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独立出品【热点影评】
文/石衡潭
变性人约翰回到过去才发现:犯下许多罪恶、毁掉他一生的人就是他自己。各种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实际是“我”的内部厮杀。“杀死我”即一个我杀死另一个我。我是统一的还是分裂的?既统一又分裂。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今日之我非明日之我,他们又都是我。
2014年6月第1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澳大利亚迈克尔·斯派瑞、彼得·斯派瑞兄弟编剧导演的电影《前目的地》获得最佳影片金爵奖提名。11月,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布里斯班市举行的中澳国际电影节上,斯派瑞获得最佳导演奖。看过的这部电影的人都惊呼:脑洞大开,相当过瘾。
这的确是一部思想深邃到难以解读、想象奇特到匪夷所思的电影。在时空变幻方面,比起它来,诺兰《盗梦空间》的五层梦境也好,汤姆·提克威、沃卓斯基姐弟《云图》的六个世界也罢,似乎都是小巫见大巫。
前二者看似复杂,但各时空有严格的区隔,也有清楚的路径,顺着一条线索,还是能够豁然贯通。后者则是如蛇吞尾,环环相扣,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以为真相大白,实际还是云里雾里。
所以许多人人知难而退,只有少数人觉得曙光在前。其实,这正是编导所要达到的效果。挑战你的思维,让你欲罢不能而又不知就里。
我不能说自己完全看懂了,只想说,我们不必太在意这个转换时空的智力游戏,而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个游戏的背后,即它的主旨。
在我看来,影片所要真正探讨的是罪恶的来源、罪恶的方式以及罪恶的解决等这样人类所共同面临的重要问题。
“为什么别人得到想要的我却不能”
影片的中心事件是1975年3月发生在纽约的大爆炸,这场爆炸会夷平十个街区,超过1万1千人会丧命。时间特工约翰的任务是穿越到爆炸发生前的时间段去阻止这一爆炸的发生。这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提前拆除爆炸装置,二是提前杀死炸弹狂人。前者是治标,后者是治本;前者是制止结果,后者是堵住源头;前者危险性大,后者危险性小。若假定穿越是可能的话,那么后者是更加有效、根本的做法。
两种方式在电影中同时展开。时间特工约翰在拆除爆炸装置时受到枪击且被烧伤面部,幸亏得人救助才通过时间机器返回基地。这说明第一种方式的有限。时间特工约翰也尝试第二种方式,就是穿越到1970年11月6日的纽约老爹酒吧去与变性人约翰见面,让他讲述自己的故事,随后再带他穿越到1963年去杀死那个毁掉他一生的人。
这个故事非常动人,是对社会种种罪恶的愤怒控诉:盗窃婴儿、性别歧视、变性手术、职场不公、始乱终弃等。而正是由于这些罪恶又孕育和引发了更加严重、残酷的罪恶:连环爆炸、不断杀人等等。一环套一环,互为因果。社会不公导致对社会的仇恨与报复,杀人者可能最初是被欺负者,杀人爆炸也许是对社会不公的反抗。
“为什么别人得到想要的我却不能?这种日子我真是受够了!”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其复杂深刻原因,不能简单地定罪下结论。当然,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变性人约翰回到1963年4月3日的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时,才发现:那个犯下许多罪恶、毁掉他一生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非常精彩的社会问题答案,也是影片深刻的地方。变性人约翰事先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找到那个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可他看到事情的真相时,他下不了手:“我还爱着她,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这是用一种怵目惊心、荒诞离奇的方式揭露的罪恶的事实:罪恶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罪恶的制造者与参与者。你可能没有杀过人,但你恨过人;你可能没有动过刀枪,但你可能对动刀枪现象熟视无睹;你可能没有欺负过人,但你可能对被欺负者无动于衷,就像变性人约翰所说的那样:“很多人听过我的遭遇后,都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够了。”
所有这一切加起来就造成了我们见过或没见过的形形色色罪恶和罪恶的世界。“必须承认没有人是清白的,每个人都在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影片的主题思想是由这个故事传达的,其他情节是它的演绎与变奏,是它的反复与加深。
这里讲的是罪恶的来源,那么,罪恶具体是如何产生的?它的实质是什么?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罪恶是从人的欲望产生的。就是人从自身出发、以自己为原点的欲望,包括追求自己幸福的愿望。
变性人约翰就是这样。她本来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找一份好的工作,受到众人的关注,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共度爱河。这一切是自然而然的,可每个人都难得顺风顺水。因内在外在的各种原因,人的愿望可能会受阻而不得实现。
她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因为她是一个孤儿。“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哪里做错了。”她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工作,因她遭遇了懂得她内心的情人并怀上了他的孩子,“爱上一个人,我所有那些要忠贞的小规矩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他不辞而别。她没有能成为一个慈爱的母亲,因为孩子被偷走,她也因迫不得已的手术而成为了男儿身。外在的变故会导致内心的变异。爱可能变成恨,热情可能变为破坏力。
