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间那点儿事 — 那场糟糕到底的婚礼
那一年,他29岁,我28岁,都还是在大澳村留学的穷学生。租住在房东家的一个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一个塑料简易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当。在那一年,我们在悉尼举办自己的婚礼。
上午婚姻注册处进行登记。早晨约好一家发型屋化妆做头发。老公去朋友处借了辆好车,和几个亲近的朋友一起过来接我。路上,朋友问:你们登记的时候需要戒指吧?老公想了想,毕竟在国外不是,电影里不都有交换戒指的镜头。为了以防万一,就近在旁边的shopping center 里一家韩国小饰品摊上,以$30买了一对大小size的上银漆圈戒。
结果,我们就是用这对戒指完成了婚姻注册登记。
早晨,安排给化妆做头发的时间过于紧张,从发型屋出来比预计时间稍晚。老公对我一顿数落,毕竟几个人在门外傻乎乎的等了很久。我嘟囔:结婚呐,一辈子一次啊。老公继续数落:这次不过是简单的形式而已,以后肯定会有正式的,再好好打扮就是了。
其实,这是我们唯一的婚礼。
登记完成,心里怯怯的欢喜着。看着专业摄影师拍的底片和录像,以自身经济能力权衡再三,我们选择了若干照片。现在回头看,那些个照片....看着...可真是......好丑啊......,可是,即使当时的化妆真心丑到没朋友,可确实是年轻啊,甚至流露着淡淡的青涩。
中午请正婚的朋友简单在粤式酒楼喝茶。晚上,安排了酒席,通知了所有认识的朋友同学熟人,勉强凑了......三桌。
于是,大戏上场了。
我们是朋友里第一个结婚的,又是在无亲无故的海外,大家真心祝贺着。熟悉不熟悉的,认识不认识的,都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里似乎彼此越来越靠近。有时候,喜欢参加这样的喜宴,不过是喜欢这样的气氛,热热闹闹的,好像每个人都沾染了若干喜气。
喝着喝着,时间渐晚,难免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老公当时打工的同事和我读语言时的同学,俩人邻座,发现是东北同乡,甚是高兴。本来越喝越亲近,没想到,不知怎么一言不合,竟然大打出手。打得这个热闹,于是,一场喜宴成了拉架大会。
这位同事大哥打得很爽很任性,直接拎起来一张桌子招呼。喝得已经晃悠的老公脚底虚浮,上前劝阻,我担心伤着他伸手去拉,那桌子边就从我胳膊边蹭过去,当时没感觉,第二天才发现,整个上臂都青了。
终于消停下来。好在当时已晚,饭店的客人基本结账走清,要不然不知道如何收场了。过来喝喜酒的朋友纷纷道别,陆续离开。和饭店要了茶水和甜汤,老公和他同事坐下来说话。喝高的两个人,自说自话,你来我往,很是热闹,外人却完全听不明白,压根儿抓不住中心思想。一位朋友陪我结账,给足了小费,一再地道歉。
终于结束了,架着不分东南西北的新郎上了出租。一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俺家不争气的这货到底“噢喽”一口吐在人车上。司机几近疯了,用大概是比生气更让人绝望的表情看着我。忙不迭心虚抱歉,付了双倍的车费给人家去洗车。
进了屋,新郎直接摊在单人床上。新娘,我,只好拿出备用的薄被打了地铺。琢磨着,这怎么和从小到大知识范围里的婚礼压根不同啊,也太不接地气了。委屈着掉了几滴眼泪,到底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依旧天高云远,鸟声啾啾。
老公在剧烈的头痛里糊涂涂醒来,在我的描述里,他把脑袋里完全不成记忆的片段慢慢串联了起来。忍着诸多醉酒的后遗症,挨个给昨天的来客们打电话,突发状况着实意外,都是恭喜我们,替我们高兴,还请多多谅解。
我在旁边走神,除了因临时起意被一方逃婚或退席的倒霉催们,昨天这出婚礼实是够与众不同,也够悲催糟糕。我们也就以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婚礼为起点,开始了我们的婚姻生活。
时光过隙,窗间过马,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那些参加婚礼的朋友们来来往往,有的人结了又散了,散了又结了;有的人来了又去了,去了可是又回来了。
好像耳边还无奈于老公那欠抽的叨唠:结婚前几年都属于纸婚啊,随撕随破哈。看着老大在一年里猛蹿了一头,直逼他家老爹,而我,始终处于似乎瞬间就开始仰头看他的不适应期。老二也从一小娃娃长成个一口英文,一脑门主意的小学生。我们的婚姻开始了第十五个年头。
偶尔,文艺女中年的感觉上来了,非拉着老公“忆往昔峥嵘岁月,诉当年难言痛楚”。老公无奈:总是纠结于过去干嘛呢,不论开头如何,看现在、看将来不是更好吗。正要反驳:文艺范儿就是怀旧,您不知道吗?!老公接着说了:咱俩就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了合适的人,又在应该的阶段应该的状态完成了应该做的事情。
我家领导平时绝对是大大咧咧说话不着调的个人,可不知道哪天偶尔脑子突然搭错了弦,蹦出几句颇有哲理的话,也很是让人惊讶。当然下一秒,他就会来一句:玫瑰花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买给你几棵西兰花,能吃啊!顿时无语,眼神还在惊艳着一时转变不过来,只能说:大哥,您真是个实在银儿啊!
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回国的时候,陪着老爹老妈坐地铁。我妈有个凡事爱靠前的习惯,老爹就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以防她被来往的行人撞到。我就站在他们身后,失神于依靠着的背影。其实,何必上天入地得去寻找感动,也许就在身边,正上演着一幕“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美好。
父母也是从无数的争执吵闹走过来的,即使是现在,俩人吵了嘴,老爹还会打电话和我诉诉苦,找找安慰。我家睿智的娘亲说:老伴,老伴,就是老来为伴呗。
大概婚姻,不论如何开始,怎样经过,爱情会转变成亲情,激情会褪去为平淡。对我而言,婚姻的终点,夫妻的尽头,就是相握的那双手,因为习惯、温暖、安心,还有,相依为命。
走过寂寞的岁月,走过沧桑的流年。十指相扣,青丝白发,如此多好。
—— 张爱玲 《半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