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之两杯陈酒
活到这个年纪,有时会有种想要分享的愿望。想对年轻孩子们说,如果你喜欢了谁,就好好的安心的喜欢着吧;如果谁喜欢着你,不管接受不接受,都要尽力去好好的爱护那一颗心。岁月如酿酒,开始都辛辣激烈,爱恨分明;然而经过若干年的酝酿和沉淀以后,当初所有用了真心的,动过真感情的,被真心喜欢过的,统统有机会转化成芬芳的美酒,终有一天会让你为之驻足,欣赏,甚至陶醉。
(上)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一个本事,新学期一开学,我把眼睛在周围的同学们身上转一转,很快就可以找出谁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之后那个女孩所受到男生的欢迎程度,和女生的羡慕程度,证明我的判断从来都没有错过。我知道自己和那个漂亮女孩之间的差距。就像简爱深知自己和英格拉姆小姐之间的差距一样。在那个年纪,我们面对的并不是阅历世事后智慧而沉静的罗彻斯特先生,而是年纪轻轻,热血沸腾的少年罗彻斯特们。少女时代读简爱,明白年轻时代的他,爱的是“高大,丰满,有着一头秀发和漂亮五官”的英格拉姆们。那时如果喜欢了一个男生,并且还是班上最帅最出色的那个,那情况简直比简爱面对的还要糟糕。除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喜欢藏得深深的,不给任何人发现以外,还真的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初二快结束的时候,我发现我悄悄地喜欢上了他。看到他,想起他,心里常常涌上莫名的欢喜和悸动;关心他的一切,希望他什么都好。仅此而已。然而回过神来看看简爱不如的自己,很自卑很无语。
这种情愫无声无息,不屈不挠的生长着,让人既欢喜又难受,想要找个出口疏解。父母是一定不能告诉的,再说他们忙于生计疲于奔命,没时间没精力理会我。朋友和同学也不能说,他们可能会泄密,也可能会嘲笑说:就凭你的条件,没可能啊。这不是那什么什么想吃。。。肉嘛。我还没愚蠢到要自取其辱。连日记也不敢写,谁知道哪个会偷看了去。想来想去,我提笔给他写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用和平时较为不同的字体写了四平八稳的问候和鼓励,也表明了自己很欣赏他,希望他一切都好。写完按照他妈妈单位的地址含混地寄了出去。然后好紧张了一阵子,生怕收到回信什么的,想想又安慰自己,连寄信地址都没写,怎么可能收到回信呢?这封信能不能寄到他手上都不一定。
初三一开学,班里转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因为什么原因休学了一年,如今插班到我们班级。又听说她是被称为校花的。感觉整个班级的男生都有点小兴奋。让简爱无语望天的英格拉姆小姐现身了。
她应该是英格拉姆小姐的升级版,很漂亮,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第一次考试就是全班第一名,又是年级第一名。她走路的时候,很像模特,两只脚走在一条线上,十分抢眼耐看。她有好几件漂亮的衣服,全都又合身又衬她的气质。
简爱就用膝盖想也知道男生们会关注谁。她只暗暗的希望他不会去关注她,即便他关注了,也希望校花会看不上他。
很不幸,这两个希望都落空了。他和其他男生一样,也不能控制地有点小兴奋,提到她时会脸红。校花英格拉姆小姐呢,没过多久就被他吸引了,明白无误地喜欢上了他。
简爱抗住了打击,她同英小姐做了朋友。一来他关注英小姐,而她是英小姐的朋友,离他好像也近了一点。二来她可以听英小姐谈论他,那样她就可以继续关心他,听到关于他的事。英小姐大概太优秀了,不容易有朋友,就和简爱来往了起来。
少年罗彻斯特先生小兴奋完了以后,就忙别的去了,踢球啊,闲逛啊什么的。英小姐自己一头热。一年后,初中毕业了。我和英准备去一个高中,他准备去另一个高中。
想到从此不能常常见他了,英很难过。我帮着英难过,因为自己的难过不能让人知道,但是帮着英似乎就可以明目张胆的难过一下。我提议说,不如我们约他出去玩吧,像是野餐什么的。其实呢,只要他同意出来玩,那我在不在场是无关紧要的,最好不在才好。但是我实在舍不得这个大好的机会,能跟他近距离的呆一段时间,还可以说几句话,就厚着脸皮,以陪英为理由,赖着当灯泡。但他好像很紧张,也没什么话说,三个人在一起没怎么放开玩,就早早散了。
