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沦陷前后,鄂中、鄂东、鄂南和豫南地区三十余个县市相继沦入敌手。党中央决定在武 汉外围创建抗日民主根据地,建立人民武装,在敌后开展抗日游击战争。1939年底,朱理治、任质斌从竹沟率领大批干部到鄂中敌后根据地与李先念、陈少敏、 陶铸等会合。舒赛也来到鄂中。随后,以陈少敏为代理书记的豫鄂边区区党委、以李先念为司令的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1941年4月改建新四军第五师)相继建 立。舒赛同孙西歧、田润民、杨威等分配到新建的抗日民主政权——京安县工作。
京安县由京山、安陆两县比邻地区组成,地处豫鄂边区前哨,是边区的南大门。它周围的平原地区,日伪据点星罗棋布。山区 和丘陵地带,大都为国民党顽固派控制。三权并立,敌强我弱,斗争形势错综复杂。由于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新生的抗日民主政权才能立足于敌、伪、顽势力之 间,并不断取得发展。
1939年3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后,日寇十分猖獗,经常率领伪军到边区进行扫荡。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国民党顽固派趁火打劫,常来我区抢粮夺物,抓丁派款。有时,日、伪、顽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1940年初,舒赛和王杰两人奉县委之命,到巡检司(巡店)组建区委会,王任书记兼组织委员,她任宣传委员兼妇女委 员,共同主持区委工作。他们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先后组织起农救会、妇救会和儿童团。从积极分子中发展了党员,建立起农村基层支部。又挑选可靠的青壮年农 民,组织了民兵武装。舒赛利用农闲时间,马不停蹄地到各村对新党员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她白天在村头,向儿童团讲解站岗放哨知识,教他们抗日歌舞。夜晚在油 灯下,用自己发明的“虚线影字法”教文盲妇女识字。当地的群众,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认识这个活泼年轻、满面笑容的女委员的,大家亲切地只呼她一个“赛” 字。
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舒赛,亲自负责民兵训练,为他们上政治课、军事课,带领他们进行操练。有时,她在深夜率领基干民兵去拦截奸商、捉拿汉奸走狗。
由于枪支匮乏,民兵用的武器是一些自制的大刀、长矛。这样的“武器”不仅难以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即使对付那些有枪的土匪,也非易事。人们朝夕所盼,是手中握有真枪实弹。小伙子们经常围着舒赛问道:
“赛,什么时候县里能发给我们枪只?”
“等着吧,只要我们的部队打了大胜仗,就会有枪了。不过,你们现在可要认真操练大刀长矛。谁练得好,有了枪我就先发给谁。”于是,民兵们争先恐后,积极操练。参加县里的比赛时,巡检司的民兵获得榜首。
有一天,通讯员送来县委政权部部长鲁明健一纸通知,上写:
“王杰、舒赛同志:命令你们火速前来领取枪支。”
舒赛和王杰听说有枪了,高兴得跳了起来。
“舒赛,走,快去找几个民兵和我们一起到县里去背枪!”
他们来到县委政权部,见到鲁明健。
“鲁部长,我们来领枪支了。”
“你们来得好快呀!”
“你不是要我们‘火速’吗?”
“好吧,这次先发给你们二十八支步枪,三百六十发子弹。枪只虽然是杂八凑,但来之不易,都是战士用鲜血换来的战利品, 你们可要珍惜它!毛主席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有了它,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鲁明健一板一眼地说完,让他们去保管处领取枪支。舒赛发现,在二十八 条步枪中,除了一条日本“三八大盖”、两支捷克式外,其余都是汉阳造,显然是部队用缴获来的好枪换下来的。不禁感慨道,连我们的部队都是这些杂八凑,又何 况我们的民兵呢?他们分别背着枪只和弹药,一路上歌唱着回到区委。
区委住在大梅村旁的一间不显眼的独屋内,舒赛和王杰分别在屋内靠墙的两边,用门板搭了两个铺位。铺前置一张小桌,既可办公,又能睡觉。巡检司是游击区,常有敌情,睡觉只能和衣而卧。
第二天拂晓,舒赛在睡梦中被村头的骚动声惊醒。她翻身下床,来到王杰的床边。
“王杰,王杰。”舒赛轻轻喊道。
“嗯,什么事?”
“你听,好像村头有情况。”
王杰听说有“情况”(指敌情),便翻身跳下床来。这时,村头传来人喊马叫声,和阵阵砸门的声音。
“舒赛,我出去看看就回来,你赶紧收拾一下。”王杰从枕旁拿起一支驳壳枪就往外跑。
“这些枪怎么办?”舒赛追问。
“你想办法隐藏起来!”
二十八条步枪,如何隐藏?舒赛镇静下来,她不能点灯,摸黑先将一些重要文件塞入灶内销毁。然后从枪支中挑出四支较好的,准备与王杰随身携带。这时,敌人砸门的声音愈来愈近,还有打人的声音:
“快说,快说,你们的区委在什么地方?”
