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坡齐下 - 吉隆坡,新加坡

2016年最后一次跨洲公出。

周日清晨六点离家,取道芝加哥,东京,最终到达吉隆坡已是周二凌晨一点,比预定时间晚了四个多钟头。很明显,穿着制服的酒店接机已等候多时。确认身份,激动的握手,经过漫长的旅途和等待,接人的和被接的都万分欣喜,像是地下党在白色恐怖的敌占区接洽成功。

接机人贴心地告诉我,到酒店要四十五分钟车程,如内急的话,请先在机场将问题解决。我想了想,尽管疲惫,还是照办。

和接机人走出机场,湿气燥热毫无遮拦地迎面扑来。这才发现酒店司机和接机的不是一个人。

车子里冷气开的十足。同样身着制服的司机是个自称为Mr. Tan, 六十多岁的中年男子。Mr. Tan毕恭毕敬地用英文问好,并双手递上湿纸巾和冰镇矿泉水。

我猜Mr. Tan是华裔。用中文一问,果然不出所料。这一下子,敌占区的第二次接头成功。发现是自己人,一免先前的客套,话匣子就打开了。谭先生从早些年的爷爷辈儿说起,到爸爸从汕头下南洋打杂工;从华人领头马来亚商界,到5.13排华流血事件;从太太十年前过世,到现任女友不被旅居海外的四个儿子承认;从早年迷恋卡拉OK,创业贩唱机到欧洲,到如今习武强身。

讲到兴起处,谭先生说他练过白猿通臂拳。这个话题我有兴趣。我说觉着中国传统武术花架子居多。他一听,摇摇头叹口气,说你们这些孩子啊不能忘本啊,就说白猿通臂吧,你以为练着就为了摘个桃弄个果啊? 不是,练好了,一抬手就废人啊。说罢,还双手离开方向盘,在空中做了个摔背掌。车身明显的晃了一下,就听有人在按喇叭。

我吓一哆嗦,赶快换了个话题。幸好先前去了洗手间。

就这样,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我们在高速上以五十五公里每小时的龟速前行。其他的车子嗖嗖地从我们的左右方超行。历时一小时十五分钟,终于到了酒店,才发现吉隆坡双子塔就紧临隔壁。

灯火通明, 一夜无话。

***************
和酒店毗邻的吉隆坡城市公园,坐落在城中心这寸土寸金的地儿。一块面积不小的公园绿地,像是嵌在高大冰冷的钢筋混凝土中的一块温玉。

天光未亮出门跑步。先摄住心神的是此起彼伏,曲调各异的鸟鸣。

没跑两步,鼻腔就被忽浓忽淡的花香冲破了防线。天还没亮,搞不清是什么花,感觉像环肥燕瘦的姑娘们躲在暗处向人抛媚眼儿。

天光渐亮,眼前便是深浅不一的绿。热带植物草木葱郁,各色的花都使劲儿地开着,遮天蔽日,满树的粉白,嫩紫,不给叶子留下任何空间。


头戴贝雷帽,身穿荧光制服的警卫,大多面庞漆黑,目光炯然。三步岗,五布哨,密切地注视着来往人等。

走在路上的姑娘,黝黑面庞,低垂眼帘,头发油光水滑地盘在脑后。身着剪裁合身的马来裙,个子小小的,但乳丰腰仄,突兀有致。旁边穿制服的男生踉踉跄跄地跟着,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

公园里干净整洁,唯有散落在地上的是枯枝落叶,有专门的人负责清扫。枯叶颜色的制服,像似变色龙的保护色。一人一帚,散落在园中各处。远远看见一个矮个男人,制服不合身地挂在肩上,低头把玩手里的扫帚,却像极了在拨弄琴弦。跑近了,看见他的鬓角泛白,整个脸颊凹下去。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灰扑扑的。四目相视 - 我打扰了他一个人的安静,抱歉地冲他点点头。他一愣,扭过头去,一瞬间,肩带肘,肘连腕,竟舞地那大扫帚呼呼生风。

跑回酒店。大堂里,簇新的红地毯刚刚铺好,大把大把带露的白玫瑰被扎成一面墙,立在边上,工作人员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大招牌上一看,是什么皇室贵人夫妇的五十一年结婚纪念日摆酒。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着剪裁合体,质地考究的燕尾服,打黑领结的中年男人从楼梯上疾步而下。一时间,等候在楼梯口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男人从我身边走过。他双颊丰盈,眼光犀利。但四目相视的瞬间,我想到的却是园子里以帚代琴的那个人。

一个人应该用一生去明白欲望就是虚幻呢,还是用一生来追求一个又一个欲望的满足?