高中的生活紧张了许多,也丰富了许多。我和英不在一个班级,但我课间常常去找她,听她说些她打听出来的关于他的事。有一天,她很开心,说,他给我写信了。我的心一沉,但是还要热情的说,是吗?真的吗?她把那封信拿给我看。信是他写的,他的字我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信上很明确的表示说,她很优秀,他很欣赏她,喜欢她。
我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但还是贼心不死,暗暗希望他们没戏。如今看到他的信,再无悬念,再无希望了。离开她回到我的教室,我根本不能够平静地读书,只觉悲伤逆流成河。我就悍然出走到教室外面,在操场上没人的地方流了一会眼泪。
那年开始,我仿佛一下子变聪明了,学习开始用功,一下子就考到了班级第一名,而英开始磕磕绊绊,混迹中游了。她开始频繁地跟我讲她计划要休学一年。她上学晚,加上休学过两年,比我大三岁。我算算她要再休学一年,等她上大学时,年纪要比别人大四岁了。
不多久以后,她找到我,很难过地说,他们分手了。她恳求我去找他谈谈。
我就揣着一颗跳动不安的心去找他谈了。我推着自行车,他走在自行车的另一边,我们沿着马路慢慢走。他没什么话,我也说不出话。仿佛一要讲话喉头就要哽咽似的。走在他身边,感觉他好高好挺拔,让我感到浓重的自卑和压抑,心想,还是英和他走在一起会更般配。就那么默默地走了一段,末了他递给我一个宝蓝色的荷包,说,这个还给她。然后我们就再见了。
我平静了好一会自己的心情,才去跟英汇报,并上交荷包。她很平静的听着,然后看看荷包,对我说,你留着吧。
我就留下了。这是我能拥有的唯一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直到大学一年级结束,有个同学远走加拿大,我没什么好东西可送,就拿出那荷包给了她。
后来我越来越忙碌,越来越用功,渐渐和英不来往了。高三毕业,他和英都落榜了。我却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在小城引起小小的轰动。我在心里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听说了,他会怎么想我呢?
那年暑假我去寄样东西。小城有两个邮局,一个在家的东面,一个在家的西面。我选择西面的那个,因为那个邮局在他家的方向。我正寄着东西,不能相信地看着他进到邮局里来了。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能够大大方方地面对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微笑着和他对话。他看到我,微微诧异了一下,马上就平静了。眼神里并没有见到老同学,老同桌的欣喜。就是很平静。我知道,如果他此刻见到的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他的眼睛里是会溅出火花来的。我不是那个可以让他喜欢上的女孩。他一边寄自己的东西,一边淡淡的问:你考到哪里去了?我回答了。他带点惊讶的看着我,向我祝贺。
然后我就飞快地,又极其恋恋不舍的逃了。我想自己是已经习惯了,无力抵挡在他面前的自卑感,始终是无法做到与他平起平坐不卑不亢地交往。还有,我看过的那封他给英的信,明确无误的写着他喜欢的是她。那个年代的我,硬是没能越过这道坎,大方自信的转过身来,面对他微笑着说:老同学,如果你不忙的话,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天可以吗?我一直以来都非常欣赏你,也很希望能有荣幸与你成为好朋友。
但是我没能够那么做。我慌里慌张的逃了。很遗憾。
二十多年以后,青春往事忽然清晰的浮现,许多记忆栩栩如生。我沉浸在那时的喜怒哀乐里,竟如小饮醇酒,满心陶然喜乐。
(下)
高一那年的冬天,学校里新分来一个年轻的女体育老师。老师像个女汉子,坦率直爽,挺得很多同学的喜欢。我也挺喜欢她的,也暗暗希望她也能喜欢我,不过她对我没什么印象。老师牵头组建学生会,愿意竞选的同学自主报名。这在当年是我们的很大的一个新闻事件,我也报了名。竞选演讲那天,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同学,成为全场当之无愧的明星。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精彩纷呈,掌声不断。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演讲,简直太崇拜了。相形之下,自己准备的演讲稿一本正经,四平八稳,就觉得乏善可陈。那一次,我认识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走在校园里,衣着普通,但是总抬头挺胸,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让我挺羡慕挺关注。但他对我似乎格外的不友好,不知为何竟似有些敌意。
