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国度44-52

第四十四章:4月5日B章

 
  白芷一直清楚自己的实力,清楚通阳馆里的明争暗斗,但是她不知道秦菜的能力。秦菜,十六岁的小姑娘,出身社会不久,据说处置白露的时候,她吐得站不起身来。
 
  而在秦菜手底下工作的时候,秦菜一直都是个包子。对外好像与世无争,对内是敢怒不敢言。
 
  白芷一直把握得非常好——不主动动手,让秦菜动手。
 
  她甚至也在防着秦菜向秩序举报她,这些天她甚至要求通阳馆监控秦菜的网络、手机,以及特别举动。
 
  秦菜去往火车站,给了青瞎子一万块钱的事,不止白芷有偷看到,谈笑等人也是知道的。大家都张开网,就等着收线。
 
  谁知道她给青瞎子一万,居然真的只是找一个叫李妙的人。她在李妙的工地上呆过一段时间,这个可以查到。红姐也证实,她在入组的时候有提过要求,希望跟“猫哥”打个招呼。
 
  这件事的可信度越来越高,白芷连带谈笑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原本指望用此事打击红姐的威信,谁知道会变成这样。白芷还是不服气:“就算这次你没有雇凶,上次你和秩序的稽查是怎么回事?你和秩序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提到秩序,顿时好像毒贩子听到条子一样,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秦菜身上。秦菜只有叹气:“白芷,我知道你迫切地想要在组织里取得一席之地,但是请记得,上次我冒险行事,是为了救你性命。”
 
  白芷微怔,秦菜示意阿紫来讲这件事。阿紫立刻将当天秦菜冒充吕裂石小老婆救走白芷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是个聪明人,现在秦菜和白芷之间谁胜谁负,已经露了象。她自然是帮着秦菜说话了,比如当时情况危急,周围十几个稽查等等。
 
  等她说完,秦菜才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秩序的在逃犯。具体身份,我想你还没有这个资格知道。我会向通爷交待。”
 
  白芷抬头看秦菜,她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了解得太少,真的太少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很能干。事实上她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聪明能干——而秦菜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木讷、平凡。所以没有人会相信是秦菜算计她。
 
   事情到这里,自然要告一段落。但秦菜的话还没完:“既然现在,通爷出面还我清白了。那么我想问一下别的事。”她看向谈笑,问话直接,“为什么当天,谈海 谈干事会在服务员进门不到十分钟就冲上来?为防止意外,我带领组员出去的时候,是以工作之名。谈干事怎么会知道我小组的工作地点?”
 
  谈笑看了一眼谈海,谈海被沙鹰两拳打得不轻,这会儿连腰都直不起来。他还打算等审完秦菜再追究沙鹰的责任的,这时候却被唬住了。
 
  “是我让小海跟去看一下,成员白芷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我会派人为她做心理辅导。”谈笑自然要为自己的弟弟顶住,红姐可不打算松口——这远远不是她要的效果:“所以谈助理的意思,是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谈笑刚要说话,秦菜已经开口了——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谈助理,红姐,今天通爷也在这里,这件事怎么处理,是上头的事。我相信您几位能够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但是不论如何,白芷这样的成员,我是再要不起的。”
 
  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通阳子一直在看她:“质疑上司,甚至越级监视上司的举动,一直就是我们组织的大忌。蓝愁,你有什么处理意见吗?”
 
  他声音和缓,秦菜装作没有看见红姐的眼色:“我没有什么处理意见,到底也是同事一场,而且白芷这个人待人也是真的好。只是我觉得她已经不适合呆在这个组里,成为一个组员。希望上面有更好更适合的位置安排给她吧。”
 
  白芷,最终被调离了秦菜这一组。听说她在谈笑手下被晾了许久,她也想过退回去当一个组员,但没有任何一个组的组长愿意接纳她。要升迁,她又没有任何工作业绩。
 
  谈笑本想留她在通阳馆做个接待,她又不愿意——接待就是端茶递水的活儿,她觉得埋没了她的才华。二来接待是在红姐的手下,她肯定干不了多久。
 
  最终她也没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秦菜一直在想为什么。她能力有,也有足够的努力,为此甚至牺牲了许多。可是最后上不去,也下不去,只有离开了。
 
  临走时秦菜去送她,整个组织,竟然也只有秦菜一个人去送她。
 
  从宿舍收拾了她的东西,秦菜一直把她送上车。她接过行李,突然浅笑:“蓝愁,我们这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
 
  秦菜也乐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恩仇。”
 
  白芷点点头:“是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恩仇。”
 
  “以后有什么打算?”那一天阳光灿烂,组里的其他成员都在睡觉。开车的是谈海,到最后,竟然也只有秦菜一个人送她:“能有什么打算,哪来回哪去吧。”
 
  白芷笑容明艳:“其实我一直以为能在这里闯出一番事业,有一番成就。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更以为是。因为我自认半点都不比你差。”
 
  秦菜笑容不敛:“我承认。”
 
  白芷却扶住她的肩膀:“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因为能力和努力,不一定代表着成功。这世界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最优秀,而是最适合。对于组长这个位置来说,你才是最适合的。”
 
  秦菜苦笑:“嗯,我笨。”
 
  白芷乐不可支,秦菜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真心的笑容:“你可不笨,笨的人是我。”
 
  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的人,其实往往是个傻逼。
 
  白芷向秦菜挥了挥手,拉好车门走了。阳光浓烈如初,车行出小区,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秦菜转身回宿舍——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一切都安静了。
 
  秦菜突然觉得轻松——能够这样平平安安地离开,其实是一件好事吧?
 
  虽然肯定让红姐不痛快了,但她仍然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何必一定要像白露一样血肉模糊呢?
 
  上楼来时见到沙鹰,他也站在窗户旁边:“去送她了?”
 
  秦菜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沙鹰突然说了一句:“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好人。”
 
  秦菜笑出声来:“谢谢啊……承蒙沙鹰大人器重,小人不胜荣幸。”
 
  沙鹰:“……”
 
  秦菜是不是个好人呢?
 
  她不知道。她又去火车站,在青瞎子那里选了一个女孩子,取名黄蕊。孩子资质一般,相貌平平,但重要的是听话。
 
  也许白芷说得对,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最优秀、最好,关键只在于最适合。一个人不是能力强、够努力就能有一番人作为的。
 
  鞋子太小容易夹脚,鞋子太大又不好走路,人们不可能要求脚来配合鞋的大小,所以不管是再好的鞋子,也只有配合脚的尺码。只有明白了这个道理,摆正自己的心态和位置,将来的路,才更容易走吧。
第四十五章:4月6日A章

    当天下午,秦菜回到房间,正准备关电脑再睡一会,就见到QQ在跳。接起来一看,却是那只遗忘已久的大BOSS。通阳子:“你给我的交待呢?” 秦菜有些尴尬,但还是要表忠心:“通爷,我对通阳馆绝对是忠心耿耿的,我和秩序……就是因为一场误会。我吧,阴眼还成,您知道的。结果秩序以为我是先知,就把我逮去了,结果闹了半天发现我不是先知,他们就恼羞成怒,然后一直在追杀我。”
 
    通爷半天没回复,秦菜很忐忑。等了几分钟, 那边终于回复了:“明天来我办公室,当面跟我交 待。” 秦菜无语:“通爷,我已经完全交待清楚了 呀。” 那边却很强硬:“明天中午一点钟。”
 
    秦菜很无措,她无措的时候自然要找人商量。 那个时候沙鹰也准备继续睡,秦菜走进去坐在他床 上:“明天通爷让我去他办公室,怎么办?” 沙鹰微怔:“让你解释和秩序的事?” 秦菜点头,沙鹰都觉得不对劲:“你觉不觉得通爷对你的态度……有点特别?”
 
    秦 菜很迟钝地摇头:“哪特别?他跟我就没说 过三句以上的话。” 沙鹰浓眉紧皱:“白露行刑的时候,他握着你 的手施刑。” 秦菜几乎要吐血——这些人都是什么思维啊, 尼玛狗血言情看多了吧:“沙鹰,你不会是觉得通 爷喜欢我吧?” 沙鹰却十分郑重:“他知道你下不了手,蓝 愁,我在想即使真的是你买凶准备杀死白芷,通爷 也不会杀你。”
 
    秦菜为他丰富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谢谢啊,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沙鹰还准备说什么,秦菜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沙鹰啊,我觉得呢……其实有时候,言情小说不要看太多。那都是毒害人心的玩意,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多看看《知音》啊,《故事会》啊什么的,增长一下阅历,陶冶一下情操,真的。” 沙鹰:“……= =”
 
    沙鹰还没轰人,秦菜却突然 又想到什么:“你 这么喜欢红姐,不会也是受了言情小说的毒害 吧?” 沙鹰望定秦菜,半晌无语。秦菜又自言自 语:“不过我觉得吧,沙鹰,你和红姐是不可能 的。如果通爷知道了……” 沙鹰一把握住她的脖子,速度之快,秦菜完全 来不及反应。好在沙鹰并没有用力:“你最好乖乖的,闭紧你的嘴!” 秦菜很轻易地就打掉他的手:“我要说早说了,讨厌。”
 
    沙鹰倒在床 上,将被子扯过来,直接逐 客:“我要睡了。” 秦菜还是不放心,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 的:“沙鹰……你对通爷,了解吗?” 沙鹰看着她,电风扇一样摇头。秦菜就更不放 心了:“我感觉……他也和你差不多……跟个色-魔 一样……万一明天我去到他办公室,他对我有所企 图,咋办?” 沙鹰几度深呼吸:“所以你现在是因为害怕一 个色-魔,而过来向另一个色-魔求助?”
 