*****************

朋友推荐了亚洲顶级美食街之一,十号胡同, 离酒店步行也就十几分钟。

贾宝玉挨了揍,凤姐姐问他你要吃点儿什么啊?宝玉说,我要喝小荷叶莲蓬汤。凤姐说你这个熊孩子死讲究。

大字写在十号胡同墙上- 小荷叶莲蓬汤,我瞬间竟以为自己眼花了。一问,不巧已经卖完。看来要讲究也须天时地利人和。

****************

在吉隆坡去机场的路上,和司机大哥闲聊。华人大哥从小上的是英文学校,中文较烂。但三言两语还是搞清楚了我的生辰八字。我从事谍报工作的梦想看来难以实现。

大哥从后视镜里严肃地用英文跟我说,你我一样属兔,明年要谨慎小心才是!因为属兔的明年犯----太----岁----!他用蹩脚的中文强调。

怎么破?

大哥很够义气。马上给方子。

要低调。
远离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勿要挖绝户坟,敲寡妇门。

嗯,记下了。还有呢?

接点儿地气 - 开车出门不要超速。
工作上即便自己口是心非,也不要无故跟人结梁子。
现有的婚姻恋爱关系挑战很大。该分即分,不要拖延。

我目前单身。

啊!那明年留意一下属兔的男生,不少会落单。

围观的属兔看官们,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呵呵

******************
一提到新加坡,两件事在我年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1)当年首届国际大专辩论赛,复旦队代表中国夺魁。记得消息传来,一瞬间,我心里锣鼓喧天。

2)当年一部叫“雾锁南洋” 的电视连续剧。狗血剧情早已遗忘地七零八落,但清楚地记得悲伤长号的过门儿,张口我还能哼唱 - “人世间曾有多少悲欢离合,生命里曾有几许无奈和沧桑。雾起在南方,雾落在南方,重重迷雾锁南洋。”

成年后,几次在新加坡转机,但真正进城,这还是第一次。浮在表面上的印象: 丰富但有秩序。路面儿上人,建筑及文化呈多态性体现。五胡杂处,万邦来朝;中西交汇,各安其所。

靠中国城走一圈,不出十五分钟,从印度神庙,佛堂大殿,清真寺院,到基督教堂,貌似你无论想拜哪路神仙,都有处可去。

尽管民众以多态呈现,但社会运作却是秩序井然。恐怕这和政府铁法如山有直接的关系。世人皆知的新加坡鞭刑,可不是五十度灰的小儿科。据说是要求一鞭下去皮开肉绽。我一向反对体罚。但不得不承认,人对痛的本能反应会在一定的环境下,对规范行为起到有效的作用。

事先没有任何攻略。信马由缰,周六一天下来,逛了植物园(力荐),中国城,鱼尾狮公园,夜间野生动物园 。

一夜无梦。

****************************
周日,新加坡国立博物馆 - 读他人史,浇自己愁。力荐。

冯唐说:“年轻的时候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常常将天地揣摩,希望终有一日妙理开,得大自在。人慢慢长大,喜欢略过本质看现象,一日茶,一夜酒,一次没有目的的见面,一群不谈正经事的朋友,用美好的器物消磨必定留不住的时间。所谓本质一直就在那里,本一不二。”

我想,我还年轻。

仰视双子塔

KLCC - 吉隆坡城市中心公园

新加坡中国城 - 圣诞老人和财神爷和平共处,毫不违和。

通宝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无法弄' 的评论 :
噢,真的啊?长了知识,本以为是谭先生。
无法弄 发表评论于
逗,好玩。Tan,就是陈,这的陈姓居多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