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 长篇小说 14

斑骓只系垂杨岸
何处西南任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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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江湖上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你为人家两肋插刀,人家并不一定领你的情。你为人家摆平麻烦,你就变成是人家的麻烦。这话怎么说?有道是这个世道上欠人钱财没关系,但人情是欠不得的。欠了铜钿,就是高利贷也有一本账,一五一十盘得过来的。但是欠了人情,这东西又不好放在秤盘上去秤分量的,重掂掂的总是压在你心头。生怕他一张嘴,要求一个大大的回报,到那时你就吃不了兜了走。

何况对方是这样一个‘白相人’。

阿张突然失踪之后,诉讼案子由于原告一连几次不出庭,连代理律师也不知受委托客人的去向,一桩官司变得没有办法审下去,于是宣布结案。上海滩上传说纷纷,有人说宋家公子付出诺大一笔钞票,封牢阿张的嘴巴,乘船到香港生小孩去了。也有人说阿张被人做了手脚,丢进黄浦江里洗浴去了。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任凭你马当路爷叔关照了再关照,还是防不住手底下哪个小赤佬吃饱老酒,胡话乱说,一传二,二传三,反正小报记者们是有风就有雨,有材料给你乱编乱写,没有材料也照样给你乱编乱写,大错也错不到哪儿去,上海滩上白相人的三板斧大家都知道,放在肚里不讲出来而已。

 

宋公子的阿哥知道这件事后,把他叫去,关起门来骂个狗血喷头:“你是否吃错药了?不掂量自己的身家,拉到篮里就是菜。先是寻个舞女交际花,也不看看这种女人上得了台面吗?朝秦暮楚,生张熟魏的,小心得了杨梅大疮,还不快点去林医生那儿去检查检查。再有,你闯出穷祸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那种上海滩上的流氓,不去招惹他还要寻你麻烦,招惹了他,像块粘在鞋底上的橡皮糖,甩都甩不掉的。”

宋公子在他阿哥面前只会唯唯诺诺,根本不敢跟他阿哥讲他还欠了人十万只洋呢。

阿哥点上一支雪茄烟,房间里踱了几圈,喷出一口浓烟:“吃次亏长次教训,今后再也不要跟他们来往。你给我到檀香山去住一段时间,我叫你回来时再回来。”

宋家阿哥这样做是有他的考虑的;他现在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多了中国官场,深知头面人物受舆论监督的利害。就是一派里的同僚,需要你时什么事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碰到利益冲突起来,那就什么陈年隔宿的事情都会翻转出来。家里这个小弟,做出来的事情叫人头疼,人也二十多了,长一码大一码,吃起饭来一钵斗,长进的事情一点没有,倒是不断地跟你弄点花样经出来,赌铜钿开汽车玩戏子包舞女,现在又弄出人性命来。虽说自己年轻时也风流过,但是到辰光该收场就收场。哪有像他这样玩得不亦乐乎的?看来一个家庭兴旺了,老天总要给你弄出个败家子来平衡平衡。贴点钞票进去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不同了,弄得满城风雨,他出了事情,人家的账算到我头上,特别是再搞进黑社会的瓜葛,这些人岂是你一个浮浪公子玩得转的?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乘现在还不晚的时候,先把这个闯祸胚子送到外国去,过两三年回来,事过境迁,一大半麻烦就解决了。

于是,宋家公子带了大大小小一堆箱笼行头,坐船去檀香山,天下何处无芳草,威基基海滩上到处波峰臀浪,黑白红黄。会得白相的人,到处都能寻得着乐趣。

但是他忘记了欠的十万块账还未清。

 

先生倒并不在乎这笔钞票,他做事看重个人情;一笔交情放出去,就是不求回报,好面孔总归要给一个看看吧。哪想他送到宋府上的贽敬帖子,原封不动地被人送了回来,连句客气话都没有。他参加上海滩上各种酒筵集会,宋家老大如果在场,看到他立起身就走,连主人都大感尴尬。这些还不算,宋老大手下各个部门,常常找他的麻烦,铜钿罚得你灰头土脸。好容易碰到桩有油水的生意,就要到手,被人半路上劫了去。暗中一打听,原来都是宋家老大在背后授意,大有跟他势不两立的气象。

在江湖上行走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卸面子,酒馆里遭人一个白眼,吐口口水,还会弄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如今先生为人出钱出力,摆平麻烦,竟换来如此不堪的对待。就是他吃得下这口气,手下兄弟们如何忍得住?虽然你是皇亲国戚,高官贵爵,也不可这般辱没别人。何况受人恩惠在先,翻脸不认人在后,可谓犯了江湖大忌了。高官贵爵又怎么了?剥下外面那套培罗蒙西装,照样是肉身一条,刀子进去会出血,枪子进去死翘翘。士可杀而不可辱,得罪江湖没有好下场,翻开小说历史,中国古来如此。

虽然他有这个肚量,吃得下这口窝囊气。但张大帅和身边几个头目一定不依:“先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体。他这种做法不是给全体青帮兄弟抹黑,叫人下不了台吗?传到外面去,不管你有理无理,人家就先看低了三分。这口气不出,兄弟们还是回家洗洗脚孵被筒子去算了,面皮塌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在马路上走。”

你真的以为这些流氓那么要面子吗?非也,非也,面子是拿来说事的,真正要紧的是宋家老大堵了他们的财路。俗话说;断人财路,掘人祖坟。人如何不跟你拼命?