    秦菜坐在他床上,咬着指头深思:“要不沙 鹰,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吧?”沙鹰真是服了她了:“是不是还要在我脸上贴上‘保镖’两个字,让通爷知道如果他有不轨举动,我就会动手打他个满地找牙?!” 秦菜觉得这样太暴力了:“这……不好吧?他毕竟是我们上司来的。” “我草……”沙鹰揉着太阳穴,“你还知道啊!红姐现在是通爷的助理,明天你过去,可不可以先见过红姐?她既然是助理,通爷和下属谈事情,她自然可以参与。”
 
    秦菜还是有点坠坠不安: “沙鹰,红姐……好像 有点管不住通爷,你看上次白露……通爷天天派车 来接,她也不说什么。还张罗着替白露化妆呢。”她又叹了口气,“我就怕万一通爷要把我怎么着,红姐还帮着按手按脚呢。” 秦菜很忧郁,沙鹰很头疼:“拜托,你上你房间忧郁好不好。我想睡觉了。” 秦菜不走:“沙鹰,我挺害怕的。”
 
    沙鹰心中一软,抬高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叹 了一口气。那个时候的摇红,在面对通爷的时候, 是不是也有着一模一样的恐惧? 沙鹰长叹一声,摁着秦菜的肩,将她拉倒下 来,按在自己胸口。秦菜闭上眼睛,暂时忘记了自 己依靠的是谁。 “干什么你们总是和我的贞操过意不去……”她眼眶一湿,眼泪就流下来。那语声又低又委屈,沙鹰任她趴在自己胸口,许久才道:“明天我陪你去。” 秦菜这才安心了些,沙鹰的怀抱又宽厚又温暖,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沙鹰却一直没有睡着,他抚摸着秦菜的头发,秦菜的头发又柔软又浓密——虽然她从不承认,可她总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他。他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一觉就睡到晚上,阿紫都醒了,过来看看沙 鹰。发现秦菜依偎在他胸前,睡得正香。沙鹰摆摆 手,阿紫偷笑了一声,又跑了。 秦菜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糊涂,左右看了好一阵 才发现自己趴在沙鹰胸口。她脸色红红:“呃,压着你了,不好意思啊。” 沙鹰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我也压一下你,算扯平了吧?” 秦菜大怒,一个肘击,沙鹰敏捷地翻身一滚避开:“唉,咱们小组就你和绿珠一直没有幽默感。”
 
    晚上出任务,秦菜主要是带黄蕊。 这次是在一家KTV,秦菜这个小组刚刚进 去,秦菜就看见一个熟人——刑警队队长,左力 魁。 左力魁自然也看见了秦菜,不愧是吃这碗饭 的,他记忆力绝佳:“秦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沙 鹰以为有异,不动声色地靠过来。秦菜暗暗 告诫自己要镇定——左力魁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 浅笑着回应:“左队长,好久不见。腿好些了吗?” 说起腿,左力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秦小姐,真是神了,当天就已经不再化脓了。就是还有一点没好全。” 秦菜点头——因为还差一道咒语没背。她本来想让左力魁第二天过来,谁知道后面的事来得太突然。 左力魁也有些奇怪:“后来我再去找你,吕先 生竟然说根本没有过您这个人,这不是扯淡吗。问 得多了他才说您外出云游了。”
 
    秦菜点头:“来卫生间。” 她去酒吧小厨房要了一颗黄豆,仍然咬成两 半。卫生间里,她撩起左力魁的裤腿,那伤处果然 已经没有流水,孔洞也完全消了肿,只是就是不痊 愈,也不恶化。秦菜用黄豆再贴上伤口,慢慢念平 疮的咒语。 不多时就站起身来:“好了,过两三天就会全 好的。”
 
    左力魁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怀疑了:“秦小姐,您怎么到了这里?” 秦菜不想多说:“我又不是通辑犯,怎么不能到这里?” 左力魁也笑了:“那是。”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秦菜,“这是我电话,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秦菜想着自己做这行,还真需要和他打好关 系,也就收下了。左力魁并不打算走:“秦小姐,您的电话也给我留一个吧。” 秦菜只得也给他留了电话。左力魁拉着秦菜回到席间,介绍给自己的几个同事认识。
 
    大 厅的卡座上一共六个刑警,秦菜和他们一一 握手,既然走不了,也只得坐下来玩了。 她不是个很放得开的人,左力魁却照顾得十分 周到,还向同事狠狠地吹嘘了一番:“这位是秦小姐,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那位。” 有个属下接嘴:“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好,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秦菜挺不好意思,好在这些天在组织里做了一阵组长,她也不像以往一样上不了台面:“哪敢称什么神仙姐姐,我就是会点周易之术的皮毛。” 说到这里,她脸红了一下——坦白说,周易之数她是连皮毛也不会。但对于这些人,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不算神棍。于是周易之数只有躺枪了。
 
    这一通酒一直喝到凌晨三四点钟。沙鹰见着几 个人是真认识,也就没有过来询问。酒桌上确实容 易建交,秦菜和几个警察都混熟了,也就互相交换 了电话。 他们是为了一宗谋杀案的告破而庆功的,左力 魁却心里有数——如果搭上了秦菜,还有什么案子 不能告破的?! =。= 故此这顿酒,半路空降的秦菜倒是成了主客。
 
    酒罢,沙鹰坚持要送秦菜回去,秦菜再三婉 拒,最后只得吓唬:“我住的地方,恐怕对队长有 所妨害,队长还是自行回去吧。” 这才哄走了左力魁。
 
    到 回到宿舍,沙鹰还在奇怪:“你和他们认 识?” 秦菜点头,含糊地带过去:“以前给他治过 疮。” 沙鹰只得提醒:“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毕 竟人间……和他们有些不尴不尬。” 秦菜将他推出自己房间:“知道啦,快出去, 我要洗个澡。” 沙鹰毫不在意:“洗啊,我又不是没看过。” 秦菜一脚踹过去。
 
    天很快就亮了,天一亮就得去通爷那儿了。秦 菜几乎是一直没睡着,到十一点半她想睡的时候, 睡不了了。 沙鹰过来敲门:“走吧。” 秦菜闭上眼睛, 好想昏迷不醒啊尼玛。
第四十六章:4月6日B章

    可是不能昏迷不醒。

    秦菜爬起来,穿了一身最平凡最规矩的衣服——高领毛衣加牛仔裤。出门的时候沙鹰都很扶额——他就穿了件格子衬衣:“你觉不觉得这个天气……穿成这样,太多了?”

    那时候正值四月,阳光普照。秦菜以手遮住太阳的反光:“多吗,我觉得还好。”

    沙鹰又是叹气:“你只差没在额头刻上防贼两个字了。”

    沙鹰开车,因着组长和守望者都要出去,秦菜叫了青瞎子过来看管宿舍。其实宿舍下面还有管理员,出入都有登记。但是为防万一,自然还是小心点好。
 
    车很快就到了通阳馆,秦菜坐在里面,真不愿 下来。沙鹰把她拖出来:“你以为你是乌龟吗,缩在 壳里就行了。”

    秦菜咬了咬唇,终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通阳 馆。那时候时间还早,通爷还在吃午饭,但上司会 见下属,自然是下属早到得好。
 
    秦菜在会客室里等候,旁边全是求医的人。通 阳子一天之内只接三个病患,天大的事都得依着他 的性子来。

    病人也没办法,只得干等。
 
    等过了四十分钟,沙鹰一直在玩愤怒的小鸟, 看得秦菜想痛打他一顿。

    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通爷果然回来了。看来 他居然也是个守时的人。见到他进门,秦菜立刻站 起身来,他只是点头示意她进来。

    沙鹰脸皮贼厚,当下就不请自入了。
 
    通爷的办公室里,红姐被派了外勤,谈笑进来 添了水,本来不乐意走,通爷一抬眼皮,他也不敢 久留。

    沙鹰径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直接不 抬头,连眼色也拒绝看。

    通爷只得坐而论道。

    =。=
 
    “你 说秩序的人误以为你是先知?”这事连通阳 子都觉得可乐,“他们是群傻子么?”

    事已至此,秦菜也不敢瞒他:“通爷,这个我 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秩序的不羁阁有个梯子到上 层,这个梯子据说平时不存在,只有先知能领着人 上去。谁知道到了不羁阁那天晚上,咳,我看见了 这个梯子,然后第二天就领着他们上去了。”

    她也很囧:“我真是冤呐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尊为先知了。然后过了几个月米虫的日子——他们把我嫁给了一尊玉雕。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一个先知,我就被追杀了!”
 
    通阳子一直在听她说话,半晌才轻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菜低着头没看他,语气不敢停顿,就怕他觉得自己在说谎:“白先生救我出来的。”说这话时她也在注意通阳子的脸色——白先生这个称呼很含糊,如果他不认识白河,自然会以为是白芨。
 
    果 然通阳子就没再细问——上头的事,知道得 越少越安全。而且秩序虽然和人间不对盘,却毕竟 是玄门正统,他的考虑方向倒是和白芨一样,不愿 招惹。

    “白先生救你出来,就没有什么别的指示?”他终于还是怀疑秦菜和白芨的关系,秦菜就是怕他发问,“他这个人……有什么也不大喜欢说明白,我也不清楚意义何在。”
 
    通阳子也在盘算这个问题——白芨可不是个善 茬,如果他真有什么安排的话,自己到底是装作不 知道呢,还是问个清楚呢?

    只是要问吧,上头又还隔着几层,他可能根本 不知道有自己这号人物,该去问谁?!

    如果装作不知道的话,安全倒是安全,只是这 个蓝愁留在这里又该怎么处置?

    沙鹰一直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吩咐 她:“走吧,以后白先生那边若有指示,务必通知 我。”

    秦菜点头,现在她也是骑虎难下:“好的通爷。”
 
    上了车,秦菜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幸好他只是找我谈谈。”

    沙鹰都不想再和她说话了:“你以为通爷是个傻瓜吗?这种场合你带我去,他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秦菜却突然严肃起来:“我和通爷这钞纯洁’的谈话,你会转告红姐吧?”

