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是我的大学同学,高干子弟。
大学头两年,大家都还小,除了听说平的家世时一惊,过后也就是一样的同学。这高干再高,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说实话,那时的平随和低调,成绩也很一般,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
进入大三以后,这光景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平似乎越来越活跃,越来越自信,当了班长,又入了党。这也难怪,人家高干家庭,见多识广,校里校外的事情总能说出个道道来。
另一个变化是,平有了女朋友,芸, 校花。
芸是我们同届邻系的,人长得并不很出众,但身材绝好,是校舞蹈队的主力,报幕员。芸的学习成绩还特别出色,在系里名列前茅。她是那种气质高冷的女孩子,少有笑容,走在路上,总是昂首挺胸,从不侧目。
平和芸好上,开始只是出于玩笑。
那时男生们总是在寝室议论女生,芸自是他们不可或缺的话题。男生们一个劲地逗平,芸这么高傲,你敢不敢试一试?一来二去,平下了决心,找了一个下午,约芸出来闲谈,事情就成了,容易得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就不知道珍惜了。
而平的悲哀,是自始至终,不知道芸爱的是他,还是他背后的家。
平是个随和的人,但并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活泼单纯,热情奔放。我们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
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他成长的时期,正是他父亲的仕途一步步上升的阶段,对于他父亲这样没有背景和靠山的人,全凭自己的才识和能力,每一步都来之不易。他曾说,从小他母亲就要求他在外低调,不要惹事,少给父亲添麻烦。在他上大学前,他母亲曾愧疚地对他说,“这些年对不住你。为了这个家,你不能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地生活。。。”
平和芸的恋爱,一直都和其他人不一样。谁也看不出平对芸有多疼惜多爱恋,但芸对平却好像一往情深。
芸知道,要想让平喜欢她,平周围的人必须能接受她。她频繁出入平的宿舍,买点心,讲笑话,努力和大家交朋友。她还经常光顾我们女生宿舍。但有时太殷勤了,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不舒服。我们女生还没反应,平宿舍的男生们已经对芸看不顺眼了。
芸的家是知识分子,好像父亲比母亲年龄大很多。因为她父亲曾被打成过右派,性格抑郁,父母感情一直不好。这样家庭长大的芸特别敏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因为缺乏父爱,没有安全感,她对平的依赖和感情要求很高, 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开心。
而平绝对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挣足脸面,对他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开始还能对芸的情绪起伏,耐心劝慰,后来渐渐失去了耐心,感到的是负担和压力。他曾说,芸让他很累。平不冷不热地样子,让芸更失落更哀怨。
毕业后,平回北京念研究生,芸也考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念研究生后不久,他们就分手了。
据说平的妈妈一直不太喜欢芸,觉得芸不够知情达理,善解人意。芸那时把平的家当成自己家,随意出入,也颇让平的妈妈不悦。最后一次是看到芸和平在家门口哭闹,老太太就帮平下了决心。
硕士毕业后,平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他走前,开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欢送会上,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确,对他来说,未来的道路是一片光明和希望。
欢送会上,我们没有见到芸。
平到美国念书后,交了一个女朋友若玫。若玫个头不高,性格西化,平的妈妈不太满意,就又对芸动了念头。她让平的妹妹欣拿了些芸早先留在家里的衣物,到宿舍去看芸,恰巧芸不在,欣留了个条子给芸,说有事找她,请她回个电话。
芸没有回电话。这一点上,芸还是一个有骨气的女孩子。
据说芸研究生毕业后,就职于一家著名国际通讯公司,一直做到总经理助理。没有结婚。
后来听说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离职回乡,再无音讯。令人惋惜。
爱情就是这样,既温情又残酷;它可以滋育一个人,也可以轻易地摧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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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今年初偶然碰到一个曾和芸一起念研究生的女孩子,她说芸当时病得不轻,见人就倾诉平家对她的不公。芸还说平家后来找过她,她没有理会。当时没有人相信她,周围的人都以为这是她在臆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