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情感小说《花开问(廿一)情窦初开》

青春的草稿,偶然间从书架上跌落,打碎了记忆,一同散落的还有那帧手绘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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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问(廿一)情窦初开

 

    星期五早晨,子良把小皮箱放到数学组后,和紫涓去买新鲜的牙片鱼和对虾,海鲜一品的老板娘送来了鬼头蟹。这些礼物,都是紫涓付的钱,子良也没提借钱的事,但数字都记在心里。

买完礼品后,紫涓看了看表:“哥,十一点多了,我送你去码头吧。”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重,下午两点多的船,你都请了一上午的假了,别影响你上班。”

“啰嗦啥,送你上船我再回九中。哎,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去看志恒的事呢?”

“问什么,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这次你去他那,你又长大点儿。”

紫涓听了子良的话,盯着他好一会儿,之后做个鬼脸:“上次你说的话,虽然不太受听,但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哥,你是半个懂我的人。”

“那谁是完全懂你的人?”

“还没出现,你是懂我最多的人。”

“最好是不懂你。”

“你说什么?哪有你这样的哥?哼,小心不理你。”

子良看着紫涓,笑了笑。

离开船的时间还早,紫涓买了两盘饺子:“哥,上车饺子下车面。”

“你也知道?”

“不是你讲过的吗。今天的饺子和十八年前的饺子有什么不同?”紫涓反问子良。

“十八年前,饺子是姥姥和我包的,上车的人是云帆和私塾先生。今天的饺子是你买的,上船的人是我。”

“十二年前,你和云帆上船前,在这饭店吃过饭吗?”

“十二年前,还没有这个饭店。”

“有什么和以前相同的吗?”

“码头还是那个码头,船还是那艘船,都是两点十分开,我的船票还是中等仓221号,当年云帆是222号,私塾先生是220号。”

“云帆,云帆,我能叫她姐姐吗?”紫涓轻轻地问。

子良轻轻地点了点头。

“哥,看来,这辈子是没人能取代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

 

船正点起航,子良把行李和装海鲜的泡沫箱放好,去找甲板上正前方的位置,那是当年他和云帆站过的地方。初冬的海风很强,也很凉,子良并没有感觉到。海上波浪很大,船的起伏也很大,他的思绪和回忆,也如这海浪一样汹涌……

 

子良考上吉古一中,可愁坏了他的父母,给子良准备完学费、书本费和第一个月的伙食费,再也没钱置办一套行李了。还要向粮库交240斤的大米,把细粮关系转到县城,子良到一中才有细粮吃。二姐家出了80斤大米,之后大姐和二姐天天到公路上,捡过往运粮车转弯处甩出的稻子。两人站了十一天,磨出了71斤大米。姥姥姥爷已经七十多了,如果子良父母能拿出钱来,他们也就不出钱了,毕竟人老了,两个老人要给自己留点钱。一看再也没别的办法了,姥姥姥爷就给子良准备了一套行李:被、褥、枕头、脸盆、牙具、书包。

暑期,也是农闲时节,丽丽来找云帆玩儿,她也把妈妈拉来。两人刚进院,云帆也从外面回来,私塾先生问女儿:“云帆,子良上学的事准备怎么样了?”

“我和高奶奶,今天刚把被褥做好。还差89斤大米。”

私塾先生点点头:“告诉子良吧,89斤大米我来出。”

“爸,这可不行,子良那自尊心,直接给不好的。”云帆着急地说。

在一旁的杨雨祺插话:“大姑娘了,知道心疼人啦。”

云帆拉着杨雨祺的胳膊:“姑姑!不许你这样说话嘛。”

“都十八啦,古代呀,早就出嫁了。” 杨雨祺笑着说。

“姑姑,我才十七……”

“在这不说周岁,那你脸红啥,呵呵……”

私塾先生看看杨雨祺:“也没个长辈样。”之后把脸转向云帆:“女儿大了,想问题比老爸周到啦。那就私下里给你高奶奶,让两个老人背着子良给送去吧。还有啊,子良也没一套像样的衣服,你看看,怎么能说服他,我出钱给他做一套。”

杨雨祺咂咂嘴:“什么长辈样,这不知道是给弟子做的还是给姑爷做的。”

云帆拉着丽丽走出刘家大院,后面听私塾先生说:“你呀,没个姨姨样,在小孩子跟前乱说……”

