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内外:充满侠义之气的女人
1.
夏祺是我的朋友,跟很多东北女子一样,她是那种能把委屈吞进肚子里,把哭当笑话轻描淡写讲出来的人,她能在遥远的南都打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凭的就是这股子韧性。
20多年前,她的前夫突然单方宣布解约婚约,他倒是相当坦白,爱上另一个女人了,夏祺憋这满肚子气,连一句吵闹都没有,辞职带着儿子就南下了。
美丽女人在每个人的眼里,定义都有些不一样,当她们过了黄金岁月,依然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诱惑着不止异性,也让女人不妒嫉却喜欢,我觉得可以定义为美丽. 夏祺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南下时,她已经年过三十,很快就在南都找到工作,她开玩笑说,有时,漂亮的皮囊还是起作用的.不是每个美丽的女子,都是空腹没脑的,她通过考试拿到的各种证书,堆在那里,足以让我咂舌,她说,这里面总有一本,将来吃饭用得着。
在南都,她遇到了生命里一个重要的贵人:阿强,他不仅给夏祺第一份工作,还把公司四楼两间没有装修的房间,请人做了一个简易的厨房和洗手间,借给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安身,对当时一无所有的夏祺,他不是恩人,又是什么?
男人帮女人,通常我们会联想到心怀鬼胎,但阿强是一个慧眼独到的男人,他能克服人类本能的欲望,恰恰是因为他看到夏祺美丽外表下蕴藏侠义之气,这样的女人,眼下是落魄,但不能趁人之危,不能碰,这一念,让他日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2011年4月,我回国探望父母,在夏祺所在的城市,她很严肃地教导我,女人要爱自己多一点,按摩可以放松身体,排除毒素,于是,带我体验了一次新式的全身按摩,我们回到她家,意犹未尽,可已经凌晨三点,说什么都要睡了,要不,今晚的排毒按摩白做了,她点燃一根奇怪的香,也说是放轻松,催眠,可我们却被熏得一夜无眠,索性闭上眼睛聊天。
黑暗中,听到夏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她要放弃在政府部门的工作,回阿强的公司去工作,上周她跟阿强见过面了,他没说什么,但好像出了点麻烦,现在,一定要她回去。
在我返美后不久,夏祺说,果然不出意料,阿强进去了。
2.
阿强以前在市中心做贸易公司,有天,他突然停掉公司,神奇般地做起了房地产买卖,他的生意是圈地起房卖房兼房屋租赁。没人知道阿强究竟发了多少财,总之,他进去了,理由是,诈骗。
阿强的妻子惠,以前一直在家里带孩子,从没参与过公司的管理,阿强进 去后,一夜之间,冒出无数个债主,他们去公司,去家里要求还债,有时,她买完东西走进停车场,就有一群陌生的男人围着她,不是恳求就是威胁她,什么时候还钱。她一下乱了方寸,拉着两个孩子,到公司找到夏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无论如何,请求她不要离开。
其实,即使老板娘不请求她,夏祺断没有离开的念头。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她很快就带领原班人马,各就各位干着活儿。
尽管每个人都觉得,公司可能要倒闭了,做不久了,也有人在寻找新的工作,可有意思的是,大家似乎秘而不宣地保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现在不走,看看下面还有什么戏,不管怎么说,现在每个人都好过老板,人家在蹲看守所呢,自己还是自由的, 于是,公司这条大船在有条不紊地行驶着,甚至每个员工比阿强在公司时还卖力.
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阿强公司有诈骗行为,但进去了要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没有定罪,所以,公司没有受到大的影响,而且,最初那些急于讨债的人,不知道吃了什么定心丸,竟然都被打理得服服帖帖。
2014年,总算开了一次庭,老板娘惠带着年幼的儿女去见了父亲一面,夏祺也去了,但没有什么结果,但也不能放人,等于放虎归山呀,虽然如今到处是摄像头,中国地那么大,人那么多,可毕竟要找一个大活人,也是大海里捞针不是?所以,阿强被继续关押着。
3.
公司的律师于冰,也是一个女人,丈夫去世后,她一直带着儿子过,现 在,她和夏祺一样,有个正在上大学儿子,两人都空巢了。老板娘惠,现在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一门心思专注的儿女身上,幸好公婆过来帮忙,加上家里请了保姆,三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就这样神奇地碰撞在一起,从周一到周七,她们不需要休息,更不去什么地方度假,三人泡在公司同一间办公 室接遥控电话,处理公司事务,没事就聊天,下班了也不想回去,饿了就出去吃点东西。
因为怕串供,只有于冰有资格去看守所里探望阿强,不过,阿强的生活,比我们想象的要精彩得多。除了普通嫌疑犯享受到的权利,他还拥有40多张电话卡,所以,前面说的,三个女人每天守在办公室里,等待电话遥控,说的,就是阿强从监狱里打出来的电话。
夏祺说,阿强在看守所里,气色比在外面还好,在外面要忙公司,晚上喝酒唱K按摩陪笑,很辛苦,看守的人对他非常客气,有单独的房间住,吃的用的,都不比外面差,还可以电话指挥公司(估计早就电话串供了),唯一不好之处,就是没有出来的自由。
“有钱好办事,哪怕是坐牢。”夏祺说。
于是,夏祺继续这么耗着,她说,总有一天,阿强会出来的,只有他出来了,她才可以放心离开,我知道,有个男人一直在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