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婆婆在一个名叫Ecordal的小村工作过。据她八卦,那村里曾经出过一个英雄母亲,生育了22个孩子。
一个女人的生育时限最多不过二三十年而已。22个孩子,那几乎是每年一个的节奏。就算这里面有双胞胎,那妈妈的肚子也没有空着的时候,基本就是生了就立刻怀上,而且她还得早婚。
太勇猛了,我光想想都觉得肚子疼。
Ecordal可以音译为“爱搞大了”,多么名副其实啊。
从此“Ecordal女人的肚子”或者其简称“Ecordal的肚子”就成了家里的一个常用语,用来代指那些忙碌的、没有空闲的物品,比如:洗碗机就是一个爱搞大了的肚子。刚腾空就装满,没有空着的时候。
洗碗机和冰箱都属于这种荒诞的物品:我们整天都致力于装满和腾空它们。
这种荒诞感在我收拾托小猫的房间时也会浮现。刚刚花一上午把猪窝一样的房间归置整齐,大小姐纤手挥处,天女散花,三分钟的工夫又能把它变得面目全非。
还有工作、然后花工作挣来的钱以求好好活着并且继续工作。还有日复一日我做饭。老鼐收拾厨房。循环、重复。都是这种西西弗式的荒诞。
劳动也就算了,就连享受也是一样的荒诞。每天吃饭。吃饱了腾空,腾空了又吃……简直不敢多想。
那我们人类还有精神生活来安慰呢。动物们的西西弗式或者爱搞大了肚子式生活该多么无趣啊。当然,幸好它们大概也意识不到无趣,哀哉,幸哉。
也正是在想到这种荒诞的时候,才隐隐意识到也许死亡正是打破这循环的一种issue。死亡的前景让生命充满战战兢兢,但同时也让生命具有意义。因知死,而知生。然而死亡并不是目标,而相反是我们千方百计躲避和延迟的宿命。这么一想,又荒诞了:因为有死亡,所以珍惜生命才有意义;可是再怎样珍惜生命,终究逃不脱死亡。而假使人生没有死亡,如果想要使其不断地充满乐趣和意义,该是多么艰难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西弗的工作其实也营造了一种安全感。如果有一天他嗖一下把石头推上去了,那他也许会茫然不知所措,很怀念日复一日推石头的时光。当然我这只是阴暗的假想。事实很可能是他把石头推上山顶,如释重负,拍拍手上的泥,意气风发地转身去喝酒或者泡妞。
当年Ecordal的英雄母亲,生完最后一个孩子,从此再没怀上,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老来回忆往昔,也许会睥睨众人,掷地有声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每年都生一个娃!”其得意处,大概不会亚于廉颇老来回忆自己当年“一饭斗米,肉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