    沙鹰微怔,秦菜又解释:“红姐待我,毕竟还是有知遇之恩,我不想因为这一点事,让她误以为我和通爷之间有什么……”

    沙鹰复又重新打量了秦菜一番,许久又转头看路:“嗯,我会转告她。”
 
    第二天是周六,没有了白芷,大家也没有出去 加班。晚上,秦菜正在粘贴报销单据,突然楼下隐 隐有声音传来。秦菜一听就浑身僵硬——是通爷。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她望了一眼沙鹰,两个人一起迎出去。
 
    通 爷这次是和谈笑一起来的,秦菜左右看了半 天,没有见到红姐。

    秦菜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通爷也只是微微 点头。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秦菜房间。秦菜急 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沙鹰。沙鹰也没有办法 ——谈笑拦住了他:“这几天三线要举办一个守望者技能加强培训班,通爷的意思是想让你过去上课,作主讲。到你房间,我和你讨论一下场地、课件的事吧。”

    沙鹰就知道通爷是有意要隔开他,并且这次不是普通的隔开,有可能是要调离。
 
    他跟谈笑进了房,秦菜只得站在通爷面前,通 爷比她自在得多:“把门关上。”

    秦菜笑得勉强:“通爷,我觉得有事咱们可以 就这样讲,关上门……反倒让人觉得心里有鬼似 的。”

    通爷今天换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外貌,比 往日清爽帅气。他双目含笑:“你过来。”
 
    秦 菜就是一哆嗦——她真不愿过去啊。

    她站在通爷面前,通爷突然抬起右手,在她额 前停下,食指划出她鼻梁中间那条线。秦菜有点紧 张,突然通爷右手一勾,秦菜惊呼一声,几乎整个 人都朝前面一撞,眼看快撞到通爷的时候,又突然 弹回来。

    她神思有点恍惚,好像刚才的感觉只是作梦, 将醒未醒的感觉。
 
    通爷的眸子都亮了起来:“有没有人对你说 过,你的魂魄韧性很强?”秦菜愕然,通爷似乎在 看什么最宝贝的东西,“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说着说着就想将秦菜揽到怀里,秦菜赶忙避 开他,义正辞严地开口:“通爷,我既然领着这份 薪水,就会做好份内的事情。但请你放尊重一些, 不要拉拉扯扯。”

    通爷一怔,秦菜胸脯剧烈起伏——反正已经挑 明了,就明说吧:“也许是有人希望能顺着您的杆 子往上爬,而您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不想做 谁的玩物。我只想做您的下属,请不要强迫我。”
 
    通爷靠在床头,似乎也觉得好笑:“为什么?”

    秦菜觉得很扯——这还需要理由吗?她涨红着脸:“我……我只想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通爷这次是笑都笑不出来了:“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秦菜瞪大眼睛——难道不是想圈圈叉叉我吗?

    通爷爬在她床上,笑得全身乱抖:“我答应不碰你,但是你要给我两个小时时间。我以人格保证。”

    那时候秦菜很愚蠢,她也没想过通爷这种人的人格——是不是负数。她跟着通爷走了。
 
    这次的方向不是通阳馆,目的地是通爷的一处 别墅。别墅区很上档次,左右两边全是喷泉,中间 的大型雕塑下,几个白衣黑裤的清洁工打扫庭院, 停车场全是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指挥车辆。

    具体规格秦菜不知道,但至少她这种人,这辈 子是第一次来。
 
    通爷将秦菜带到了朝天阁这一区,很快停好 车,带着她上了四楼——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秦菜这会儿开始害怕了——他……他的人格到底 还剩下多少啊?
 
    然而一进到房里,秦菜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外面烟花四月,里面却寒津津的,是阴气。她背上寒毛乍起,仿佛四周叫嚣着无数恶鬼。
 
    通爷将她领进旁边一个房间,当灯光亮起时, 秦菜沉身僵硬——这个房间里,男女老幼横陈,却 不动不语。

    全是尸体!!
 
    她被惊得猛然后退,却撞上通爷的胸膛:“不要怕,我们能做一些很有趣的事。”

    通阳子的声音阴冷如同毒蛇,在她耳边轻声慢语。
 
    秦 菜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转身逃跑。可是来 时的路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陵 园,满地全是墓碑,哪里还看得见别墅?

    不对,这是幻觉。秦菜这样告诉自己,通爷可 能在这里布了什么阵,让她看见了和现实不一样的 东西。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知道该往哪走了。这 里是楼上,她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乱跑,失足摔 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通爷的声音远远近近,有时候像在天边,有时 候像在耳际:“你以为沙鹰能够保护你吗?他也不 过是条自身难保的可怜虫罢了。”

    秦菜一身全是冷汗,她开始知道自己跑不掉的,毕竟她所学的太少了。她只有站住,转过身,被恐惧占据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大声喊:“好吧,我不跑了。只要你说话算数,我配合您行么?”
 
    暗处的通阳子笑了一声:“我喜欢听话的女 人,过来吧。”

第四十七章:4月7日A章

    秦菜往回走,声音突然静止,眼前出现一扇门, 她猛然拉开,突然尖叫——里面的人竟然是白露!怎么可能是白露?!秦菜骤然惊醒,坐起身来。是梦,通爷并没有来,她粘着发票睡着了。可是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白露明明已经死了, 连主魂都已经被自己消灭了。难道通爷会来找她?还是自己太担心这事了,想太多? 她狐疑不定,当晚却一夜无事,通爷没来。
 
    第二天照常出任务,秦菜情绪一直不定,沙鹰发 觉了。回程的时候才问她:“怎么了?” 秦菜忐忑不安:“沙鹰,你说白露可不可能还 存在着?”
 
    沙 鹰微皱浓眉:“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把她除 掉了吗?” 秦菜想不通:“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是吗?”沙鹰沉吟:“那倒也不是。人有三魂七魄,十个魂魄碎片每一个看起来都是她,你灭了她的主魂,也许尸魂、落地魂还在某个地方。能够看见她并不奇怪。” 一听这样解释,秦菜终于释然——她对自己的阴眼原本还是比较有信心,突然接到胡乱给予自己的提示,顿时就有些不知所已。可是通爷一直没有来,那么当天做的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秦菜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梦,都是通爷 过来找她的。秦菜已经不知道哪一项是真的了。她 终于开始觉得——是有人在混淆她的阴眼?
 
    阴 眼看到的,是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事。在这 些事还没有发生之前,是可以改变的。通爷总是不 断地做出要过来接她的举动,并且安排好之后去哪 里,做什么。这些举动会提前反馈给她的阴眼。 可在她接受到这些信息之后,通爷又自行改变 出行计划。 秦菜知道,她就是用这个法子,瞒过了白芷的 偷看——她先告诉青瞎子,一万块钱买一条命,顺 便你再帮我找一个人。却没有说明什么时候,是谁 的命。 过于防范她的白芷,就听见了这么最要紧的一 句话。而秦菜是待这种消息反馈到她那里之后,再 撤消后面的全部计划。故而不是阴眼不灵,只是人 为地变数而已。
 
    这些天,红姐对秦菜的态 度渐渐就有些变化 了。她对秦菜似乎冷淡了许多,秦菜不明所以,几 次想找红姐当面谈谈,都被红姐以忙为借口,拒 绝。 秦菜像是被打入冷宫一样,再入通阳馆开会的 时候,红姐都不再理会她。她只得去问沙鹰。 那天小组刚刚下班,秦菜就去了沙鹰房 间:“你告诉我,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沙鹰明显不打算说:“什么怎么回事?”
 
    秦菜揪住他不放手:“红姐,红姐为什么不理 我了?!” 沙鹰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你真的不知道?” 秦菜很冤:“我知道个毛线啊!” 沙鹰这才道:“通爷天天晚上安排人整理他的别墅,派车到楼下来接你,有几晚还是亲自过来的。” 秦菜一头雾水:“可是他并没有来啊。” 沙鹰望定她:“可是每次到楼下他都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又回去了。”
 
    秦菜终于明白过来:“沙鹰,红姐不会也以为 他爱上我了吧?” 沙鹰不语,秦菜只差没以死明志了:“沙鹰,他是为了扰乱我的阴眼!你真以为他反复来回是因为少年羞涩呢?你们别看那么多言情小说行不行?!” 沙鹰还是不说话,秦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通阳子这样,红姐都容不下她了。
 
    她突然冷静下来,问沙鹰:“无法挽回了对 吗?” 沙鹰是了解红姐的性子的,她不能容忍任何女 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连白芷这种潜在的她都必须 除去,何况是秦菜这种已经浮上水面的? 秦菜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怎么办? 沙鹰是红姐的人,自己身边这群小喽罗完全帮 不上忙。如果红姐要除掉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通爷。
 
    秦菜对着镜子化妆,镜子里的脸既熟悉又陌 生,看久了让人觉得可怕。她化好妆就出了门,沙 鹰看见了,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通爷在和几个线的线长吃饭,谈笑和红 姐陪同。秦菜出现在饭局之上的时候,红姐的脸色 异常难看。 通爷却十分高兴:“蓝愁,过来。”
 
    秦菜走过去,那一天的酒宴虽然普通,但席上 贵宾也是衣着优雅。秦菜只穿了白衬衣,牛仔裤, 素净得不合时宜。 席上的线长秦菜都不认识,这时候却意有所 指:“老通又换了口味了,哈哈哈哈。” 通阳子一手挽着秦菜的腰,秦菜全身僵硬,却没有拒绝。
 
    通 阳子亲自往秦菜碗里挟菜,一边介绍在场的 客人:“这是一线线长黛姗,二线线长云歌,四线 线长秋容……” 他挨个儿介绍,秦菜只能点头微笑,这几个线 长都长得异常漂亮,那个叫黛姗的女人更是有着沉 鱼落雁之容。这时候她笑着往秦菜碗里挟了一块松 鼠桂鱼:“通哥真是有艳福,身边从来就没缺过美 人。” 通阳子不以为意:“要说艳福,姗姐也不少 啊。蓝愁,来来,替我敬几位线长一杯。”
 
    席间红姐一直脸上带笑,笑容保持久了,映着 妆粉精致的面庞,有点狰狞。 秦菜第一次直视她:“红姐,感谢提拔,我也 敬您一杯吧。” 红姐站起身来,二人对视半晌,含笑碰杯,像 是再亲不过的密友:“不客气,你本来也是个有能 力的孩子。” 她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秦菜容色不改:“那也得多谢红姐您的栽培。” 两个人饮尽杯中酒,从此以后,成为对手。
 
    晚上,秦菜坐着通爷的车回转,开车的是谈 笑,红姐坐在通爷左边。通爷似乎喝得太尽兴,这 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揽着秦菜,抚摸着她柔 软的长发,一身酒气:“你到底还是来了,呵呵。” 秦菜坐姿端正:“我到了,先回去了通爷。” 通爷不知道到底醉没醉,也许他只是装 醉:“嗯,今晚……你很不错。”
 
    秦菜下车,直接上楼,红姐的目光针一般刺在 她背后,她没有回头。 待回到房间,沙鹰居然在等她:“你去找通爷了?” 秦菜有些头昏——她酒量二两:“你管得着吗?” 沙鹰态度冷淡:“我是管不着,不过你若不去,通爷顾忌着白先生,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你若一去,他便看出斤两,如我所料不错,他晚上就会打电话向人求证你和白先生的关系。” 秦菜惊出一身汗:“他不住的试探,其实并不是扰乱我的阴眼,而是看我会不会向白芨求援?”
 