……
突然,从门外气喘吁吁地窜入一个人影,舒赛轻声叫道:
“王杰!”
“不,我是大英。赛,你还不赶快走,伪军帯着鬼子来抓你们了,正挨家挨户搜查哩!”梅大英是妇救会干部,识字班班长,家住附近,她冒险前来通知舒赛。
“大英,你先走,我还有事!”
“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快走,不要等我!”舒赛命令道,大英回身跑出门去。
舒赛心想,这些枪支是基层政权的命根子,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手中。在这严峻的时刻,她告诫自己不能惊慌失措,迅速将 留下的二十四支步枪和子弹,分别隐藏在独屋后隐蔽的地方。王杰一去未归,她只得将四支沉甸甸的步枪交叉地背在肩上,提上子弹袋,正要出门,举着火把的敌人 已搜查到独屋前,封锁了前门出路。舒赛抢在敌人进屋之前,奋力从后门逃出。在漆黑的夜色中,她顺着屋后的地沟,匍伏着爬出村外。
日寇偷袭巡检司区委,扑了个空。大梅村的群众,在敌人的威逼拷打下,没有一个人透露区委的住所。敌人也没有发现舒赛掩藏的枪支。天亮后,他们抓了几个反抗的老百姓,抢了一些群众的财物,当成“战利品”返回敌巢。
疲惫不堪的舒赛,来到辛家榨乡的一座小山头上,见到了鲁明健。政权部长激动地说:
“舒赛,你真是好样的!”
1940年底,豫鄂边区宣传工作会议在区党委驻地────八字门召开,适逢日伪大军扫荡我区,会议代表随区党委机关突 围。敌人采取梳蓖战术,反复对我进行追剿。我军依靠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与敌人迂回周旋。敌进我退,敌止我驻,经常双方的距离仅二、三里之遥。每 当行军过于疲劳时,或在月下的树林里,或在村头的田坎上稍事休息。只要环境许可,总能听到一个女高音在轻轻地歌唱:
“天涯海角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弹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优美的歌声使大家忘记了紧张与困倦,气氛随之活跃起来。
“舒赛,欢迎你再唱一个。”
“欢迎!欢迎!”
舒赛也不推辞,再唱《丈夫去当兵》、《渔光曲》、《梅娘曲》等抒情歌曲,大家报以阵阵掌声。
部队和敌人周旋几天后,区党委决定宣传工作会议结束,会议代表在警卫班的护送下,向应城方向撤退。一个月色朦胧的夜 晚,他们来到宋应公路附近。由于敌人常常会在交通要道,如公路、铁路、重要的河道两岸设置据点或埋伏进行封锁。人们将这些地方称之为“封锁线”。护送代表 的警卫班不知封锁在线有无敌情,不敢冒然通过,打算先派一名战士前去侦察。舒赛抢先说道:
“同志,这件事由我去罢。”
“那怎么行,你是代表,侦察敌情是我们的事。”
“同志,你听我说,你们穿的是军装,万一前方有敌情,容易暴露。我穿的是便衣,又是妇女,可以欺骗敌人。”
“舒赛,你徒手去,太危险,还是警卫班派人去吧……”代表们纷纷劝阻。
“不要争论了,还是我去!你们大家在原地隐蔽休息。如果我发现敌情,就以大声说话为信号,你们迅速向安全地带转移。”
舒赛说完,径直向前方走去。她小心地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大家顺利地通过了宋应公路。
“舒赛,幸好没有敌人,否则,太危险了。”有人担心地。
“这是女同志的优越性,算不了什么。”舒赛微笑说。
“你们知道吗?十天前,我们来开会时,舒赛还真是和敌人遭遇过,把大家都吓坏了。”另一个代表说道。
原来,十天前舒赛和几个代表前来参加会议,同行有《七七日报》的顾文华等,一行八人来到一处叫石板河的地方。此处是通 往八字门的必经之地,敌人加强了封锁。当时,他们没有警卫人员护送,舒赛以同样的理由说服身穿军装的男战友,让他们到树林内隐蔽,自己前去进行侦察。她离 开队伍向石板河方向走去,正爬上一个山坡,突然发现山坡下百余米处有日伪军的大队人马。舒赛正要转身,一个伪军喊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老…百…姓!”舒赛大声回答,将敌情信号及时传给顾文华等。随后,她为了吸引敌人,向山坡的另一边跑了下去。敌人登上山坡喊道:
“站住!站住!老子开枪啦!”
舒赛急速奔跑,身后枪声骤起,子弹嗖嗖地在她身旁呼啸,扬起阵阵尘土。她奋力跑下山坡,蹿入一片树林之中。日寇见前方只是一个普通妇女,便停止了追赶。
顾文华等人撤到安全地带后,大家被舒赛勇于助人,临危不惧的精神深受感动,更为她的安全纷纷议论:
“敌人开枪了,我真为她担心。”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出问题吧?”
……
突然,舒赛出现在众人面前,俏皮地说:
“诸位,我不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