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头儿叫Dominic, 有90多岁了,他的妻子叫Margaret。他们俩每天都会到 Fire house 来吃饭。对他们印象深刻是因为老太太很强势,总是在抢白老头儿。我在一边看了觉得很有意思。他们跟我的父母很象,深爱对方但是又不能友好相处。老太太听我这样说不好意思地笑了。
因为他们的年龄,我们把他们放到了优先照顾的名单上。每次老太太见到我都会不放心地问来问去。有时跟她解释不清楚,我就会打电话把信息转达给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很通情达理,被老太太的没完没了也搞得很无可奈何。
这个社区有个人被我们称作 Famous Richard。 Richard 是已退休的前政府雇员。 第一次在现场遇到他,一个大男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哭诉说自从他从政府退休以来,就厄运缠身。老婆得了癌症,刚刚出院不久。现在他一个人在没电没暖气的房子里整日整夜地守着,都不想活了。我是看不得人流泪的,尤其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当即向他承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他。
为了Richard的事儿我到处奔走,还越级直接去找过施工单位交涉。结果我发现这个Richard把整个项目几乎所有的部门都骚扰过了,深更半夜都还在不停地给我们客服部门的主管打电话。 大家相互一交流,才发现他给不同人的托词还不一样。比如他跟我说的是他太太得了癌症,给另外的人说的却是他自己得了癌症,总之怎么方便怎么来。大部分的人在知情后对他另眼相看,但还是有人bought his story。 施工单位的项目经理 Kevin 就亲自督促人去他家完成了安装。
后来在社区里碰到过几次Richard,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看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一次遇到他扛着一棵圣诞树往家里走,我们几个还帮他一起抬回去。他给我们展示他的新锅炉。屋子里暖暖和和的,墙体也被烘得干燥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项目本来是按登记的先后次序来安排施工的。但是因为工期拖的时间太长,市政府在绞尽脑汁后认为以区域性的施工方式也许可以大大提高进度。这本来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集中在一个区域施工可以让施工人员多方兼顾。 但是问题却出现在了区域划分的次序上。Gerritsen Beach这边的穷人多,且绝大部分是自住房,从道理上来讲应该是从这边先开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市里却决定从相对富有和绝大部分是度假屋的Breezy Point 排起,并且是从 最富裕的西头豪宅区开始。我们客服部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市府的这个决定。我们不认为是上面不了解两个地方的实际情况。同事们的猜测是富人比穷人更容易给市府施加压力。
那天大家都沉默了。我想起我们前些日子在Gerritsen Beach推广这个项目的时候,对前来登记的灾民承诺说,很快,等一个礼拜左右就会有人上门来开始施工。那个时候的工程进度的确是这样安排的。可是按照最新的区域计划,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会有施工队在Gerritsen Beach开始新的作业。如此一来,就变成是我们在红口白牙地对灾民们撒谎了。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暂时不要再到Gerritsen Beach这边来了,并且没有完成的施工也会立即停下来。换句话说就是这边的灾民们被政府完完全全地放弃了。
很多科幻大片里,在灾难和疫情来临的时候,政府丢弃和隐瞒消息的往往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还是我老公说得对,不能太听政府的,否则会倒霉的,凡事得靠自己。不知道市府在忌讳什么,命令还说在解释新区域计划的时候,区域这个词不能用”zone”, 只能用”area”。
我想到了Richard。在政府救助能力有限的时候,总是有部分人的利益会受到损害。在政府部门工作了那么长时间,Richard深谙此道。没有公平合理可言,只有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所以他必须不择手段抢在别人之前保障自己的利益。我丝毫没有谴责Richard的心思,我的心里当时只有悲哀和沉重。
当然Gerritsen Beach的灾民们并没有保持沉默,他们在发现区域计划后进行了强烈的抗议,迫使市府改变初衷让区域计划在两个地区同时开始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