    沙鹰叹了口气:“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 聪明的时候自作聪明。” 秦菜本就是喝得醉薰薰的,这会儿酒意上涌, 她自然有些生气:“什么叫我自作聪明?你本来就 被红姐迷得神魂颠倒,红姐一声令下,你弄死我的 时候会有半点犹豫吗?” 沙鹰微怔,她却语带哭音:“你以为你想啊, 我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才好。可是现在我的一切 都是红姐给的,如果她不给了,我还能怎么办?”
 
    沙鹰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如果红姐执意要 清除秦菜这个障碍的话,他会怎么做?又能怎么 做? 秦菜和他算是什么关系呢,勉强算是同事还经 常吵吵闹闹,当然是按红姐的意思做了。 可……听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为什么又有些 不是滋味呢?
 
    “不要在这里争吵,让组员听见不好。”他只有这样说。秦菜二话不说就回了房间,往床上一倒,再不起来。沙鹰扯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我房间……”
 
    秦 菜翻来覆去地作梦,开始是秩序不羁阁,后 来变成了老家,日日放牛插秧,心突然安静下来, 她搂着那头水牛的脖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的角呢?” 床上,沙鹰抓住在自己头上乱摸的手,十分无奈:“拜托你先把你手放开好不好,我又不是牛魔王,哪来的角……” 这个人睡相太差,以后绝对不要和她一起睡了……
 
    秦菜睁开眼,身边还是沙鹰,她几乎抱着他的 头,她蓦然放手。沙鹰翻个身继续睡。秦菜望着他 的背影发呆,沙鹰好半会才又翻过身来,面对着 她:“你怎么还不走?” 秦菜呆呆地望他:“沙鹰,我和你做,你带我 离开这里好不好?” 沙鹰怔了片刻,秦菜第一次主动揽住他的脖 子:“好不好?” 过了好半会,沙鹰才缓缓扯开她的手,目光在 她胸前一扫:“你想得美。”
 
    秦菜翻过身趴在床上,不说话。沙鹰好半会儿 终于叹气:“你若真的想走,我去跟红姐说说, 但……不保证一定行。” 秦菜眼睛水汪汪的:“真的?” 沙鹰点头:“当然。” 秦菜将头埋入他怀里,沙鹰微怔,却仍是拍了 拍她的肩。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秦菜面前总是特别 心软,也许因为她总是这样无意识却全心全意地依 赖吧。

第四十八章:4月8日A章

    红姐和沙鹰最近一直在吵架,自然是为了秦菜的事。红姐要做什么,秦菜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几分。沙鹰自然是为了放秦菜离开人间的事和红姐争执不下。 秦菜没有问沙鹰进展,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带着 这个小组,不时请客吃饭,一个小组几个成员都为 她马首是瞻。
 
    四月二十七号,秦菜正在睡觉,突然梦见香湖 公园,她被几个稽查追捕。正在走投无路之时,突然看见公园墙角有个出水口。秦菜慌乱之下躲到里面,外面几个稽查的脚步声一直向前,渐渐再也听不见了。秦菜长吁了一口气,她这时候有点清醒,知道自己是在作梦,这会儿只能等梦醒了。
 
    可是总不能一直呆在水里——沙鹰和阿紫他们 呢? 她急于知道明日的吉凶,顿时离开出水口,往 沙鹰惯常停车的方向行去。沿着公路一路走,三分 钟后她就看见了沙鹰的车。 秦菜心头陡然松了一口气:“沙鹰……”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车渐渐向她开过来, 越来越近,车灯迷了眼,秦菜不由眯起眼睛,只听 砰地一声响,她飞出数十米,摔在公园的栏杆上, 又滚落在地。
 
    秦菜还有些发呆,半晌摸了摸脸上,连头都被 撞缺了一块。她醒来时不断地摸自己的头,那感觉 太过真实,她有些惊魂不定。
 
    沙鹰,终于决定听红姐的话了吗?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 为什么一直就是毡板上的鱼肉呢? 为什么一定要任人宰割呢?
 
    “今天目的地?”房间门口沙鹰在问,秦菜倏然 一惊,不由脱口:“香湖公园。” 沙鹰闻言就欲走,秦菜猛然想起梦中的地点, 刚想要改,突然又觉得至少自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如果我一直缩在公园出水口,这个梦不是就不会实现了吗?
 
    晚上八点半,香湖公园。 秦菜站在假山后面,一直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晚太冒险了,不如请个假让沙鹰带队。 主意一定,她立刻给沙鹰打电话。但刚刚拨 号,周围突然有异响,秦菜本就十分警觉,顿时往 右一躲,一个人突然扑过来,摔在地上。 出事了!
 
    秦菜咬牙,如果依照梦里,就只有一个地方安 全——出水口。 她顾不得再和沙鹰通话,拔腿就往出水口跑。
 
    几个稽查开始追,秦菜越跑越有信心——这里是个死角,草木旁枝逸出,灯光照射不到,很难有人能够发现她。 她匿到出水口,周围脚步声渐渐密集,最后果 然远去了。秦菜心里砰砰直跳,接下来就是去找沙 鹰,然后……
 
    不,不能去找他。干脆就躲在出水口里,等天 亮好了! 她紧缩着不动,突然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一下 一下触碰得她骚痒。她一手抓起来,骇然发现是条 蚂蝗!! 妈!
 
    水 里是呆不下去了,她匆忙上来,周身湿透, 只剩手里还抓着的手机还干躁着。喵的,老子偏不 去找沙鹰。可是沙鹰停车的方向,确实是最适合逃 跑的。 秦菜给沙鹰打电话,沙鹰刚刚接起,她就说 话:“我的阴眼能够看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你知 道吧?” 沙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所以?” 秦菜边向他的方向走,边说完剩下的话:“昨晚,我看到我逃到你身边,你杀死了我。”
 
    她看见沙鹰的车了,黑色的跃野,跟梦里一模 一样。 沙鹰也在看她,电话通着,两个人都没有说 话。 秦菜步步走近他——其实沙鹰是有意在这里等 她的吧?如果她不从这里走,肯定会被稽查抓住。 如果她从这里走……
 
    那 条路是防盗网坏了,市民踩出来的小路,没 有灯光。沙鹰的车停在无数车辆中间,车灯一闪一 闪,隐约可视物。秦菜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四目相 对,她停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 手机贴在耳边,她轻声道:“就是这里了。” 沙鹰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放开:“上车,走了。” 秦菜微怔,但只犹豫了十多秒,就快步上前, 拉开车门坐上去。
 
    沙鹰一直没说话,车绕过香湖一路,转到建设 路口的时候,他停车:“阿紫她们在二站,你去接 吧。” 秦菜下了车,他开车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 滚滚车流之中。命定的事没有出现,却不知道下一 次又是什么时候。
 
    这次沙鹰会犹豫,下一次呢?
 
    五 月中旬,秦菜约了沙鹰出去吃饭。房间里沙 鹰躺在床上发呆,哪也不去:“我们都去了小组成 员谁看管?” 秦菜站在他面前,很久才说话:“一起去呀,沙鹰,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沙鹰微怔,秦菜又笑,“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今朝,你陪我去吧。” 沙鹰叹了口气,终于起身:“地点?” 秦菜这才开心了些:“福记大排档!!”
 
    生日宴为什么定在这种地方?沙鹰略略皱眉。 周围全是喝夜啤酒的人,天气有些热了,这时 候烤点肉串、吃点小炒、海鲜,再喝口冰镇啤酒, 确实是不错的享受。 但是生日宴……就太吵了吧?
 
    老板从里间搬出来一张大圆桌,秦菜加小组成 员一共七个人,围着桌子而坐。福记大排档,以前 李妙经常带她过来打牙祭。 菜一盘一盘地上,这里不比酒店,每样份量都 跟喂猪似的,堆在盘子里像小山。秦菜叫了啤酒, 一桌人还没开始动筷子,青瞎子就来了。
 
    沙 鹰知道这个人是秦菜的线人,也没说什么。 青瞎子本来就是个自来熟,当时就在沙鹰身边坐 下。 刚喝了一口啤酒,他立刻就不满了:“今天蔡 姐生日,又有鹰哥在这里,怎么可以喝啤酒呢?老板,先来五瓶白酒!!” 沙鹰皱着眉头,正要阻止,秦菜又笑着 道:“随他高兴吧。”
 
    青 瞎子这种人,混迹江湖,酒量当然是不小 的,他不断地敬秦菜。秦菜那点酒量沙鹰是知道 的,一杯下肚就上脸。 他自然要阻拦:“别灌她酒。” 青瞎子立刻就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只有灌鹰哥了,来,咱们喝个痛快。” 沙鹰本来不想和他喝酒,却也捺不住他劝,勉强喝了两杯。
 
    他 最近本就心情不好,酒入愁肠,不知不觉就 没了节制。青瞎子再火上一浇油,他二人就拼上 了。 秦菜给几个组员挟菜,青瞎子拼了一会儿,也 有些不胜酒力了。没过多久,他起身去了一趟厕 所,回来时突然又精神百倍,争着给沙鹰倒酒。 沙鹰渐渐地也有些不行了,一个人去了车上。 青瞎子看看秦菜,秦菜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装了 三千块。
 
    青瞎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一条缝了:“蔡姐,我送你们回去!” 秦菜点头。
 
    沙鹰确实是醉了,上车就睡觉,青瞎子开车, 将秦菜和小组的人一起送回去。沙鹰不断地摇头, 看得出来确实不是很清醒了。但他还是想得周 到:“我有点醉了,让青瞎子留下帮你看着组员。” 秦菜应了一声,转头看青瞎子,青瞎子微微点头。
 
    回到宿舍,秦菜在沙鹰房间里,用湿毛巾替他 擦脸。不一会儿青瞎子就过来,手里拿着一杯 水:“醒醒酒吧。” 秦菜喂沙鹰喝了,杯水下喉,沙鹰本来有点清 醒,这时候却已经人事不醒了。
 
