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长篇小说 2007年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21

斑骓只系垂杨岸
何处西南任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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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 21

 

 

我们的银行户头上只剩三千块钱不到,交了下个月的房钱连吃饭加油都成问题了。

臧建明说桃子比我们更惨,她所有的积蓄全部扑在东海,连下个月的房钱都交不出了。又不敢出去找工作,生怕以前的客户熟人找她麻烦。“老大,她说想搬到我们的地下室来呢,省点房钱。”

我本能地拒绝:“不行,我们还不缺那几个钱,何况,她住了地下室,你住哪儿?”

栾军不怀好意地笑着:“那还用问,挤一下啰。”

臧建明啐道:“我要找女人还用这个借口?我只是想帮我老乡一个忙,桃子说;已经有以前的客户上门去吵过了,说要泼她硫酸叫她好看一辈子。平时还常见到不三不四的男人在附近晃悠,现在桃子都不敢出门,睡觉都不安稳,生怕有人报复她。她要搬过来也有找个保护伞的意思。。。。。。”

栾军说:“她也坑了我们,不怕我们报复她?”

臧建明沉吟一阵,抬起头来说:“这事还得怪我,我借了桃子的钱,赌输了还不上,想介绍单生意给她还人情。老大,这样吧,我上次说过这四万八算是我向大伙借的,今后从我的份子里扣。”

栾军恨声道:“你这小子总有一天把命送到赌桌上。”

歪嘴阻止了栾军的抱怨:“钱如流水,有来就有去,五万块钱也吃不了一辈子。总得有个出处,就当买了个教训。臧建明,桃子搬进来的话,你住哪儿?”

臧建明道:“厨房够大,我们平时吃饭都在那儿。餐厅也派不上用场,我在那里搭张床没问题。”

三人都看着我,我直觉到一个女人跟我们住一幢房子会有麻烦,但看他们的意思,倒是希望有个女人住进来。我不好太扫众人的面子,单身男人身在异国,希望有点女人的气息,也是能理解的。

我说你们都不反对的话不见得要我作恶人,但是,大家的嘴巴要注意,不该讲的不要乱讲。

 

第二天,歪嘴和臧建明开车帮桃子搬家,这女人的东西可真多。他俩来回了六七次,才算搬妥,一张硕大无比的床是绑在车顶上搬过来的。

桃子脸上薄施了脂粉,看来恢复了点精神。她朝我一笑:“大哥,想不到我们做了邻居。今后还要请你们多关照啊。”

这个女人绝口不提东海的事情,我也绷着脸,用公事公办的口气:“不客气,桃子小姐准时交房钱就可以了。”

桃子搬进来之后先动员了臧建明和歪嘴来了个大扫除,把我们的跛脚椅子,坑坑洼洼的餐台和被香烟头烫得千疮百孔的沙发全部扔掉,用她搬来的家具代替,房子里马上像样很多。楼下没有厨房,桃子每天四点上楼煮晚餐,有时煮一大锅鸡汤,或是一砂锅红烧肉,几个家常素菜,招呼我们一起吃饭。臧建明大大咧咧第一个在桌边坐下,接着歪嘴也拿起了筷子,栾军到我房间里叫我吃饭。我说不希罕这点小恩小惠,栾军一把拖起我:“什么小恩小惠。四万八千块钱就是吃馆子都够吃个三五年了。”

平心而论,桃子的烹调手艺不错,鸡汤里放了日本花菇,清淡而鲜美。红烧肉放了百页结,肥而不腻。广东人吃的空心菜,她用开水烫了之后伴上酱油和麻油,吃起来非常爽口。有时冰箱里没有菜,她从楼下拿来干贝,用开水泡了之后炒蛋,再配上西红柿蛋花汤,一餐饭也蛮对付得过去。有时臧建明嚷着想吃上海馄饨,桃子会在厨房里剁肉糜,再用青菜煮了之后脱水调馅。包出的馄饨大小划一,洁白圆润,还没煮就先让人流口水。

