱得光溜溜躺下,大姐帮他盖上毯子,自己也脱掉衣服,睡到半夜,觉得胸口痒痒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到大哥侧身睡得正香,小手压在自己胸上,想把他的手移开,不知怎么自己却侧过身,手搭在大哥柔滑的背上,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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