    青瞎子把杯子洗干净,放在沙鹰床头:“好了蔡姐,这下子他就是菜板上的肉,任你施为了!!” 秦菜点头:“他喝醉了。” 青瞎子连连点头:“那是那是,鹰哥酒量不好,哈哈哈哈。”
 
    青 瞎子一走,就顺手关上了房门。 秦菜在沙鹰床头坐了半个小时,最后她终于开 始一件一件地替沙鹰脱衣服。沙鹰睡时也蹙着眉 头,秦菜手有些发抖。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沙鹰穿 的也不多。 秦菜触到他结实的肌肉,心里又紧张又隐隐带 了些羞涩。她咬着唇把沙鹰的皮带扣也解开。他睡 得沉,并没有什么反应。
 
    秦菜握住了那处让她面红耳赤的地方,只是轻 微用力,它就有些抬头。秦菜心跳如擂鼓,手却不 停,只是轻轻揉捏那处所在。 沙鹰朦胧中也有了些反应,他猛然张臂揽着秦 菜,秦菜吓了一大跳,他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握 住她的手上下□。 秦菜脸早已涨得通红,神色却坚定——她一定 要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沙鹰火热的唇吻了吻秦菜额头,他明显想要更 多,秦菜的双手不能提供很周到的服务,他用力地 抵在秦菜腿上。许久才轻轻摩擦着她,语声低似呢 喃:“摇红。” 秦菜有一丝的愧疚,她只有更周到地服务于沙 鹰。
 
    沙鹰利器越磨越锋利,就是没有投降的迹象。 秦菜臊得满脸通红:“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沙鹰握着她的手直用了十几分钟,方才低哼着 动作越来越快。秦菜感觉到他的呼吸,烫烫地抚过 脸庞。她心里终于也涌起一丝温柔,鼻尖轻轻碰过 沙鹰高挺的鼻梁。
 
    沙鹰猛然吻住她,腰身用力一挺,一股滚烫的 热流喷了秦菜一手。秦菜还是十分紧张,她对沙鹰,终究淡化了恶感,这时候也没有多少不适。沙鹰却十分疲累——青瞎子灌了他许多酒,最后又喂了他一杯新型的迷幻药水。他似醒非醒,这会儿神思模糊。 秦菜并不清理现场,反而将浊液擦了一些在床 单上。然后她去净手,又刺破胳膊一点皮肉,印了 几点血迹在床单上。最后想想还是不妥,她把自己 胸口的铜钱扯下来,放在沙鹰床上,这才出门。
 
    青瞎子还在秦菜房里,见秦菜这么早出来,他 还有点不解:“咋了蔡姐,用得不满意?” 秦菜挥手:“你回去吧。” 青瞎子当然得回去了,他乐呵呵的:“我关心一下售后嘛,蔡姐你满意就好。呵呵呵呵。” 秦菜在床上坐下来:“你以后还是叫我蓝姐吧,”她望定青瞎子,“我觉得我之所以这么菜,都是被你诅咒的!!” = =

第五十章:4月8日b版

    沙鹰一直睡到早上十一点多,醒来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床上的痕迹,他就是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也没在意——他的下酒菜真的太多了,兴许昨晚兴起,拉了阿紫还是绿珠。他洗漱了一番,自然就要清洗床单。正将床单和被褥丢进洗衣机时,里面滚出一枚铜钱,上面串着红线。

    他目光一沉,将铜钱拿在手里——这东西……是秦菜的护心钱,平日从不离身,怎么会在他床上?

    当天秦菜一直没有过来找他,到快下午了,沙鹰下去吃饭,回来之后发现秦菜在他房间找什么东西。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那枚铜钱:“你找这个?”

    秦菜接过那枚铜钱,只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沙鹰一把握住她的肩:“你想证明什么?”

    秦菜扬起头看他,他目带讥嘲:“为什么靠近我?你以为这样做了,我就会站在你这边吗?”秦菜不说话,沙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态,“为什么你们女人一到紧要关头,老是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当武器?你下面又没有镶金银钻石,我为什么一插-进去就要保护你,就要负责?!”

    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或许,是失望吧。

    那么多女人,每一个都这样,就没有一个能够免俗的。

    “你们的贞操观念呢?你们的清高自爱呢?”他声音很大,平时他从不这样说话,“除了脱衣服,除了让人践踏,你们还能做什么?我不会帮你任何事蓝愁,关上灯,每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秦菜一直低头听着,许久之后她才问了一句:“你干嘛这么生气?”沙鹰怔仲,秦菜掰开肩上他的手,她的神色平静到淡漠,“既然关上灯,每个女人都没有区别,你又为什么喜欢红姐?”

    沙鹰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她,他从来没有打过女人。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他心里是空的。为什么喜欢?又为什么讨厌?

    他还记得那时候第一眼看见摇红,她穿着一身红衣,鲜艳得像是雪间红莲。那个时候她那么倔强地说——我可以使用很多武器,但不包括身体。

    这一巴掌比较重,秦菜偏了一下头,脸上很快就浮起清晰的指印。她抬头直视沙鹰,半步不退:“我也不想啊,但是就比如现在吧,你打我一巴掌,我又打不过你,能怎么样呢?你也喜欢干净的东西吗?你拼命把秽物泼向她们,最后却恨她们为什么脏了?”

    沙鹰第一次这样近的看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很清亮——像每一个年轻女孩一样。可是里面的讽刺之意比任何时候都重。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里面的组员,秦菜推开沙鹰:“自重一点吧,守望者。”

    两个人在吵架,沙鹰好像还动了手。组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躲回了房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日子还在继续,一日一日地重复,似乎永无止境。红姐催得越来越急,沙鹰突然厌烦了。再美好的记忆,最终都会淡去。如今褪色的画卷,哪还有昔日的浓情?

    他也累了。

    qq上,他给红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这次这盘棋很大,秦菜知道。

    暂时的平静,如同风雨之前的酝酿。秦菜依旧每天按时带组员出任务,沙鹰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是两个人再没说过话。沙鹰最近也没叫过女孩到自己房间,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赌气。

    五月底的月度总结大会,谈笑居然将秦菜的坐次排在了红姐之前。这种低级错误本来是万不该犯的,但通爷竟然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一直到会议结束。

    秦菜知道谈笑的用心——他也想让秦菜和红姐内讧,不管是谁胜谁败,对他都没有妨害。而通爷不说话就显得很微妙了,是真的没有注意,还是这样安排也可了他的心意?!

    六月中旬,秦菜明显开始觉得不对了——每次出任务,周围的小贩越来越眼熟,来往的男女都好像群众演员,总是莫名其妙地多次出现在不同的场景里。

    ——红姐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一组和四组的资料。

    秦菜在一组,她看到了,但是她不能说——证据呢?

    她不能跟踪红姐,谁会相信?

    这一天晚上,将要出门的时候。秦菜突然捂住嘴,急冲洗手间。几个小组成员都看向她,她只是吐,什么也没说。

    与她依然冷战中的沙鹰,表情也变得十分奇怪。待秦菜吐完,他过去握住秦菜的手腕替她把脉,秦菜用力挣开:“你滚开啊!”

    几个组员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秦菜用水漱口,报出目的地:“临江大道。”

    沙鹰心不在焉,车行过临江大道很久他才发现,又不得不调头回来。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非常小心,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只有那一晚和秦菜……他不知道,他真醉了。

    他自然知道秦菜有意算计自己,就算自己醉了,她若不愿意,也绝计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春菜必然主动过。

    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反正送上门来的东西,不享受是浪费。

    可是……她难道……

    秦菜一晚状态都不好,吐了好几次。沙鹰虽然不说话,但是一直在注意她。

    秦菜依在临江大道的栏杆上,前面是一片无边江景。沙鹰走过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夜晚十分静谧,晚风温柔地抚过脸颊,令人心矿神怡:“你到底怎么了?”

    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和秦菜说话,秦菜头也没回:“死不了。”

    沙鹰停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江天无言,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看就是半夜。

    这几天沙鹰也不太对劲。他老喜欢站在秦菜的房间门口,也不进去,靠着门框就能站半天。秦菜也不和他说话,那感觉突然像是回到了初恋。

    她站在走廊那头,看吕凉薄缓慢地下楼,没有只言片语,却仿佛诉尽了千般情谊。

    这一天凌晨六点多,秦菜带着小组返回,沙鹰突然开口:“天堂水汇。”

    秦菜虽然不解,但还是依照他说的,和几个组员上了车。沙鹰开到一半,突然拐入另一条道,十字路口的绿灯瞬间转为红灯,后面有车辆急刹车,秦菜这才发现有人跟踪。

    是谁?为什么跟踪他们?

    沙鹰将商务车开得又平又稳,速度却极快,转眼已经穿过三条街道,驶入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组员这时候都有些受惊,秦菜也不解:“什么人?”

    沙鹰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一组人没回宿舍,第二天秦菜就接到电话——组织里出了事。据说这次是秩序高管亲自动手,消息十分精准,一下子就围住了三线四个小组的宿舍。三线六组、四组都被彻底捣毁。

    一组没有回宿舍,二组守望者不在,躲过一劫。

    连带通阳馆也不得不临时搬迁。谈笑迅速联络了所有成员,通知即刻前往新地址开会。

    组员们俱都惊魂未定,秦菜却看了一眼沙鹰。沙鹰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通阳子悖然大怒,立刻令谈笑和红姐调查事情的始末。红姐没收了所有组员的电脑、手机等所有通讯设备进行详查。

    沙鹰坐在秦菜身边,秦菜本就不安,这时候更加焦虑——设备收上去,谁知道别人会不会搞鬼?却又不能不交,一旦拒绝上交,不是更说明心里有鬼?

    她正坐立不安之际,沙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菜转头看他,他五指握握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随即又松开——是安抚她的意思。四目相对,秦菜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温情。如果你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能保护你不受伤害,你又怎么可能不靠近他?

    怎么可能在一次又一次蒙他指点、相救之后继续讨厌他?

    对视刹那,沙鹰又转过头去。两个人再没有什么交流。

    其实这次……他是下定决心要帮助红姐除掉自己的吧?