各忙各的事,转眼就到了高二分文理科。一番纠结之后,我终于选择了文科,他也选了文科,并且和我一个班。因为一起在学生会共事的缘故,那时我们时不常地要在一起做些排版,印刷,出稿之类的事。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友善了许多。一边做事,他会一边聊聊他家里的事情,说说他的父母,妹妹。有一次,他说着说着,说到他刚认识我时,很反感我。他在他的小伙伴们面前,模仿我走路的姿势,尽情的嘲笑我。他心无芥蒂,口无遮拦的说着,我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内心却结结实实的难过了。我脑海里想像出他精彩表演时的场景,一下子就受伤了。
我看不到自己走路是什么姿势,虽然很多次,趁没人的时候尽力的扭过头去,或者在镜子前走来走去,都发现不了自己走路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知道有问题。首先是初一的时候,我的一个好朋友友善的说我走路时有点摇摆,我问她是不是像跳摇摆舞那样的摇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又说不是。具体是什么样她也描述不出来。初二初三的时候,我放学回家的路上常常会碰到两个初一的小女生。两女孩胳膊挎着胳膊,走在一起。走在我后面的时候,她们就吃吃的笑;走在我前面的时候,她们会故意慢下来,等我走过去后再跟着我,看我走路。搞得我非常难受,举步维艰,几乎要忘记怎么走路。有次我清晰地听到她们在我背后说,“扭屁股大王”,真让我难受死了。后来一次我鼓足勇气,转回头去和那两个女生理论,她们才停止了议论和笑话我。但我的心病并没解除。一有人注意我,我就觉得是要笑话我走路的姿势了,就紧张的快要不会走路,灰溜溜的低着头贴着墙,感觉快走也不是,慢走也不是。
他说完了,看我不作声,就注视着我,想看我是不是难过了,哭了。我表面尽力平静,仿佛没事一样,但是心里却在说:“你完蛋了。我的难过不会让你看到,我也不原谅你。”
高二那年也是我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预备考大学的一年。暑假寒假我都在辛勤的补课,复习,我觉得自己有一定的希望,但是没有多大的把握。
高三要开学了。我接到报信,说学校给我们班换了班主任,是一个从前教过我一段时间的,又懒散又不负责的数学老师。我觉得自己的大学梦被人当头一棒,简直就要当场碎了。我在心里面觉得整个班上能和我一起拿主意想对策的只有他。我找到他,看到他也忿忿的,很沮丧。原来他也很渴望考上大学。我们都很焦急,不想我们的大学梦毁在那老师的手上。和他谈完以后,我们制定了两个计划:一,他去找校长谈,请校长给我们换个数学老师;二,如果不换,那我们就罢课。
年轻人,想不那么周到,我们就热血沸腾的着手开干了。很快坏消息传来,校长拒绝给我们更换班主任。想罢课,不怕受处分就罢吧。数学老师也听到了消息,他太太,就是先前提到的女体育老师,学生会的总负责人,这时也行动起来。他们扬言要揪出想闹事的同学。那时还差几天开学,我本就联系不到很多同学,联系到的那几个也并没有很大的热情参与罢课,现在一听要出事,全都作鸟兽散,纷纷表示并不想罢课。于是矛头就直接指向了背后的挑事者,也就是我。
那是我人生第一回感到了真实的危机。这之前我是学校的红人。学习领先,学生会干部,组织各种活动,沐浴在各级校领导和老师们赞赏的目光下。如今校长明确反对,老师夫妇开始奋力还击,我的处境急转直下。
那天我整天都在思索怎么办,傍晚时分,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又找到了他。他宿舍的人都不在,我们两人无比凝重的交换了一下所掌握的信息,都感到乌云滚滚,压力重重。正在这时,不知哪个探子报的信,老师太太,我们曾经的体育老师,气势汹汹的进得门来,将我堵个正着。
她进来以后就直指着我,一反从前的温和友善鼓励,满脸杀气和怒火,说:你说说吧,这事怎么办?!