臧建明常去桃子的房间,我想他们一定有暧昧,不去管它了,男女之情不在江湖管辖之内。只要他懂得分寸,不乱讲我们的事情就可。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弄钱,他妈的美国这个地方只认钱,日子一到,什么地方都伸手要钱,房钱是不能拖的,你三天不付房东就可以贴张通告要你走路。还有水电账单,汽油钱保险费买菜钱买米钱烟钱酒钱,哪一样少得了?眼看着兜里越来越浅,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但过日子有问题,连我们这个小团体也有可能散伙。

但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得跟大伙把这个事说一下,众人坐定,我把钱的问题摊出来;经过东海事件,我们手上几乎没钱了,近来房地产不景气,没人买卖房子,偶尔有个装修活,大伙你抢我夺的。大家说说怎么办?

大家都闷头抽烟,没人开口。我又道:“钱,钱,钱,一钱逼死英雄汉。也怪我无能,来美国既不能使大家吃香喝辣,连普通日子也过得吊心。看来还得搞上一票。。。。。。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们如果有另外的主意,也不妨说出来听听。”

歪嘴狠抽了一口烟,缓缓道:“老大,这不是你的错,说起来是命运使然。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你是什么鸟就吃什么食,捞过界也是枉费心机。”

我说:“惭愧,枉为老大。。。。。。”

栾军打断我道:“老大,没说的,鸡婆喂食,老鹰掠食,该怎样就怎样,没钱就去搞,你有什么主意就跟大伙说吧。”

我看着臧建明,他只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清了清嗓子:“我们已经被逼到墙角了,如果弄不到钱的话,下个月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我没有言过其实,没有吓唬大家的意思,事实摆在那儿。我想讲开了也好,目前的处境真的不妙,采取行动也是不得已的必要手段。大伙如没意见的话,接下来要谈的问题是;哪个目标?如何下手?”

大伙七嘴八舌地提到银行,超级市场,据说美国的银行都有个政策,碰到抢劫者就双手奉上钞票,绝不反抗。但这钞票都编了号,使用起来很容易出事。另外,银行的监视仪会留下抢劫者的面貌。超级市场太大,人来人往,不容易下手。栾军讲抢加油站吧,歪嘴说那会有多大油水?大家商量了半天,还决定不了。一直没说话的臧建明突然开口:“何不去端掉个赌场?”

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臧建明说中国城有许多地下赌场,外面挂的牌子是地方会馆,或联谊会。内里却是半公开的赌场,除了扑克和麻将,还有牌九和三张,很多老华侨拿了政府的救济,却没日没夜地泡在那里。照他的估计,赌场里的赌资少说也有二三万,遇上周末或节日,人多钱更多,抢它一票弄个四五万应该没问题。

臧建明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听,说:“抢赌场还有一个好处是;地下赌场的门禁很松,虽然说赌场也雇人看门,但没有武器,看门人最大的职责是把输急的人扭送出门而已。有时碰到精彩大赌之时,守门人都忘了自己的职责,聚在赌桌旁看热闹了。”

那些会馆的经费是靠赌台上抽头来维持的,会馆希望人越多越好,有人上门,只要不是高鼻子蓝眼睛,再报个似是而非的朋友名字,看门人就会引你去设赌的房间。最后一个好处;这些赌馆本身就是非法的,被抢了也不一定会报案。。。。。。

栾军听到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要人去抢它吗?这么好的机会,不捞他一把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我也觉得可行,问歪嘴的意见?歪嘴说听上去不错,但赌馆这样门户大开,是否有所凭借,才敢如此有持无恐呢?

臧建明思索了一下,道:“就是拉斯维加斯的那些正规赌场,也只是配备了十来个不带枪的警卫而已,赌场所凭借的是无处不在的监视仪。出了事,由警方去破案,赌场反正在保险公司保了险的。说到中国城的赌场,据我知道是向当地华青帮缴了费的,出事由帮派去解决。”

歪嘴一脸轻蔑:“华青帮都是些小混混,只会吓唬吓唬老百姓,在真刀真枪面前就屁滚尿流。”

我说:“这是我们来美国第一次的行动,既然决定行动,就得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臧建明,你多去几次,仔细观察一下,最好能画个地形图,我们再根据你的情况拟定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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