    秦菜心如明镜,对不起沙鹰,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周围一片安静,红姐和谈笑正在和it部的技术员钟川一起恢复各组长、守望者通讯设备上的数据,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用查了,是我不慎将资料泄了密。”

    秦菜猛然抬头,红姐也是一脸震惊:“沙鹰,你在胡说什么?!坐下!”

    通爷先看了红姐一眼,红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补充:“你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疏漏?”

    沙鹰不答,通爷声音沉缓:“我想听一下原因。”

    秦菜手心里全是汗,通爷旁边,谈笑目光得意,红姐望向秦菜,目光惊痛欲绝,又恨不能将秦菜生吞活剥!

    为什么会这样?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吗?

    你喜欢她早说啊,为什么要这样?

第五十章:4月9日a章

    几个小组的组长、组员全部在场。沙鹰直面通爷,语声平淡:“这个组织害了这么多人,还不够么?我不喜欢它。”

    通爷目光湛湛:“沙鹰,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沙鹰无波无澜:“我知道。”

    红姐紧紧咬着唇,通爷表情寡淡,语声却带了一丝重压:“你身为一组守望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很好。”

    红姐犹受重击:“沙鹰。”

    沙鹰谁也没看,语态坚决:“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不想推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查内鬼本来就是很敏感的事,谁也不希望趟这种雷,有人主动承认自然是再好不过。

    通爷面色阴沉:“既然你完全不知悔改,就依组织规定,受三刀六洞之刑,挖眼、割舌剖心而死吧。”

    沙鹰根本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身边秦菜却站起身来:“通爷。身为一个组织的成员,此事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安危,所以我还有几个疑点。希望我组的守望者能够解释一下。”

    沙鹰转头看过去,秦菜目光犹如棉里藏针,温柔之下带着刚毅。通爷本来已经准备离座,这时候重又坐下来:“你说。”

    迎着众人的目光,秦菜声音洪亮:“我想请问一组守望者,您的工作范围明明只有第一小姐,为什么会有一组、二组、四组、六组四个小组的资料?”

    周围一静,红姐心里突地一跳——她明明只是泄密了第一小组的资料,为什么会四个小组同时出事?

    剩下的三个小组行踪,是谁泄露出去的,有什么目的?

    沙鹰微滞,秦菜完全不似平时的木讷少语,她字句清晰、条理分明:“能够同时掌握四个小组资料的人,三线之中极为有限,所以组长、守望者的嫌疑,都是可以排除的。”沙鹰与她对视,秦菜缓缓道,“可是我非常不明白,您主动站出来,是要为谁顶下罪名呢?”

    沙鹰知道她要扯出谁来,他只是微微摇头:“不要再问了。”

    秦菜怎么可能不问:“目前看来,这个人至少需要几点条件才能成立,第一、他就在我们三线。第二,他职务起码在组长以上,而且绝对是有机会接触通阳馆文件资料的人。我再斗胆猜测一下,能够让守望者这样不计生死都要包庇的人,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亦或者说,根本就是这场叛变的主谋。所以如果我们找出,守望者和谁关系过从亲密,是不是就能找出这个人来呢?”

    沙鹰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原来杀招在这里。他总算是明白了秦菜上次陪他过夜的目的。她只是要让他保她一条命,让她坚持到今天的申诉。可是她怎么会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四个组的资料为什么会一齐泄密?!

    谈笑把玩着手里的录音笔,面不改色:“虽然我也成了蓝组长所谓的嫌疑人,,但是我倒是满赞成蓝组长的话。如果不剔除内鬼,首先对不起组里牺牲的成员,第二……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通爷,依我看……我和红姐都回避一下,并且上缴自己的电脑、手机,通爷另外请人详查吧。”

    红姐皱眉,也搞不清谈笑这一步走的什么棋。通爷看了一眼秦菜,突然笑了两声:“越来越有趣了,我的左右臂膀居然出现了问题。好吧,钟川,马上详查,今天之内,我要结果。”

    秦菜依然端坐,沙鹰这才转头看她,她无视对方的目光。钟川查找了一天,自然什么都没有找到——组长以上的人都有自由出入的权力,谁会那么蠢使用自己的通讯设备和秩序联系?!

    可是……钟川却有意外收获。

    在沙鹰和红姐的电脑里,他恢复了一段数据。红姐一见就脸色苍白——是她和沙鹰的聊天记录。

    更为精彩的是……里面居然有一段红姐的自拍视-频,是一段脱衣舞,其露骨程度,简直不亚于夜场表演。通爷命钟川当场转播了,在场几个小组成员无一不是面色绯红。

    这种场合放这种比三-级-片更火暴热-辣的东西,实在是不合时宜。沙鹰几次欲开口,最后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红姐面上亦是时红时白,十分滑稽。

    谈笑这个人平时生活作风方面还比较干净,少有绯闻。这会儿他也是以手抚额,不忍再睹的表情。

    会议室里表情五花八门,通爷在翻看红姐和沙鹰的聊天记录,没有敢说话。视频结束之后,他开口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摇红助理和守望者还有这么深厚的友谊。”

    他这话一出,众人又想笑又不好出声。通爷话锋一转,顿时就不那么好笑了:“难怪沙鹰要急着站出来顶罪了!”

    “我没有!”沙鹰面色一变,通爷却挥手:“坐下。”

    沙鹰只有坐下,红姐突然明白过来——蓝绸这个贱人,她肯定和谈笑结盟了!两个人联手陷害她!

    她望了一眼谈笑,又狠狠瞪视秦菜。秦菜直视她,目光里面没有多少敌意和杀机,却毫不退缩。

    摇红是向秩序举报了一组,她计划得很好,两组资料一齐泄密,然后借秩序的手除掉秦菜,即使秦菜侥幸不死,沙鹰也会送她一程。

    一个组出事,凭通阳馆的能力,很快就能将这件事情摆平,通爷也不会在意。

    然而没想到,这次出手的竟然会是秩序的高管,并且一下子牵动了四个小组,连带通阳馆都只有匆匆转移。

    事情闹大了,通阳子自然要追究责任。这事万不可能善了。

    通爷稳坐如山:“既然真凶已经找到,就按组织的规矩办吧。”

    红姐这时候反倒不怕了,她只是看着秦菜,一直在笑:“贱人,如果不是我,你岂会有今天?!沙鹰,亏你还一直维护她,你看清楚了吗?外表最善良的女人,一直就是最贱的!”

    秦菜头也没抬:“自从进到组织,确实承蒙红姐栽培看重,没想到今天红姐做出这样的事来。红姐对蓝绸有知遇之恩,但所犯的错,却实在太不应该。看您如今下场……蓝绸实在是……心有不忍。”

    红姐气得浑身发抖:“贱人,你个贱人!!”

    她刚一站起身,立刻有人拿住了她。通爷语声淡然:“沙鹰,身为守望者竟然对一个叛徒动情,隐瞒事情真相,为将功赎罪,这次就由你主刑。不要再犯错,谨记你的身份和立场。”

    其他的人都走了,沙鹰和秦菜还在。施刑的时间被定在晚上,三线所有的成员都会参加,据说其他线的线长也会带人过来观刑。

    “走吧。”秦菜去扶沙鹰,沙鹰避开她的手:“你怀孕是装的吗?”

    秦菜微僵:“沙鹰,现在先不要讨论这个话题好吗?”

    沙鹰强硬地握住她的右手,把了脉。秦菜没有挣开,那时候他离她那样近,呼吸相染的距离。可他的神色那样漠然,仿佛相隔千年。

    “我是个傻子,对不对?”他这样问,秦菜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以为沙鹰会再给她一巴掌,沙鹰却放开了她的手,“你说你想过做一个好人,那时候我差点信了。”

    秦菜不想看他这个样子,她只有环住他的腰:“沙鹰,我这样做只是不想牵累到你。清醒吧,摇红她根本就不爱你!如果刚才我不说话,你已经为她受刑了,你醒醒啊!!”

    沙鹰浅笑了一下,随后他拨开了秦菜的手:“也许我也没有爱过摇红,我只是爱上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美好而已。你说得对,我把污秽泼向别人,最终却恨别人为什么脏了!”

    他缓缓后退,最后终于走出了会议室。当玻璃门就这么关上的时候,秦菜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挡在前面的屏障就这么空了,她只有自己迎着风雨走了。

    晚上的地点,约在一所私人会所的高尔夫球场。

    其他五个线的线长都带了人过来,现场足有两三百人。现场燃烧着火把,红姐被吊在一根十字柱上,秦菜本来坐得远。通爷却招手把她叫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施刑的果然是沙鹰,他穿着条纹的白衬衣,气质优雅得像个贵族,不带一丝戾气。

    可是他拿着刀,每个守望者都受过施刑的培训,每种刑罚都十分讲究。三刀六洞、挖眼割舌剖心,就是只有到剖心的时候,受刑者才可能死亡。

    否则施刑者就要被重罚。

    沙鹰将刀在桐油火把上烧得通红,目光仿佛也着了火,他走到红姐身边。红姐眼中居然带着近乎温柔的甜蜜:“来吧。”

    那铁器入到鲜嫩的骨肉里,每一刀都带起滋滋的声响,因为太烫,血流得不多。红姐的表情已经变了形,可是她还是笑着:“沙鹰,其实我真的爱过你,你信不信?”

    沙鹰紧紧抿着唇,三刀已毕,挖眼,割舌,剖心。他二指如勾,却久久落不下去。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通爷眼中已露不悦之色。红姐注视着他,仿佛看尽了自己半生:“我错了,沙鹰。真的错了。来吧。”

    沙鹰开始颤抖,秦菜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果敢的人也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候。她只有扶住通爷的臂膀:“通爷,上次白露的双眼您送给了我,是因为我出力最多。这次如果我再出一点力,红姐的双眼,可不可以……”

    通爷转而看向秦菜,目光玩味:“当然。不过我可不希望你再吐了,那会让其他线的人笑话我三线尽是些胆小鬼的。”

    秦菜站起身,朝沙鹰走过去。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下来。秦菜站在红姐面前,那双瞳孔里清晰地印出自己的影子。

    她咽了口唾沫,虽然是对沙鹰说话,却直视红姐的眼睛:“我来吧。”


51、4月10日A章

    回到临时宿舍之后,秦菜几乎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阿紫给她送了饭进来。沙鹰没有来,上头发过来指示,会调新的守望者看顾一组。
 
    秦菜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当时是中午十二点过两分。她接过碗开始盛饭——人是铁、饭是钢,什么时候也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她真的没有吐。
 
    阿紫一直在看她,这时候也递了茶水过来。秦菜咕咕喝了半杯,才想到一件事:“昨晚谁在我房里?”
 
