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龙潭虎穴
1. 紫霄匕首
次日傍晚,钰儿与花凌霄来到济阳城外一家名叫“迎客来”的客栈。
小二殷勤地领着钰儿和花凌霄来到二楼临街的两间客房。钰儿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警惕地巡视了一下客房布置,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她放下行囊,疾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推开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即推开了隔壁花凌霄的房门。
花凌霄正背对着房门,负手伫立在敞开的木窗前,风掀起了她墨黑的长发,“来了,钰儿?”
“既然花宫主知道钰儿会来,想必就不用隐瞒了吧。”钰儿说着,从背后轻轻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
“不错。”他换了声音,“本王正是二皇子——拓跋历,拓跋征胞弟。”他转过身,一张跟拓跋征相似但又不同的脸出现在钰儿面前,许是他们祖上与多族通婚,皮肤都异常的白净,五官突出。拓跋征则因为常年征战狩猎,皮肤晒成了麦褐色。而拓跋历的皮肤就是如大理石一样的惨白。兄弟二人有着隐约相似的五官,但拓跋历的脸太过阴柔而苍白,一双黑瞳显得越发的突兀,嘴唇尤其显得单薄。假如拓跋征的身材魁梧而充溢着阳刚之气的话,而拓跋历则恰恰与之相反,他身量高大但瘦削,且浑身满是阴寒之气,怪不得他可以一直装扮成一个女子。
“不问我何时察觉的吗?”钰儿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实在不喜欢他脸上阴婺的表情,冷言问道。
“其实,那晚在营地你就想问了吧?也许发觉我装的太辛苦?哈哈——”他早已换了一身幽蓝色长衫,薄唇如削,咧出一脸的苦笑。他从怀里掏出紫霄匕首,递给钰儿。
“母妃当日遭奸人陷害。生下皇兄拓跋征后,时隔一个时辰,又诞下我。她生产当日,道武帝与太子——我父皇一起远赴西夏征战,当时皇后买通玉医,给母妃喝了毒药,又称母妃生产失血过多而亡,连同刚生下来气息孱弱的我,一齐运到宫外的坟地。那夜天下倾盆大雨,估计太监们懒得再挖坑掩埋我们母子二人,只是把我们胡乱扔进了乱坟岗。母妃昏迷,而我已身中剧毒。此时,恰逢鬼医到坟地偷尸体,意外救了我们母子二人。之后,我们一直住在逸水阁,直到十多年前,皇兄通过魏夫人让我与父皇见面,才给了我赵王的封号。虽然一母同胞,似乎所有的毒素都被我吸去了,皇兄一出生就健康壮硕,而我则天生不足。鬼医引荐凌霄宫宫主收留我,帮我去除体内滞留的残毒。”他长吸一口气,手握紧成拳,又慢慢摊开,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每根手指,“于是,我也成了凌霄宫宫主。”
“赵王殿下,也是北朝鬼影秀的主公吧。”钰儿端详着这把似曾相识的匕首,手柄上镶有一圈紫色光环,而匕首外壳上刻着的古怪图案看上去如此熟悉,与明姑的虹云匕首上的一模一样。一想起明姑,眼角竟有些酸楚。眼前的这个拓跋历居然也是明姑的孩子,怪不得他也会逸水阁的掌法。
“正是,其实,你也是我的主公!”他说着眯眼瞄了钰儿一眼,嘴角轻蔑地朝左一撇。
钰儿眼眸掠过一丝阴影,他的笑容不像拓跋征的,总给人阴冷而胆寒的感觉,仿佛是冬日的寒雨,湿湿而阴寒着。
“赵王殿下,是要出门了吧?钰儿告退了。”钰儿放下手中的匕首,一抱拳,转身就要走出去。
“且慢!明日下午我们抄近路到兖州东郡,然后渡过黄河到达大魏境内。三日后,你将与一队来自南朝的千羽乐坊一起朝上党方向进发。你的芳名是千灵,一位曾在京都彩云轩演奏的琴姬,后因家里变故而到兖州,战乱中与母亲妹妹失散后,流落街头,被千羽乐坊的坊主杨寻招揽进乐坊,成为十位乐姬之一。你暂时不要暴露你是勒儿的身份,让晋王自己发现。”他一字一顿地说,言辞间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何化名千灵,而不是勒儿?”钰儿好奇地问。
“千羽乐坊这十年来一直四处帮晋王挑选南朝乐姬。其实很难混进去,这十位乐姬里正好有一个琴技很高,但一直发烧深染重病的千灵,她的身量模样跟你有几分相像。因为她一直生病、孤身一人病倒街头,杨寻听千灵说她曾经在彩云轩呆过,所以,杨寻也不顾忌她身体有恙,每日找郎中给她医治。她一直生病,所以熟悉她的人不多。我买通了千羽坊的马夫和那位看病的郎中,过几日你就混进去代替她。你且记住了,一定要先抱病卧床几天,再健步如飞。”
“好!”钰儿回答,其实自从她给舒冷风运功疗毒后,她发觉自己的内力锐减。功力几乎损伤了大半。也许运功疗毒内力消耗太多,她时常感觉头晕、气喘,体质大不如前,近几天日夜赶路,她已经觉得身体匮乏不堪。假如这时候让她上战场,她恐怕很快就要被砍倒在马下,马革尸裹了。念及战场,她立刻想到了武冬,“只是武冬,你何时放了他?”钰儿厉声问道。
“你不想再见见他吗?你放心,他是朝熙公主的护卫,我们绝不会怠慢半分!本王自会安排你与他碰面。”
“拓跋征,太子殿下呢?”钰儿清眸紧盯着拓跋历,“他,人在何处?”
“太子殿下已经召集人马夺下了平阳。我刚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得知你欲北上平城,要求我安排你们相见。我将尽量安排。”
“好!三日后,我将跟随南朝的千羽乐坊扮作千灵,你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钰儿微蹙柳眉问道。
“一旦到了千羽乐坊,你的一举一动,都将全部暴露在晋王眼里。稍有差池,”他说着走近钰儿,在钰儿面前伸出他指节硕大而紧握的拳头,“一旦被碧眼郎发现,你将化为齑粉一般,尸骨存片不留。“他说着张开手掌,朝手心吹了一口气。“碧眼郎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狼!而且此人疑心甚重、狡诈异常!”
钰儿心头一紧,抬头正好迎上他阴寒的双眸,四目相对时,钰儿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逼人。
而拓跋历,却更冷地说,“太子殿下的性命亦是如此。此番,我们三人一亡俱亡,一损俱损!”他说着,伸出惨白的长手拍拍钰儿的肩膀,“你怕吗?钰儿?”
“怕!难道你不怕?” 钰儿稍稍挪开肩膀,斜眼瞥了他一眼,学着他阴冷入骨的声音说,“成王败寇!拓跋征败了,赵王殿下也将亡命天涯吧。”
“我与他早就性命共系一线!彼生我生,彼亡我亡,哈哈哈——”他忽地仰头笑了两声,声音却似撕裂的棉帛一般。
钰儿紧锁柳眉冷冷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