他在一边紧张的看着局势,也拿不准该说什么话。我见无路可逃,也豁出去了,挺身而出,侃侃而谈。
那个傍晚,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下,我爆发出了极大的勇敢,智慧和能量。惊呆了我的小伙伴。那场景是无法重现了,但我大致是这样说的:
“老师,我知道您很生气,也知道您为什么生气。您是一个认真负责爱学生的好老师,这一点在我们同学之中是普遍公认的。”云云。
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我知道这事有机会。然后我接着说,
“我家庭条件不好,父母十分辛苦的做工,处在社会的最底层。我知道很多同学也和我处境差不多。我们都很渴望能通过高考考上大学,通过自己的辛勤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以报答父母,也能为学校争光。高三这年对我们实在是太关键了,我们真的是输不起。我们特别特别特别需要一个负责的,严格的,认真的好老师,尤其是一个好的数学老师。对于文科班的学生来说,数学不好高考基本就没戏。”
她的表情又缓和了不少,敌意差不多全消了。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
“您的丈夫是个好人,他教过我一段时间数学。但是我不认为他是个认真负责的数学老师,不能负责高三毕业班。”
然后我不紧不慢的给出一个又一个例子,论证她的老公是个好人没错,但是教书方面真的是麻麻地。直说到她不能忍心让老公去祸害一班高三的好孩子。估计她对她老公不求上进也不是很满意,所以她听了我的话后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我再次诚恳地表达了对她的歉意和感激,以及自己和全班同学对高三这一年数学的期望,对考大学的强烈渴望。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直说得高山流水,痛快淋漓。
然后她就简单的说,她理解我们的盼望云云,然后就站起来,跟我们互道再见,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过了危险的一关。好危险也好精彩,我再也没有那样超水平发挥过。我看看他,他正专注的看着我,满脸佩服和感动的神色。我没工夫得意,尽管他以罕见的严肃和真诚说,你说得太好太好了。我只觉得有些虚脱,站起来想回家,才发现自己的腿脚都是酥软的,简直无力站住一样。
说服了体育老师没用。第二天我单枪匹马找到了校党委书记,一个挺慈祥的时髦老太太。进到她办公室以后,发现她的态度也变得十分疏远和严厉,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我不怕,我就为解决这个事来的。
谦卑的问候过后,我也不坐,先赶快诚恳认错。检讨自己为学校为领导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实在有愧老师们的培养和爱护。
她的神情又慈祥了起来。
我又把高三考大学实在需要一个认真负责的好数学老师的一套用心陈述了一番,讲明我们不是对老师本人有意见,我们只是太想考上大学了,因此才迫切的想要个好老师。求贤师若渴啊。
看她的表情又松动了一些,我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郑重地向她表达了自己排除万难,全力以赴要考上大学的决心,并且也要带领班上的同学一起考,多考上几个,为学校争光。
她被我画的饼打动了。一个应届文科毕业班如果能从多年全体落榜的窘境下,一跃而出,考中一个或者多个大学生,那在教育系统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也是学校领导们铁铁的政绩啊。
老太太慈祥的关照我,一定要努力学习,为校争光。至于她早前提到的培养我提前入党的事,那就要先放一放吧。
新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来了。我饼画了,也卖出去了,到时候得交货,得把饼做出来啊。
于是我一天也不耽误,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开始认真做饼。他也坐第一排,和我隔一两个人。我甩掉一切包袱,专心学习。他也不耍宝说笑了,沉默了许多,长高了不少,也总是在学习学习。我们的关系经那一役后,感觉近了不少。我当他是战友,哥们,很想交下他这个朋友。我仿佛觉得班里有种气氛,似乎是把我们当一对的。我知道我们不是,所以也不在意。
不知不觉之中,他看我的目光是那样灼灼的,开始让我感到有点怕,心也有点跳不稳。这让我感到一些紧张,一些吸引,更多的是恼怒。我想我们才刚刚搬开一块考大学的绊脚石,你却又想惹事不成?好个没有自控力的人,难道不怕在这个关键时刻毁了我,也毁了他自己?再说,他曾经取笑我走路姿势难看,这我怎么忘得了呢。