人会扫除横在自己通向幸福道路上的障碍,不管是物还是人。从自我的角度来看,这是合情合理的,但从整体来看,又是荒谬透顶的。这就是世俗人生。用影片的话语来说,就是没有目标的人生。有友情、亲情、爱情,有幻想、梦想、理想,可就是没有终极目标。
世界上最大的问题“是我”
既然罪恶的来源就是自己,是自己的欲望与愿望的实现与受挫产生了罪恶,那么,解决罪恶的方案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不是杀死他人,而是杀死自己。杀死自己,谈何容易。变性人积蓄了满腔仇恨,到最后还是下不了狠心。
“无论你胸中多少恨意和怒火,扣动扳机可不容易。大部分人都做不来。”不能杀死自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罪恶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有迹可循。如果说变性人约翰是以过去所经历的苦难作为他作恶的理由的话,那么,时间特工约翰的老年分身就是以消除未来的大罪恶作为借口来实施当下的罪恶。
当时间特工与他的老年分身在1975年的洗衣店狭路相逢时,老年分身振振有辞,大谈自己的小罪行避免了随之而来的大罪恶,“因为他,也因为你所做的一切,上百起的恐怖犯罪没有发生。”
他从未来简报上找出了许多有力的例证,还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你就知道我们做的是对的了。”这番话有极大的迷惑性,它也涉及到了一个目的与手段的问题或者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问题。应该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更应该知道:它的知情权与决定权不在于人而在于神。即神掌管一切,包括时间,过去、现在、未来都在他面前展开,他可以将坏事变为好事,将腐朽化为神奇,而人所能做的是禁止恶事,一心向善。
最后,不管老年分身如何辩解,时间特工还是守住了这一底线:即使为了善的目的也不能采用恶的手段。“我绝不会成为你,也不会去杀1万多无辜的平民。”从而毅然地连击数枪杀死了这个老年的自己。
在影片最后,我们看到时间特工约翰的腹部也有做过剖腹产的痕迹,两人也都叫约翰,这实际上暗示着他与变性人约翰就是同一个人,两个人面貌的不同可能与面部被烧伤后的整容手术有关,只是不知道从哪个整成了哪个?
这种数人一身或一身化数人的艺术手法意味着制造罪恶的是约翰(我),制止罪恶也通过约翰(我)。难怪有位牧师回答世界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这个主题时说:“是我”。
世界上各种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实际上是“我”的内部厮杀。所谓杀死我就是用一个我杀死另一个我。我是统一的还是分裂的?既统一又分裂。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今日之我非明日之我,他们又都是我。
更新不能靠自我,而要借他力
影片提出的“杀死我”实际上是指自我的更新,当然,更新不能靠自我,而要借他力,就是耶稣基督的恩典。“岂不知我们这受洗归入基督耶稣的人,是受洗归入他的死吗?所以,我们借着洗礼归入死,和他一同埋葬,原是叫我们一举一动有新生的样式,像基督借着父的荣耀从死里复活一样。
我们若在他死的形状上与他联合,也要在他复活的形状上与他联合。因为知道,我们的旧人和他同钉十字架,使罪身灭绝,叫我们不再做罪的奴仆,因为已死的人是脱离了罪。我们若是与基督同死,就信必与他同活。”(《罗马书》6:3-8)死去的是旧我,复活的是新人。
“你们学了基督,却不是这样。如果你们听过他的道,领了他的教,学了他的真理,就要脱去你们从前行为上的旧人,这旧人是因私欲的迷惑渐渐变坏的;又要将你们的心志改换一新,并且穿上新人,这新人是照着神的形象造的,有真理的仁义和圣洁。”(《以弗所书》4:20-24)
杀死旧我,穿上新人,这就是人的使命。这是一条艰辛的道路,也许没有友情、亲情与爱情,但有目标。人不是没有选择,而是随时可以选择。有人选择恨,就像变性人约翰,因为恨比爱容易。有人选择爱,就像时间特工约翰,爱则意味着牺牲。
这一事业并非一蹴而就,一了百了,就像时间特工杀死了自己的老年分身,制止了1975年3月的万人被炸案一样。虽然这场爆炸被制止了,但不知道下一场爆炸何时发生?不知道下一个旧我——炸弹狂人何时裂变?
所以,人的自我是一个不断更新的过程,就如同保罗所说的:“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叫你们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罗马书》12:2)
影片最后,时间特工约翰和变性人约翰从床上坐起,准备做出选择。“我不知道你对过去的影响是否会改变你的未来,但我唯一肯定的是:遇见你是这辈子在我身上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我非常想念你。”这是他们的心声,可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惟一配得上这句话的,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宇宙中三位一体的神。
而人所应做的是像大卫所祷告的那样:“耶和华啊,我的心仰望你。我的神啊,我素来倚靠你,求你不要叫我羞愧,不要叫我的仇敌向我夸胜。凡等候你的必不羞愧,唯有那无故行奸诈的必要羞愧。耶和华啊,求你将你的道指示我,将你的路教训我。求你以你的真理引导我,教训我,因为你是救我的神,我终日等候你。”(《诗篇》25:1-5)
“有一件事,我曾求耶和华,我仍要寻求:就是一生一世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瞻仰他的荣美,在他的殿里求问。”(《诗篇》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