“还我乱说,什么都舍得给他,又不是你儿子。” 杨雨祺继续说。

“有啥舍不得,白捡个弟子我都高兴,如果是我儿子,那就更有福气啦。”

 

开学前的一天早晨,子良和云帆又带着他俩的狗狗大青去了江边,八个沉底钩都有收获,最大的鲶鱼足有三斤重。这天,私塾先生买了几斤猪肉、花生、虾片,其它蔬菜都是姥姥家园子里的。云帆回来时,姥爷刚刚把小鸡褪好毛。杨雨祺、云帆、姥姥、子良在准备酒席。十一点左右,子良父母和子良的大哥、高贵生、高贵东先后来到姥姥家。两张八仙桌拼到一起,云帆和子良妈妈坐在边上吃,方便添菜。

大家落座后,私塾先生说:“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两位老人不用我介绍。这是高书记,这是我妹夫,这是子良的爸爸、妈妈,这是子忠,子良的大哥。今天在高大爷这儿,摆这桌酒席,是庆祝一下子良和云帆都升入重点高中。来,喝酒!”

子良的爸爸举杯:“今天这桌席应该是我做东,家里子女太多,惭愧!惭愧!谢谢杨老师这么多年对子良的教导。”

“是啊,这个北大的高才生,为这块土地做了不少贡献,把两个孩子教育得这样出色。干杯!”高书记说。

“杨老师不光是子良的老师,在物质上也没少帮助我家,这杯酒敬杨老师。”子忠说道。

大家正在喝酒,门外传来说话声:“这么热闹,这么喜庆的事,把我扣在门外啦!”来人是公社王书记。

大家赶紧下地,私塾先生说:“欢迎王书记,小女和徒弟升入重点高中,家里人庆祝一下。”

“看看,一下子把我扣到圈外。我去找高书记,就找到这来,我这圈外人吃不吃得这喜酒啊?”王书记笑道。

大家重新入席,王书记接着说:“杨老师在临江公社乃至吉古、松江两县都很有名。你这女儿和徒弟,在临江公社也是小有名气的。今年十八中考中师三人,一中五人。可喜可贺,干杯!”

由于王书记的到来,话题重点不再是云帆和子良了。

王书记成了主角:“明年开始试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公社和大队分别叫乡和村了。明年,邻泉大队,不,叫邻泉村,村党委书记还是高贵生,村长由许子忠担任。”

“先祝贺许子忠啊。”高贵生说。

“谢谢王书记、高书记!” 子忠回礼。

“看来政策变了,新政策能更好地调动人的积极性。”私塾先生说。

“政策更好了。杨老师,你也该想想你的前途了,离开我们这穷山僻壤吧,大城市更能发挥你的才智。”王书记说。

“这里挺好,一晃已经在这生活十二年多了。我原来的工作单位同意我回去。也有个同学在Z大学当副校长,来了几封信,让我去那。我自己是次要的,云帆在这挺好,云帆就读的松江五中教学质量也挺高,等她上大学再说吧。”

私塾先生的话,是在座的各位第一次听到,子良和云帆感触最深。两人听到这话后,互相看了看。

席间,王书记把子良和云帆叫来,每人给了20块钱。子良父母和私塾先生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高家的哥俩也和王书记上了同样的礼。

 

子良比云帆早报到一天,子良去吉古县城要从松江镇上火车,那天早晨,云帆和私塾先生送子良,子良用自行车推着行李。私塾先生送到一中,去见一下班主任的面,了解一下像子良这样的学生,英语怎么学。之后坐晚车回来。火车走后,云帆自己骑自行车回到梨树沟。

 

子良和云帆每周都有书信来往,互相鼓励并交流学习心得,尤其是英语学习,云帆每周都要给子良整理一篇她学的英语。那时每周六天课,两人约定,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子良回来,下火车后,去松江五中找她。从松江镇到梨树沟这段路,是云帆和子良记忆里最美好的路,苞米从红缨到黄穗,高粱从开花到火红,谷子从直立到弯腰,稻子从青到黄,天上的白云、路边的野花、田间的飞鸟、花丛中的蝴蝶,就连小飞虫都有了诗意。他俩有时推着自行车走,有时子良骑自行车,云帆坐在后边;有时,云帆要带子良。两个人的话也讲不完,或是争论一道理科题,或是合作一首诗,或者谈谈他们的私塾先生,或者谈谈他们的未来……

当山川一片银装素裹的时候,两人喜欢听踩雪的声音。学业上,两人也都有进步,云帆从入学起,一直是班级第一名,年级前五名。子良的英语试卷从入学一点不会,到期末时,已经可以答出百分之三四十的题了。子良最盼过年,他可以和云帆去江南了,他还从没出过那么远的门。

放假时,云帆帮子良补英语,两人还坚持练字,云帆常常弹古筝,古文的学习也没放下。

平常,八点多钟,云帆就睡了。一天晚上,九点多了,云帆还坐在私塾先生的东屋不走。

“云帆,你有事吗?”

