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白桦林-第一篇 荒原无垠 1

记得一位伟人说过:
“劳动是严酷的,但是能够把人锻炼成钢铁”。
救命的第一支烟
平生抽第一支烟,是1972年的12月份。由于秋收时黑龙江全省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涝灾,在地势低洼,沼泽密布,号称“蛤蟆撒尿也成灾”的三江平原垦区,大片的大豆、高粱、玉米等大田作物被淹。拖拉机、康拜因联合收割机“穿”上“木鞋”,仍陷在地号里动弹不得。无边无际的庄稼全部要靠人工收割。一人一天割四垄大豆,垄长四千多米,凌晨四点起床下地抓着两垄收割,中午到地那头吃午饭。下午再往回割,到地头收工时天已擦黑,等于弯着腰来回近二十里地。从早到晚十多个小时泡在水里,没个干一点的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会儿,最好的休息是直起腰锤打一下,接着再干。收割时,大家在同一个起点上一字儿排开,渐渐地距离就拉开了,手脚麻利的遥遥领先,而拉在后面的被称为“打狼”,那是很没面子的,就是别人不说,你自己一直拉在后面也很难受。长时间的弯腰收割,千万次地重复一个动作,紧握镰刀的手指酸疼得张不开,抓豆秸的那只手起了泡被磨破,那还是小意思,要命的是几乎每个人的高腰雨靴都被锋利的镰刀头划破而“灌了包”,脚底被冰凉的水泡得刷白起皱。那一阵子整个垦区都在抗涝,雨靴脱销无法更换(其实换了新的还会被划破),于是找塑料布包住脚,也实在无济于事,因为水是无孔不入的。十月下旬开始结冰,初期冰层还不厚,我们踩破冰层在彻骨的冰水里作业。每天回到宿舍,裤腿都是湿的,没有烤火的条件(因连续阴雨柴禾都打湿了,炕也没柴火烧,烧火的煤要十一月的下半月才能供应,甚至因为缺煤而供不上),第二天凌晨吹哨起床,裤腿还是湿的,而且冰凉冰凉。极度疲倦的人们闭着眼睛穿好上衣,却没有勇气套上裤子。战士看班长,班长看排长,无奈之下我们这些班、排长咬牙喊“一、二、三,”就着一哆嗦的劲儿总算把裤子穿上了。过一会儿,裤子吸去体温,不那么凉了,可身体吸进湿气,不少知青就此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

到了
11月,冰层越来越厚,“风后暖,雪后寒”,下旬时接连三天大雪宣示着北大荒进入封冻期。我们的主要任务转为将割下的大豆集堆,尽快装爬犁运回晒场脱粒。十二小时一班,由履带式拖拉机牵引着拉四到五趟爬犁,黑白两班倒着干。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进入12月,气温降至零下三、四十度,最冷的那几天零下四十二度,我领着二班正好轮到夜班。装爬犁是个力气活儿,钢叉叉起一堆带杆的大豆几十斤重,甩上爬犁,大豆越堆越高,自然越甩越累。平时干一会儿农活儿就汗流浃背,那段严寒的日子里,任你气喘吁吁也挤不出来一滴汗来,叉起的豆堆上的积雪和草灰散落下来,撒到脸上,撒进脖子里,感觉更加寒冷。装到近四米高的时候实在甩不上去了才算够标准,叉子横插在压紧的豆堆中部权作阶梯,大家挨个儿爬上顶部,挤在一起坐着。装上爬犁的豆堆长约四米,宽约三米,四周堆高一些“筑堤”以挡风,人坐在中间,拖拉机牵引着爬犁往回拉。

回程要走半个多小时,那是宝贵的休息时间。坐在豆堆上瞧着夜空,惨白的月儿照着无边的田野,非常寂静,也异常清冷。爬犁很稳,坐在上面很是享受。午夜时分,大家已累得谁也不想讲话,困倦阵阵袭来,但是在这样的严寒中,谁也不敢闭眼睛,一旦睡着的话轻者冻出病来,重者会冻僵而再也醒不过来,那可不是唬人的。可又顶不住极度困倦,哪怕眯糊一小会儿也好啊。这时,陆兴华(上海知青)拿出香烟问我:抽根烟提提神伐?在这样一种特定的情境下,我顾不得亲人的再三嘱托和严格的自我要求,突破禁忌抽了平生第一支烟,并且在吸进第一口时睡意竟然一下被赶跑了。大家吸着香烟聊起天来,总算撑到了场院而没有入睡。将大豆卸掉,然后再奔向田间。

抽烟解困也就这一次,对我来讲抽烟没有成瘾,只是短
期的行为。后来还学会了卷北大荒的旱烟,不管多呛人也照吸不误,可再也没有这种提神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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