他只是闷了头不做声,张大帅催他:“兄弟们都愿意卖命出力,你倒是也作个声,点个头啊。”

他长叹一口气道:“你们不要逼我。”

张大帅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江湖的名声,关系到兄弟们的面子,关系到上海滩立脚的问题。你总不能让兄弟们都寒心吧?”

他沉吟半晌,慢吞吞地说道:“叫我呢,情愿打落牙齿往肚皮里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们这样撺掇我,岂不是让我为难吗?”

张大帅天天和他相处,脾气也摸透了,听他这样一说,知道已经一半是肯了。遂再顺水推舟,说道:“话要说回来,你忍了,他却得寸进尺,你走路他挡道,你让在一边,他还要撞你一膀子,你不声不响走过去了,他还回头一口口水吐在你身上。反正你是软柿子,长圆方扁随人捏的。还有将来呢?你还要在江湖上走走吗,人家会用哪样的眼光看你?说出的话还有人听吗?你在江湖也行走多年,知道眼皮子浅的多的是,好听点说你捱得住,难听点就说你唾面自干。倒不要把多年名声一块折了进去。”

他还是不响,但面色一点点转青。

张大帅又说:“还有,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现在人人都肯拼命,时间一长,人也疲掉了,到时再找人,只怕没人肯出头了。”

他似乎被说动了:“你们这是逼我上梁山。”

张大帅道:“要说逼你,是姓宋的逼你。兄弟们如果有口太平饭吃,何必动刀动枪?有这点辰光不会摸几圈吗?”

他终于肯首道:“给他个教训也就是了。但是要取他性命,那也不必了。”

张大帅摇头道:“阿哥你忘记了这句话;该出手不出手,其累无穷。同样,该出重手的时候,出手太轻,也是其累无穷。你一样脏了手,至少要让他记记牢,否则就干脆别做。”

他坚持道:“不要伤他性命,否则拉倒。”

他的一帮子心腹关起门来细细地计议良久,一个‘教训阿二头’的计划就此商定。

 

话说宋老大是个要人,也是个忙人,国家目前支离破碎,一会这儿漏水,一会那儿出毛病。这批要人就忙得不可开交,奔东奔西地收拾局面。所以宋老大至少三分之一是在旅途上度过的。他出门时总有汽车送到飞机场或火车站,再由乘务员恭恭敬敬地送进收拾妥当的软卧包厢,到目的地时,当地党政要员,军界人士,都站立在迎宾处迎接。护送了钻进等候着的车子,扬长而去。

他随身总是带了五六个随从,两个彪型山东大汉是保镖,另有一个厨师,一个看护,还有一个是他须臾也离不得的秘书。宋老大身为党国要人,日理万机,虽说还年轻,但也只有一个脑袋,哪记得住所有大大小小的急事要事韵事琐事闲事,不免拾三漏二,多亏有个精灵的秘书,巨细无遗地帮他一本账理得一清二楚,每天早上眼睛睁开,一张日程表就送到面前,什么时候见谁,见多少时间,紧凑得用每一分钟来计算,而且见的人重要等级一一注明,乃不至于搞错了人头,张冠李戴,闹出笑话。要作训示的,也把讲稿早早备下,他只要小和尚照章念经就可。有时要安排个幽会也心领神会的,鲜花美酒蛋糕舞会旅馆全部给宋老大想到,他只要到时空了手进洞房就是了。

这样一个人物,宋老大是视为左右臂膀的,吃饭睡觉行路做事坐马桶都一刻也离不了,只要一时三刻不在身边,事情就乱套,办公室里像一锅粥似的,大呼小叫,没头苍蝇乱飞,该办的事没办,不该办的事倒办了。宋老大只要抬头不见此君,心里就六神无主,感觉天昏地暗,上个茅房都便秘。直到彼人出现,世界才重新光明起来。

青帮捏住了宋老大的筋,就是要把这条臂膀给卸掉。

 