云帆点点头:“高奶奶今天给我讲了她的那对手镯,我想要一只。”

“那好说,回江南我给你打一对,金的还是银的?” 私塾先生问,他从不轻易对自己的女儿说不。

“不是,我想要高奶奶的那对手镯的一只。”

“给爸爸讲讲你的理由。”

云帆眼里好像含着泪:“今天,高奶奶哭了,说她老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这个最小的外孙子结婚了,她那对手镯,要给子良一只,给外孙子媳妇一只……”云帆一边说,一边盯着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没马上回答女儿,而是在屋内来回踱步,云帆从来没看到爸爸这样,也不敢说话。这样沉默了十多分钟,私塾先生走到古筝旁边,连续弹奏《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和《胡笳十八拍》。之后,又坐了几分钟,叹了一口气。

“按说,现在这个时代,你们的年龄还不是恋爱的时候。爸爸知道你大了,再过几天就十九了。在家庭生活里,你少了母爱。子良虽然有妈妈,但在姥姥姥爷这长大,他的父母也是缺席的。母爱在你们生活中过早地缺席,虽然使你俩比别的孩子成熟得早,但总归是一种缺憾”

没等私塾先生说完,云帆抱着爸爸的脖子,无声地流着泪。

“子良的大哥那天还和我提到这事,说你和子良天天在一起,会不会耽误学习。其实我知道是不用担心你俩的,这一学期下来,在学习这方面,我更放心了。也许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会格外地宠爱,我觉得你和子良做得太好了,作为爸爸和子良的启蒙老师,对你俩非常满意,也为你们骄傲。到现在,咱俩和高爷爷高奶奶、子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零七个月,你和子良也都长大了。手镯的事,其实我也知道你是心疼高奶奶。如果你接受了手镯,那个含义可高出心疼一个爱你的老人。大姑娘了,这事你自己决定吧。但时刻不要忘记,你现在的年龄是学习的年龄。”

听完爸爸的话,云帆的哭声大了起来。私塾先生抚摸着女儿的长发,也心疼极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儿说得这么多。云帆哭了一个多小时,私塾先生拍拍女儿:“好啦,好啦,宝贝女儿,不想要手镯就在这儿哭吧。”

这时云帆才停下来,笑了一下。

“哎呀,这样笑,把我的俊女儿给笑丢了,去洗洗脸吧。”

云帆向老爸做个鬼脸后,离开了东屋。

 

那年坐船回江南,是云帆要求的,她也是第一次坐海船。姥姥给带了蛤什蚂油、干黄花菜、干榛蘑、一对野鸡。三人从J市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于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到D市,时间充足,船票也好买,当天就坐上了到上海的船。后来才知道,他们赶巧了,从D市到上海每周才两班船。

上船后,云帆和子良把东西放进自己的铺位就跑到甲板上,云帆拉着子良走到船的最前端,也不觉得天冷。两人站定的时候,子良突然看到了云帆腕上的手镯,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手镯:“嗳,姥姥的另外一只手镯怎么带在你手上了?”

云帆看看子良:“高奶奶说,两只都给你,怕你弄丢了,这只让我保管。”说完自己笑了。

 

一阵海风,把子良从回忆中拉回来,他摸了摸左腕上的手镯,他想摘下来,又担心手镯滑入海里。他转了转手镯,费了点劲儿儿,才找个角度看到内侧的字,上面镂着“云帆”。在船上看云帆戴这只手镯的时候,还没有刻她的名字。他抚摸着那只云帆带过的手镯,向西望去,在海与天空的交界处,有几只海鸥在飞翔,和当年的情景一样,正是彩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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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晓青!他俩的时光短暂而美好。
周末愉快!
晓青 发表评论于
子良和云帆让你描写的太美了!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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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南山松' 的评论 : 谢谢松松。他们的时光短暂而美好!周末愉快!
南山松 发表评论于
子良和云帆那时的时光多么美好.
谢谢一帧分享好文,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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