    阿紫不明所以:“昨晚……没有人在你房里啊。你回来就睡了,没人敢打扰。我们也是谈助理安排的。”
 
    秦菜觉得自己有可能听错了,或者是红姐也化为厉鬼了?!
 
    她并不在意,也无惧。反正谁也不是好人,这通阳馆死谁都不可惜。
 
    因为四个小组受挫,红姐又被处以极刑,通阳馆需要整顿。这几天便没有任务。秦菜起床后,谈海过来看望她。自从白芷的事之后,谈海对秦菜一直不冷不热,这回却十分周到,送过来一些日常用品。
 
    秦菜却没有看他——昨夜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她可以肯定这房间里面有人。是谁?
 
    她的目光在房间的摆设上扫来扫去,这是一间客卧,台灯、床头柜、电视……没有什么其他的摆设了。
 
    只是床头柜上除了昨夜拿回的红姐的眼珠,还有一卷……画?!秦菜打开画筒,才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挖了红姐的双眼,通爷却笑了一句不识货。然后……谈笑当场表演了一番活剥人皮。
 
    所以这一卷是……
 
    她真的不想吐,真的!
 
    但她还是吐了。
 
    秦菜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研究这张皮——实际上她连看都不想看这张皮一眼。她去找了通爷。通爷这时候也很忙——他需要新的场地,再次将通阳馆的业务开展起来。
 
    同时受创的几个小组也要重新恢复。别的都还好说,守望者比较难找。
 
    但对于秦菜的到来,他还是很欢迎的:“过来坐。”
 
    今天他换了一副四十岁男人的外貌,身材伟岸,气质沉稳。而秦菜能够一眼认出他,是因为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冰冷,不是那种置人于死地的冷酷,而是发出骨子里的寒气。
 
    秦菜在他身边坐下来,通爷问了句闲话:“睡得好吗?”
 
    秦菜没有答,通爷也不介意,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你昨晚的表现,虽然不佳,但总算也进步了一点。”
 
    秦菜想抽出手,这个千面人实在是让她毛骨悚然。通爷却笑得温柔:“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了。跟我来。”
 
    这里是一栋别墅,秦菜梦见过这里——就在通爷找她交待和秩序的关系那晚。六层的独院小别墅,她被通爷牵着走到电梯口,通阳子没有试图占她一点便宜,牵着她的手就跟牵着小猫小狗没区别。
 
    楼层居然是负一楼。
 
    秦菜实在是不想腹诽——这个人,一个人住了六层楼,在自己家还要坐电梯,这是有病吧!!
 
    她有很多话想问,然而刚刚起了个头,电梯已经开了。这也是一层楼,秦菜走进去,立刻感到一种冷,就和通阳子的眼睛一样,让人寒毛倒竖的感觉。
 
    通阳子感觉到了,他心情很愉快:“来吧。”
 
    左边是一扇铁门,通阳子鼓励秦菜推开。秦菜不敢——她知道推门之后会看到什么。
 
    酝酿了半天,她终于闭着眼睛,一把推开了门。身后通阳子掐了诀,冷风扑面而来,绕着她旋转不定。秦菜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白露,脑袋只剩下了前面一层壳,从眼睛的双孔可以看到她背后的墙。秦菜喘息了半天,发现她根本没有反应。身后通阳子不动,她只有握了右手的镰刀,轻声叫了一声:“白露?”
 
    人之魂如化厉鬼,其实是看不见人的。这时候往往不能叫她的名字,因为一她叫的名字,她就会看见你。
 
    可是秦菜叫了她之后,她仍然没反应,只是呆呆滞滞,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通阳子语声温柔:“傻瓜,这不过是个尸魂而已。”
 
    秦菜这才放松下来,再看看白露,她喉头微咽,还是有些怕。奇怪,红姐到哪里去了?
 
    她化厉鬼,肯定比白露厉害吧?
 
    通阳子走进房里,秦菜这才发现里面遍布各种黄符、法器。有的桃木钉什么的她知道,有的就怪模怪样,认不清楚了。
 
    “人的魂魄,又分三魂七魄。”通阳子在白露的尸魂面前停住脚步,右手再一掐诀,面前的白露居然一下子变成了十个白露,只是每一个都很淡。通阳子语声不停, “三魂为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乃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这三魂七魄互相交缠而生,决定一个人的性格、体魄、灵识。可是实际上,魂魄的组成复杂得多。”
 
    他走到中央,秦菜才发现两边是操作台,台上摆着铁罐、引魂符、聚魂符等。通阳子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每一魂、魄又分小三魂七魄,而每一个小三魂七魄又有各自的影子。它们的构造比人体还要复杂得多。”
 
    他们这一讲,秦菜反而明白了:“所以有时候民间遇到的一些怪事,不全是厉鬼作祟是吗?”
 
    通阳子点头:“真正的厉鬼,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能成形几个?大多数都不过是一些魂魄的碎片,甚至只是碎片的影子。”
 
    秦菜看着空中的十个白露,不由淡却了恐惧:“这就是她尸魂的小三魂七魄?为什么我只能看到她?”
 
    通阳子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怀里。秦菜不适应这个姿势,忙站起身来。通阳子语声迷醉,面对秦菜的问题,他像一个耐心的长者:“是的,我知道你也会喜欢的。你只能看到她,是因为你对她有执念。”
 
    秦菜眼里确实只有白露,她是阴眼,如果是睡着了估计能看到这里有些什么。不过她真不好奇:“你带我到这里来……该不会是想看看我的魂魄吧?”
 
    通爷朗声大笑:“你很聪明,不过你目前还承受不了。来吧,我们去隔壁。”
 
    当铁门被关上的时候,秦菜心里有点明白——铁门是隔绝阴气的东西,看来里面应该是通爷的魂魄实验室。
 
    另一个房间,秦菜推门进去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通铺,上面睡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心头却豁然开朗——通爷根本不是精通变化之术!
 
    他一直在研究魂魄,所以这些所谓的变化之术,只是不断地操纵别人的身体罢了!
 
    通阳子有注意到秦菜神色的变化,他却并不在意:“我一直在想,人到底以一种怎样的形态存在,才叫做永生。身体,不管经过多少年的修炼、保养,最后都必将衰朽,而灵魂,却可以超脱**,永远存在。”
 
    秦菜在打量这些身体,他们全无意识,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通阳子握了她的手去触摸,那些身体却冰凉——是死亡的温度。
 
    通阳子慢慢解释:“如果说灵魂是水,那么每一具身体都是一个容器。”他坐在床榻上,只是微一掐诀,另一具身体就站了起来,仍然是通阳子那种冰冷的眼神,“这些容器不是只能盛放一种水的。”
 
    秦菜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把厌恶和忐忑都暂时放到了一边:“也就是说,一具身体,可以装载不同的魂魄,所以有时候会发现夺舍、撞客的现象。”
 
    通阳子点头,很快又换了一具身体:“好玩吗?”
 
    秦菜没点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就算是玄门中人,有几个能够收集到这么多完整的尸体,有几个能够接触这么多魂魄?
 
    通阳子浅笑:“可惜,这些身体也不是每一条魂魄都能容纳的。就像容器有方有圆有棱角一样,他们也只能承载特定的魂魄。”他看上秦菜,笑容温柔,“这些年,我一直想改变魂魄的形状气息,让它们能够适应不同的身体,可惜还没有很大进展。”
 
    秦菜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些尸体,发现他们的肌肉居然都带着弹性:“他们……为什么不僵硬?”
 
    通阳子这时候格外耐心:“因为这里的阴气滋养着他们,使得他们能够不腐不坏,一如生时。”
 
    秦菜听说过养尸地,但亲眼所见,难免觉得神奇,最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红姐……难道也是尸体?”
 
    通阳子却只是笑:“也是也不是。以后你会知道的。”
 
    秦菜觉得这真的很奇妙,原来魂魄也跟人体的dna一样有着复杂的构造。她抬头看通阳子:“如果我的魂魄也离体,是不是也可以钻进这些身体里?”
 
    通阳子笑意未敛:“要试试么?”
 
    像是蹦极,又想玩又害怕。秦菜左右犹豫:“我不会死吧?”
 
    通阳子大笑:“当然不会。”
 
    秦菜于是一咬牙:“那我试试!”
 
    但是通阳子一试,秦菜就后悔了——那种痛好像生生把人撕裂一样,她想叫,但是没有声音。人被一种大力拉扯,瞬间离体,她像是溺了水。
 
    片刻之后,秦菜又恢复了知觉。只是脑子里混沌不堪,一片混乱。
 
    通阳子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她。秦菜好一阵时间完全动不了,但能够看见东西,感觉也迟钝很多,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低头一望,才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这个人也比自己高。
 
    擦,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这种穿越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喂!!
 
    “我没有看错,你的魂魄韧性确实很好。”通阳子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秦菜心中一跳——也许她的魂魄韧性很好,只是因为修习了白河传授的心法。根本不是天生而成。
 
    只是通阳子这里屯了这么多的尸体和魂魄,肯定不是好人。和师父传授的心法不会有什么相克吧?
 
    她暗暗思索,通阳子却抬手触摸她的脸:“不错不错,”
 
    那感觉也不清晰,秦菜觉得发冷,不一会儿就牙齿咯咯响,通阳子再一掐诀,又将她带出这具身体,扔回了自己**之上。
 
    秦菜喘着粗气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半天站不起来。通阳子看看墙上的挂钟,顿时有些变了脸色:“你出去吧,让谈笑进来。”

第五十二章:4月10日b章
 
    秦菜去找谈笑,谈笑几乎什么都没问,直接就进到电梯,下了负一楼。秦菜还是想不通,让谈笑去干什么?
 
