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问他家里的情况,人好就行。人不本份,再有钱也白搭。你爹倒是说他穷得啥也没有,问过我嫌不嫌他家里穷,我跟他说,只要两个人一条心过日子,日子会越过越红火。”
“两人一条心?”春儿又问了一遍。
“对,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想法也比较一样,一条心得(把)日子过好就行。”凤喜看着春儿,十分肯定地说,“还算好吧,我进门十几年了,你爹也没往我身上搁过一个手指头,村里好多女的都挨男人的打嘛!”
门“咣当”一声,凤喜对春儿说,“春儿,看看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凤喜走到院子里,果真是爹回来了。爹背着一大捆荆棘,用绳子捆着,一双手带着薄薄的线手套,手套本来是白色的,已经发了灰,又发了黑,绿色的棉帽子已经褪色,身上的棉袄棉裤已经有点儿薄了,膝盖上有一块儿已经露出了棉絮,山里风大,露出棉絮的地方很难挡住风的。
“爹,棉裤咋破啦?”
“摔了一跤,从地堰上摔下来了。”看着春儿很担心的眼神,根全说,“没事儿,你爹硬朗着呢!”
春儿看着爹冻得发红的脸,想着刚才窑里暖烘烘的炉子,心里一阵阵难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她赶紧帮爹把柴接了下来,说,“爹,快回屋吧,屋里可暖和了。”
“春儿,爹先不进屋,你给爹倒半缸子热水,爹先把这柴砍了,省得一坐下来,就懒得动了。”
春儿听了爹的话,准备按爹吩咐的去做,刚一转身,眼泪就流了下来,又怕让娘看到,短短的几步路,春儿把眼泪擦干,回头给娘一个灿烂的微笑。可是,在心里,她告诉自己,李春儿啊李春儿,你一定要考上大学,把爹娘和全家接到城里去,听说城里的屋子里有暖气,爹不用再砍柴;还听说城里的屋子里有卫生间,他们一家白天就不用到院子里上茅房,晚上就不需要再用尿盆,放在床头,全家在尿骚味里睡觉。
春儿一面暗下着决心,一面从暖壶里倒了大半瓷缸子水,听见娘说,“春儿,多放些红糖。”
“爹也坐月子吗?”
“傻春儿,给你爹补补身子。”娘笑呵呵地说。
春儿又加了半勺糖进去,看见原先白色的水,又一次变成了诱人的暗红色,春儿想起了那甜甜的味道,口水都几乎流了下来。
春儿把缸子递到爹的手里,爹接了过来,喝了一口,“红糖不是给你娘喝的吗?”
“娘让给你加的红糖,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爹把缸子递了过来,“来,我妮子喝一口,可甜哩。”
春儿又在心里咽了一回口水,说,“爹喝吧,我将才(刚才)已经喝过了,爹走了好几里山路,打柴太辛苦啦。”
爹把缸子伸到春儿面前,“春儿,你喝一些,爹喝不了这么多。”
春儿终将是抵不过那甜甜的诱惑,接过缸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出来,“真甜哪!”然后再递给爹,“爹,等我将来考了大学,把咱家里人都接到城里去,不用受这么些苦。”
“春儿,爹不苦,爹心里高兴着呢,你娘终于给咱生了个小弟弟,咱李家的香火就不会断了。”然后又疼爱地看着春儿,“春儿,爹要告诉你,有了弟弟,爹还一样疼你们这几个妮子。”
“爹,我知道。”春儿笑着说。
根全又把缸子递给春儿,然后父女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
李根全坐在小板凳上,把荆棘放在一个小木墩上,用斧子把他们剁成一个个10厘米大小的柴棒。要是荆棘飞到几米处的地上,春儿就帮爹拣起来,把他们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大箩筐里。
柴火渐渐地在箩筐里被堆成一堆,眼看着箩筐就满满地堆成了一座小山。看样子,可以烧两天了,春儿多么希望眼前的柴火不是一箩筐,而是两箩筐,三箩筐,甚至是几十箩筐或者干脆是一堆碳,这样,爹就不用受冻,受罪去山上砍柴了。村里也有人买得起碳,春儿家也有一些儿,平常不太舍得用。
转眼间,柱子快满月了。在这小村乡里,再穷,满月酒还是一定要办的,尤其柱子是李家唯一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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