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她的苦（15）儿子从戒毒所回来

  海川在戒毒所里强制戒毒将近一年时间，终于被释放出来，那天是哥哥海滨和姐夫一起去戒毒所接他回家的。
  桐姨和风云在家里等候，桐姨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她在家里一会进这个房间转转，一会进那个房间转转，感觉有很多事想做，但又不知从何下手。风云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看见妈妈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拿了一把韭菜对桐姨说：“妈您别转来转去了，过来帮我摘摘韭菜吧”。桐姨应声答道：“好的，我这就来”。

  她们娘俩坐在阳台上一边摘着韭菜一边聊着天。“风云呀，你说海川这次是不是真的戒了？”风云很婉转的对桐姨说：“现在肯定是戒了，要不然人家戒毒所怎么会让他出来呢？但是，听说也有人后来又吸了”。 桐姨无奈的叹了口气：“风云呀，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妈都七十岁的人了，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了，这几天我晚上睡不着，一直在想海川今后怎么办呀？” 风云望着桐姨饱经风霜的脸颊，心痛地说：“妈您就别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注意身体呀。”桐姨意味深长地说：“风云，你也是当妈的人，你应该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舍弃自己的命救父母，但是我相信每一个父母都会奋不顾身地救自己的孩子，在我的心里，海川比我的命重要。”风云怎能不理解妈妈呢？但她能说什么呢？

  母女俩聊着聊着海滨和海川还有风云的爱人就到家了。桐姨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新扫把在海川身上扫来扫去，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就是把过去的晦气全扫掉，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意思。海川明白妈妈的意思，从桐姨的手里夺过扫把：“妈我自己扫，我一定扫得干干净净。”桐姨欣慰地松开了握着扫把的手，看着海川使劲地扫着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桐姨希望这次海川真的跟毒品划清了界限。

  这次桐姨他们一家都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给海川与那些瘾君子任何接触机会，至于海川有没有工作已经不重要了，她们让海川呆在家里，风云也辞去了超市的工作，每天老公上班，孩子上学后她就回到娘家，帮桐姨和弟弟做饭，也陪弟弟聊聊天，一起看看电视，还从厂图书馆帮海川借了一些汽车维修的书籍让海川一面打发时间，一面学点技术以备今后找工作时多一个技能。

  时间都去哪了，春夏秋冬转眼即逝，桐姨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年，海川打个喷嚏，桐姨的心就提到嗓子眼，海川说困了，桐姨就彻夜难眠；她害怕海川毒瘾复发，就像家里埋了一颗地雷一不小心就会把一个家庭毁掉。

  海川认为自己的毒瘾已经完全戒掉了，想出去挣钱养家，不能四十岁的大老爷们还靠妈养着。他跟桐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桐姨没有立刻答应。她想听听海滨和风云的意见，海滨和风云都不同意海川出去工作，他们认为这次不能再放虎归山了，但考虑到海川一个大男人整天呆在家里吃闲饭也不是长久之计，经过一家人商量，海滨和风云决定出资帮海川在厂区里搞个小卖部，桐姨每天可以和海川一起守着这个小卖部，这样海川既有了事情做，又在桐姨的监控中。

  小卖部很快就开张了，这时工厂里已经有两个大超市了，所以小卖部只能卖一些小孩的零食和小的日用品，主要客户群是那些有点零花钱的孩子们，薄利多销，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大概一周才补货一次，都是海滨去帮着从市里的批发站进货。

  海川也干得很开心，家里人每天都会到这个小铺子里来转转，说说话，让海川充分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和自食其力的快乐，他为了让桐姨安心，他基本不去碰钱，他知道全家人都在为他捏着一把汗，他也怕自己会软弱。

  这期间海滨曾假装出差，把进货的任务交给海川，然后自己像侦探一样跟踪海川。海川还真没辜负家人对他的期望，都是进了货马上就回来。渐渐的大家对海川的信任度提高了，每次进货都由海川自己去了。

  一晃小卖部开张已经两年了，加上海川从戒毒所回来后在家里呆得一年，一共戒毒三年了，很多朋友都提醒桐姨该给海川找个媳妇了，海川应该不会再吸毒了。当妈的何尝不想给孩子安个家呀！这两年让桐姨最为欣慰的事是孙子和外孙女这两年先后考进了大学。因为桐姨已经七十三岁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请自己去，这时民间的一个说法，老年人还是比较迷信的，她怕自己哪天突然地离开这个世界，她不忍心把海川一个人就这样丢下，她开始托人给海川介绍对象了。
 
  不知是心里因素还是真的应验了老话，桐姨经常感到不舒服，倒也没发现什么大毛病，就是胆里有些石头，反复发作，每次在医院掉几天盐水也就好了。桐姨住院风云既要在医院护理，又要给海川和桐姨做饭
就顾不上小卖部的事了。海滨白天上班，只有晚饭后才能来小卖部看看。看到海川把小卖部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家人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海川真的没有辜负一家人的苦心呀。

  桐姨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在老同事的帮助下海川也处了个对象，桐姨主动把小卖部交给海川和他的女朋友管理，自己在家里享享清福。

  一天下午桐姨刚睡醒午觉，正打算到小卖部转悠一圈，刚出门就碰上海川的女朋友哭哭啼啼的回来了，桐姨知道海川四十多岁了找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姑娘不容易，虽然这个女孩是农村的，但模样好，也懂事，桐姨打心眼里喜欢。自从这个女孩来到他们家，桐姨就像把压在身上的重担一股脑交给了别人似的，轻松愉快。现在看到未来的儿媳妇这个样子回来了，就想到肯定是儿子欺负这女孩了，一定要给这女孩做主。

  桐姨回到了屋里，这时女孩也进来了，桐姨马上把入户门关上，家丑不可外扬吗。还没等桐姨问话，那女孩就哭着对桐姨说：“海川把挣的钱都拿走了，他是不是又吸毒了？”桐姨听了女孩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马上靠到墙根上，女孩看到桐姨有些支撑不住了，赶紧把桐姨扶到了床上，忙着解释说：“也不一定，说不定去进货了呢？”桐姨面对未来的儿媳妇，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安慰她说：“别瞎想了！海川已经戒了三年多了，不会再吸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不就行了吗”。那时我们厂家家都通了电话，年轻人也都用上了手机，女孩拿起了家里的电话130，，，，，女孩嘴里一边背着海川的电话号码，手指一边按着电话上的数码键。‘你好，你所呼叫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女孩尴尬地望着桐姨，眨巴着有些红肿的双眼，桐姨心想会不会是这女孩记错了还川的电话号码？她自己又拿起电话仔仔细细的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你好，你所呼叫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桐姨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放下电话，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胸靠着被垛坐下，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女孩见状马上给风云和海滨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