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爱 如 山(下)——我的父亲


       说起父亲,他永远在最远和最近的地方看我,亦如今日,他在天堂,我在地上。

        第一次模模糊糊的记忆是3,4岁小童,完全是被处理的磨砂黑白照片,冬季,我被包裹成圆圆的种子,怯怯地看着自称为我父母的人;随后的记忆,就是加入了一个有一双大大眼睛的小男孩儿,说是我的弟弟,在西去的列车上,因为这个小男孩儿,我被严重忽视了,盛怒之下的我趁大人不注意,居然打了他一巴掌,那一年我七岁、弟弟四岁,对于父亲的印象依旧是模糊的。

        真正的记忆是从8岁开始的,他是一个不拘形式又很开朗的大学教师。除了认真工作,钻研业务,其它方面实在是和教师这个职业无关,尤其是在对孩子这个方面。

        我们家里没有严整地通常父子之间的层次关系,很多时候,与其说他是我们的父亲,不如说是我们的伙伴:他可以心血来潮带我们去公园,把我在学校上学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在那个家里一没电话、二没手机的年代,负责任的老师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我的父亲居然一脸天真地冲老师一乐说:“奥,忘了,下次一定请假!”;他可以利用去几个城市进修的机会,给我请两个月的长假带我去增长见识,白天把我留在招待所自习,他忙完后回来带我出去玩耍,结果等到回学校正好赶上期中考试,不会双韵母的我因此得到那个年龄段记录里最低的70分,因为他和我都不会;他会因为听说我的英语成绩不如其他小朋友好,在家里到处贴上字条和我玩着学,但从不因此训我;每个唯一的周末,他都会带我和弟弟去书店,各找各的书,然后中午一起去饭店要两份米饭和一份糖醋里脊,在那个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已经算非常奢侈了......

       读到这里,你可能认为这是个多么细腻和有趣的父亲,但这的确是个有时候有些不可思议的父亲,经常会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又滂沱大雨,打就是这场大雨唯一的表达方式:他会因为不安分的我们时常闹出些动静搅扰了他的午休,勃然大怒地冲将过来不由分说一人赏一个嘴巴,在我们还没弄清东西南北的时候,他又倒头回到了床上;记得有一次冬天,家里的炉子灭了,只有我和弟弟,我自做聪明的想做好事生炉子,可又不会,就让弟弟叫邻居的9岁的双胞胎兄弟来帮忙,结果炉子没生着,却搞得满屋狼烟,当父亲下课开门的瞬间,我和那两个兄弟在父亲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出了屋子,可怜的弟弟被堵到了屋里,一顿胖揍!类似的情况经常出现,身处狗也嫌的年龄也是再自然的事了,可怜的弟弟因此也常常因为我不知道挨过多少打,父亲在那一刹是头暴怒的狮子,决不询问原因(所幸他的打往往点到为止,最多不会超过两巴掌)!但想想和他一起相处的快乐,这也可以忽略不计了,直到我们已经成年的今天,我们姐弟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更像哥们!

        此后,我又很快回到了另一城市的祖父母家,以后的记忆就是每年暑假父亲带弟弟来看我们,一切的接触已经形成的自然,反倒没有太多生动的画面了。

        时间飞快,转眼我读大学了、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可能生命中多数时间未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缘故,那时候的我十分叛逆却又很传统。和父母之间似乎一直有一堵墙,却内心深处却告诉自己应该孝顺父母,尽管在一个城市,我回家的频率并不高。回家通常也是礼节性拜访,和父亲的谈话,似乎有些高、大、上,从没有什么家长里短。父亲与我,若师长,若朋友,熟悉却陌生!他依旧谈笑风生,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书呆子一样的生活!

        2001年我去国的日子,父亲和弟弟为我和女儿送行,当我抱着女儿踏入安检回头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父亲脸上擎着的两行热泪,慢慢的转过头,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第一次感觉在我心里如此强大的父亲,居然也苍老了;第一发现,她这个任性,又好强的女儿实际上在他心里是那么的重要;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决定写一篇属于我父亲的“背影”!

        每个人都在长大,接下来的日子于我几乎是前世今生。巨大生活的反差,来来回回的地球东西的往返,一切地一切几乎是毫无准备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又是父亲用他的生命带给我启示:那个时候我告知他我人生中最重要决定,以为他会阻挠,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的决定不是唐突的,我支持你,不要告诉我理由”,随后不久弟弟告诉我他突然查出了胰腺癌晚期,考察过后发现保守治疗是最好的选择,要我有心理准备,安排时间回国。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几乎是完全惊愕,因为我这个个性开朗、生活规律的父亲是个连感冒都很少有的人,而正是这样的惊愕突然让我明白了“世事无常,什么事和生命本身相比,完全不值得一提” 的真正含义,让我走出困境。

        感谢父亲,他虽“远”却“近”,他以他的单纯、平等、豁达、简单浸泡我的心灵,他认真、他执著、他热爱他的职业,这一切都点点滴滴地渗透到我心里。他爱我,当我收拾好行囊,带着女儿希望回去伴他走完最后一程时,他的登机牌居然和我是同一时间,只不过他的是去天堂,我的是回北京,我和他仅仅失联了48小时,但却已是天上和地上的距离了。但我想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不让我和他挚爱的孙女不要看到他最后不堪的样子,让他的最好、最丰润的音容一直在我和女儿眼前,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种爱会这样拼劲全力呢?!

        父爱如山,感谢祖父、父亲,你们给了我世界上最好、最厚重的父爱;让我获知,最好的教育是教庭教育,最好的引导是潜移默化!感谢你们给于我的财富,让我有能力给予了我女儿最好的家庭教育血脉的传承;并且将这样的积极、自然的声音传递给更多的家庭,帮助他们的孩子!

        父爱如山,非财非物,却有神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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