    而更让她惊奇的是,谈笑去了不多久,谈海也跟着下去了。
 
    秦菜无所事事,对这里又不熟,只好仍回了自己那间卧室。一直没有见到沙鹰,秦菜想起他就想叹气。
 
    在房间里坐了一阵,秦菜自然还是做功夫了。只是静下心来默念心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种呼吸声。秦菜静下心来,只觉得身边非常安静,好像她不再是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努力想听清这种气息来自哪里。那声音又轻又细弱,应该是在她旁边。她旁边只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摆着两她的一些随物品。
 
    她明明没有动,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凑了上去,沿着声响细听。
 
    突然,当她的目的落在那卷人皮上的时候,她骤然惊醒——是那卷皮,红姐的那卷皮居然在呼吸!!
 
    她寒毛乍竖,顿时从入定的状态下醒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她打了个寒颤,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再度抽出画筒中的那卷皮,那卷皮居然仍然温热,一抽出来,呼吸的声音就没了。
 
    秦菜像是浑身爬满了毛毛虫一样,立刻就把它塞回了画筒里。难道红姐的魂魄,被困在这卷皮里了?
 
    不然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找来?
 
    秦菜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也没有个人好问。一直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谈笑才过来找她。他在秦菜床边坐下来,面上带笑:“蓝组长,哈,恐怕我马上就应该叫你蓝助理了吧?”
 
    秦菜并不关心这事儿:“红姐的这卷皮,好像在出气!!”
 
    谈笑这才觉得意外:“怎么你是真不知道?红姐那一身,最极品的就是这张皮,是炼制法宝很宝贵的材料。你且收好了,不要暴晒,平时放在阴凉最好是离水不远的地方,但不要放在水里。”
 
    秦菜哪知道,她还担心着别的事:“红姐……我还等着她来找我呢。你们老说炼制法宝炼制法宝,也没人告诉我到底怎么炼!”
 
    谈笑避开这个话题:“以后通爷如果觉得可以,兴许会告诉你吧。红姐的事,你做得很好。不过蓝愁,有件事你要清楚……”
 
    秦菜不待他说完就道:“上次你的条件是真的?我拿助理的薪水,你帮我做所有的事?”
 
    谈笑觉得这丫头真是特别直接:“你记住就好,这样能在通爷身边呆得久一点。”
 
    秦菜感叹:“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傻叉……呃,不不不,我是说,我求之不得。”
 
    = =
 
    谈笑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本事。
 
    通阳馆的新址很快就选好了,他一边找了装修公司过来装修,一边让秦菜开始在通阳馆的短信平台上发短信通知通阳馆以前的“信誉”客户。
 
    秦菜觉得十分费解:“我说谈笑,好歹通阳馆也算是和玄门挂钩吧,难道就不能用托梦这种更让人信服一点的方式么?!”
 
    那时候谈笑正和装修公司议价,还在讨论前面通阳馆三个字是木刻还是用水晶字,忙得脚不着地。听到秦菜的问题,他头也没回:“要相信科技!”
 
    ……
 
    办公室不过三天时间就装修完毕了,秦菜对谈笑这个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观。不管品性如何,至少他的办事效率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他一个人选址,谈完房租之后,一边督促装修,一边亲自列清单吩咐谈海采买新的办公用品,一边要顾及通爷的兴趣爱好,一边又要顾及客人的感受。
 
    他很少用电脑,不管什么事都会记在笔记本上,一天的琐事密密麻麻十几页。做完一项划掉一项。
 
    任何采买回来的东西他都要亲自检查,但凡发现瑕疵,立刻就会联系卖家替换。连待客的咖啡和通爷的茶叶他都亲自抽检了几包,泡出来品尝。
 
    秦菜开始渐渐明白红姐的死因,其实这些事都不像她表面看到那样。也许通爷未必不知道是她和谈笑联手,泄密了另外几个小组的资料栽赃红姐,他只是不愿意说。
 
    一方面,他对秦菜的魂魄还很感兴趣,另一方面,他知道两个人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在做事情。
 
    所以有时候,卖肉上位切不可太过得意,因为只要不是特别没脑子的boss,都能够分得清主次。
 
    所以秦菜一直很安分,这么多天以来,她就是帮谈笑打打下手。谈笑交待下来的事完成就可以了,别的都不过问。
 
    谈笑比较喜欢这样的帮手,这也是他和秦菜合作的原因之一。既可了boss的心意,又赶走野心太强的敌人。
 
    而秦菜倒没想这么多——她就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有人帮她做事,她开心还来不及。
 
    通阳馆的人事很简单,最上头当然是通爷,下面是两个助理,一个接待的小妹,一个专跑外联、采购的干事。以前那个接待小妹是红姐的人,现在红姐走了,当然她就不能用了。
 
    秦菜提拔了自己组里的阿紫,阿紫人漂亮,做事也机灵,如果不是开始被白露透露过资料,她现在已经是一组的组长了。
 
    这时候在通阳馆做做接待倒也比在外面跑安全。
 
    一组的组长秦菜提议由绿珠顶上,绿珠虽然锋芒不及阿紫他们,但做人稳妥,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守望者要上头指派,比较麻烦。
 
    既然做了通爷的助理,自然就不能在一组的宿舍了。谈笑很快就安排秦菜住到了通爷的别墅——就是秦菜先前住的房间,隔壁是谈笑。
 
    通爷一般住在三楼,有事的时候二人必须随叫随到。
 
    本来秦菜先前还觉得住在通爷这里挺不好的,但没多久她就释然了——这里六层楼呢,平时想问个早安都找不到人的。
 
    秦菜住在四楼,谈笑住在六楼,平时这里就只有几个家政女工,实在是冷清得可以。
 
    这一天晚上,都十一点多了,秦菜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左力魁打来的。他语声焦急:“九江路31号,方便过来一下吗?”
 
    秦菜睡得迷迷糊糊,只有起身穿衣服:“啥事?”
 
    左力魁语声简洁:“来了再说,快点。”
 
    秦菜只有起身出去,这里十分偏僻,连公交车都没有,秦菜跑了二十几分钟,走下公路才打到一辆出租车,给开车的师傅报了地址,倒是很快就到了左力魁说的地方。
 
    这里是一栋居民楼,还很新,看样子入住不过一两年的样子。秦菜还没进小区,左力魁就迎了上来:“遇到点怪事,你看有没有办法。”
 
    秦菜跟他往小区里走:“什么事呢?”
 
    待走到小区三楼301的时候,哗,一屋子人,都是警-察。秦菜一进来就无语了——这是干啥?
 
    左力魁也不好说,只是关掉了所有的光源。大家都屏住呼吸,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秦菜很无语:“你们不是要躲猫猫吧,有什么事说呀!”
 
    左力魁轻嘘了一声。
 
    过了不到三分钟,果然黑暗里响起一阵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正极力挣扎,水花溅起的声音。
 
    黑暗中听来极为清晰,秦菜这时候倒是不怎么怕,毕竟一屋子人呢。
 
    “你们是不是搁了活鱼在盆里没杀呢?”有人开了灯,那响声却突然没了。
 
    户主也是左力魁的同事,这会儿已经快哭了:“没有,我们把水全都倒了,这时候连水杯都是空的。”
 
    旁边他老婆早已经抖成一团了:“自从前几天……”
 
    “别说了!”户主人还是夫纲大振,“肯定和那事没关系!”
 
    屋子里一共八个大老爷们,这会儿都看着秦菜。当然他们还是有些不敢寄予厚望,毕竟秦菜太年轻了,真的没有大师的范儿。
 
    秦菜在沙发上坐下来:“我睡……呃,我入下定,你们不要打扰。”
 
    几个男人挨在一起,女主人搂着自己老公的脖子:“我们把房子卖了好不好?”
 
    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吧。”
 
    这样说着话,秦菜睡不着。她只有做功夫,入定。心一静下来,入定就快。灯光重新关上,那声音不一会儿又响起来。
 
    秦菜额头又开始冰裂,头裂开一样痛。她从额头的口子里跳出来,沿着那声音找寻。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厨房旁边有个卫生间,声响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秦菜走到卫生间,打开门,努力往马桶里看,里面隐隐有个人影。是个老太婆。
 
    秦菜心里顿时有了底,她伸手到马桶眼里,把那老太婆给拧了上来。老人家没有什么戾气,捞出来之后就消失了。
 
    秦菜醒来的时候,那声响没了。屋子里的人屏息凝神听了好半天,秦菜才开口:“好了。”
 
    几个人都啧啧称奇,左力魁倒是大手一挥:“走,请大师吃饭去!”
 
    秦菜不想去:“我住的地方很远……”
 
    但房主人夫妇哪里肯依,一定要请秦菜去吃饭,并千般保证待会送她回去。
 
    秦菜没办法,只得跟他们去吃饭。
 
    小区外面有一家钵钵鸡,一行人去了那边,几个警-察围着秦菜,都想问出原因。到了桌上,秦菜喝了一杯啤酒,这才开口:“你们家前几天有老人去世吧?”
 
    这一桌人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争相给秦菜倒酒:“高人,你咋知道的?”
 
    秦菜受不住这般热情:“别倒了别倒了,我喝不了。”
 
    户主人一脸忐忑:“高人,难道真的是我妈她老人家……”
 
    秦菜点头,而后又摇头:“也不关老人家什么事,老人家过世的时候,你们给她洗过身上吗?”
 
    女主人这时候才答话:“洗过,不是风俗说洗了身子下辈子才好干干净净做人嘛……”
 
    秦菜点头:“那水你倒马桶里了?”
 
    女主人想了半天,方才一拍大腿,她也服了:“高人,你咋知道?”
 
    秦菜碗里堆了一碗的鸡、鱼及各种菜,她很不好意思,只得解释:“人死之后,主魂离开,其他魂魄失了束缚,本来就易散。洗尸体的水不小心带了尸魂或者是尸魂 的小三魂什么的。魂魄本来就属阴,水也属阴,它在水里,几天都不会被阳气冲散。又出不来,自然就要弄出声响了。”
 
    这话一出,左右皆是啧啧称奇,像围观猴子一样围观秦菜。左力魁对秦菜的本领是见过的,这会儿倒还淡定,只是给秦菜挟菜:“别闹,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这边正吃得热闹,那边却出了事儿。
 
    一个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被鸡骨头给卡住了。
 
    女孩的父母慌了,钵钵鸡的店主也慌了,卡得实在有点厉害,大家都急着要送医院。秦菜这一桌却乐了:“高人,您又摊上事儿了!”
 
    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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