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大道,弯进小区,穿过三四座房屋,缓速来到自家楼前。只见一只肥硕的猫咪端坐在邻家的车库边上,他圆圆的眼睛与车灯辉映,在黑暗中发出光芒。看到我们停下来,他立刻欢快地跑到草坪中央的大树上,竖起两只前爪,用力挠挠树干,撒着欢儿地高兴。一边回过头来望着我们,喵喵叫两声,好似在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是每晚必演的一幕。有时候店里忙,拖后多半个小时打烊。到家,他已经在阳台上望眼欲穿了。人还在楼梯上,他的小脑袋就探出来,长长地喵一声,意思是,我在这儿呢,你们怎么才回来?于是,我们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掏钥匙开门开灯。常常是纱门才刚刚打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等屋门开开,他的小身子必定头一个窜进屋子里去。
他是一只温顺的灰猫,不老,也不太年轻,大约相当于我们这样的中年吧。不知道他的名字,索性就叫他灰灰。他很聪明,不管叫什么,只要跟他说话,他都能听懂。见面之后的第一个节目,是开罐头吃美食。不然他是不会让你安生的。要是我先去洗个手,换个衣服,他那里已经不停地叫了。我饿了,饿了,你磨蹭什么呢?于是,赶紧端出小碟儿,他就一步一回头扭着肥肥的小屁股乐颠颠去吃晚餐了。鲉鱼和三文鱼是他最爱的味道,假若不小心打开一罐鸡肉丝的,那就坏了,不过两分钟,就会回来缠住我,外面的碟子几乎一动没动。这时候就是考验我的时候,我心一软,又会再开一罐给他。可刚来的时候,他分明是不挑食的小家伙,好像我们家什么都是好的,随便拿出便宜店买来的猫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先生总警告我,说我惯坏了他。
回想他初来我家时的情景,依然清晰。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当时女儿还住在家里,她收养的一只小猫凯迪每天要吃高级食品。一天早上,发现暂放门外的一包塑料垃圾袋被撕破了,里面的空罐头盒子给翻出来丢在地上,残存的肉渣汤水被舔得干干净净。女儿说,这一定是游荡的小野猫饿坏了,我们备点食物给他们吧。从那起,每天都在门口放一小碗水,一碗颗粒猫食,一碟子罐头点心。最先出现的并不是灰灰,而是一只肚皮几乎拖拉到地面的黑猫。当时不知道小黑怀孕了,还以为她是个胖子。 后来好一阵子不见,一家人心里着急,很为她担心。小黑是只野猫,行踪不定,来吃食儿的时间也不定,有时早有时晚。当她再次出现时,已是七八只小猫的妈妈。 她的孩子们一色的灰,偶尔有一两个夹杂着灰黑。灰灰这时候也蹑手蹑脚地来了,我们一致认为他是小宝宝们的爸爸。
灰灰并不懂得照顾产后虚弱的猫妈妈,放门口的食物,一下看不见就会被他抢先了。等小黑来,只能吃点残羹剩饭。小黑胆又小,有人走动,她就躲远了。跟我都是过了好久,才慢慢放心接近。如有别的猫,她也是先躲开。这可不行, 我开始控制放食的时间。每天晚上,只要我们家的灯一亮,小黑就从游泳池旁边的窝窝里走出来,等接近楼梯时,我再轻轻把食物端出去。如果是灰灰先上来,我就会轰他走开,保障小黑摄入足够营养。
可惜,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没有多久,小黑就再次失踪了。失踪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宝宝。 去年十月,天气渐渐变冷。邻居里有人打电话给动物收容中心,担心幼小的猫宝宝们无法安然度过严寒的冬季。事实上,在宝宝们被收容之前,已经有两只不幸夭折了。小黑非常保护孩子,即便宝宝们在树下忘情地玩耍,要是有人接近,她都会炸起毛发,呲牙咧嘴,发出骇人的声音。这天然的母性,常让我感动。
那以后,灰灰仍然坚持上门。登堂入室,撒娇打滚,伏在我俩脚边发懒,趴在我的床上睡觉,俨然成了家庭一分子。我常想,人和动物的交流,也是以爱为桥梁。那种信任,那种依恋,让我舍不得搬走。
【本文刊登在11月7号世界日报家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