我就有意疏远他,有意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不理他。看看他似乎也没怎么样,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寒假里一个傍晚,是严冬的傍晚,很冷,天已经黑了。爸妈还没收工回家,我和妹妹在清冷贫寒的家里。门外狗一阵狂叫,妹妹以为是爸妈回来了,赶快出去接,但很快返身回来跟我说,不是爸妈,狗叫是因为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我也很怕,想着会是谁呢?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同学我住哪里,也没带同学回家过,因为家里太贫寒了,我不想给人看见,怕人笑话,怕人会因此瞧不起我。
等我壮着胆开了门一看,竟然是他!冻得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我惊讶极了,完全没想到,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另外,也有些恼怒他,竟然不知何时找到了我住的地方。这是我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他是怎么找到的呢?他是不是暗中跟踪我好几次了?
我说:你在这干嘛?天这么冷,你赶快回去吧!我爸妈也快回来了。
他不说话,也不动。但是目光死死地锁住我。
我急了,上去使劲推他走。这时发现他还很高大魁梧,我根本推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把大门一关,说声,你赶快走吧。自己跑回屋里,惊魂未定。
没一会,爸妈收工回家了,在门口得知他是我同学,就礼貌地吩咐我,去请人进屋来。爸妈都这么吩咐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怒气冲冲的赶他走,只好将他让进我窄小的家里。他坐在那里,彼此都觉得挺尴尬的,也没什么话说。过了一小会,我再说,你回去吧。他就起身走了。
父母没有问我什么,我感觉他们对他似乎还挺有好感。
我坐在屋里苦思冥想,是谁告诉他我家住在哪里的呢?他是怎么找来的呢?他来了又没说什么话,那他干什么来了呢?
假期结束后开学了,我们也不说话,也不谈论那晚他奇怪的造访。忽然有一天,他走进教室,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封厚厚的信,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到自己座位上,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心里对他这种昭然若揭的行动突然有点愤恨。想了想,我还是打开信飞快地读完。他也没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只在信里阐述他的梦想,他的抱负等等。所写的内容都似乎与我无关。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感到他正带给我一种潜在的威胁,他存心想要搅得我心神不宁。我决定断腕了,我在心里磨起了刀,准备彻底切断和他的一切交往。
机会很快就来了。班里同学组织一个活动,他当着我的面就替我同意了,好像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样。我就小题大做,冷冷的对他说,你没资格代表我。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此言一出,班里的气温骤降,一瞬间大家都好象冻住了一样,他更是原地僵了半天,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我明白这下出手够狠,心里多少是抱歉的。但是也明白,若不如此,这小子未必知道收手。我觉得自己做的挺有道理的,他,过后会对我心存感激的。
第二天我一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有字,是那种写了以后又用板擦轻轻擦去的字,后面的人看不见,我即刻明白那是留给我看的。他是这样写的: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吼叫,你以为你是谁,云云。
我的心里像被锤了一下,愣了半响。闷了许久。我知道,他这块绊脚石算是彻底搬开了,但我们的友谊也完蛋了。
然后我们不再来往,不再讲话。有时即使我很友善,他也气哄哄的带理不理。他的成绩开始上升,不过有点晚了。高考结束,我不负众望,大饼做得挺大挺轰动。我们班总体成绩也相当好,考上好几个大学生,在学校里放了颗卫星。他在补习一年后考到了省里一所大学。不知如今是否安好。有时我会惦记他,就像惦记一个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