一日上海北火车站热闹异常,宋老大在北平办完重要交涉,乘软卧回到上海,在车站迎接的除了他部门里的下属,还有上海市的市长,党部书记,驻军司令等一干高官显宦,大量的报纸记者。没人注意到,众多接客人群中有十几个身手敏捷的汉子,有些是西装笔挺,长袍马褂,也有些是中式短打,裤脚扎紧,像是来帮忙搬行李的下人。这些人在月台上分散站立,互相之间并不搭话,偶尔使个眼风,意思是一切准备就绪。

巨大的火车头喷着白烟缓缓进站,站内维持秩序的警察吹响哨子,提醒接客靠后站。宋老大坐的软卧是火车的最后第二节车厢,车子停稳之后,欢迎的人们涌上前去。宋老大在火车的台阶上冒了头,微笑着向众接客的大佬们挥手,然后拾步而下,身后跟着一刻也离不得的秘书,在月台上和众人握手寒暄。

忽然在距离欢迎的人群不远处喧闹起来,众人一齐转过头去,见是两个短打汉子在那儿争执,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你一个窝心拳送过去,他一记扫荡腿敬过来,一个褂子被扯烂了,另一个鼻血挂了下来,旁边有人起哄的,劝架的,大呼小叫,推推让搡搡好不热闹。中国人多是喜欢看热闹的,就是高官显宦也不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连负有维持秩序保卫安全的警察都转了头,张了嘴,呆看着那场月台武打。

说时迟那时快,接客人群中有个身穿风衣的矮个子,混进宋老大的欢迎圈子,慢慢挤到前排,风衣一撩,腰间露出早已上膛的手枪枪口,斜刺里只听一声脆响,大家都猛地一惊,脖子一缩,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声爆豆般的脆响。只见一个身影仆倒在地。有人扯直嗓子大叫道:“开枪啰,死人啰,快跑啊。”偌大的月台上像是滚水泼了蚂蚁窝,惊慌的人群横冲直撞,箱笼满地乱滚,小孩子哇哇大哭,年老的被挤倒在地上,有人跑着跑着就被丢弃的行李绊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虽然那些卫兵使劲吆喝,用枪托子对着涌上来的人群乱打,但是根本挡不住。高官们也被挤得跌跌撞撞,这个帽子飞了,那个眼镜不见了。扯直了嗓子大叫:“勤务兵。”在这种混乱中,谁能听得见谁,谁又能帮得了谁?直到车站警察冲上月台,挥舞着警棍驱散人群,那群高官才稍稍惊魂甫定。

当然刺客是早就不见踪影的了。

有人突然想起今天迎接的贵客,大叫一声不好,心中暗忖只怕是凶多吉少。赶紧去看伏倒在月台上的中枪者,一枪击中耳朵后面,血流了满脸,另一颗子弹从腰间射了进去,又从腋窝里穿了出来,遍地鲜血,人是早没了气息。众人面面相嘘,心中都盘算着如何推托自己的责任。刚才遍地打滚的新闻记者又凑了过来,不时举起照相机呵嚓一声拍照。卫兵和警察冲上前去抢夺,扭在一起,又是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直到淞沪警备区派了一个营的人马开到北火车站,这场大戏才告落幕。

不到两个时辰,满街都是报童挟了新印出来的号外在叫卖:“宋老大北站遇刺。当今政府痛失倚靠,政局丕变。”上海股票交易所的行情如跳水似的往下直泻,警车在路上呼啸而过,一队队士兵跑步进入市区,马路上设立了路障,严查行人。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

不过到了下午,又一份号外在街头巷尾叫卖:“宋老大命大福大,大难未死,刺客弄错目标,逃过一劫······”市面上人相争睹,茶馆饭肆交头接耳说的都是这件新闻。连三岁童子玩的游戏都是你扮宋老大,我扮刺客,木头手枪一扬,嘴里啪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装腔作势地倒在弄堂里稀脏的石子路上。

宋老大此刻却在公馆里瘫倒在床,两个护士贴身服侍着,有个比利时医生提了个出诊包待在客厅随时候命,他给老大作了全身检查,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但宋老大就是直不起腰,迈不开步,额上冷汗不断,任何微小的声响都使他惊惶莫名。这个症状在西方医学上也是有名堂的,叫做‘由惊吓引起的精神创伤’。

在刺客开枪之际,宋老大正要下车,站在火车阶梯的那个平台上。枪一响,看见秘书倒下去,他好像自己中枪般的,脚一软,就地坐倒在车厢的过道上。身边的卫士马上抽出枪来,一前一后堵在车门口,月台上是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有几个刺客,在车上车下?是否还会发动攻击?直到警察在车厢前拉起警戒线,那两个保镖才转身欲把宋老大扶起来,但是他两腿直抖,保镖手一松,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地教他不怕?那时各种暗杀无时不有,政治暗杀,权争暗杀,经济暗杀,亲仇暗杀,派系暗杀······不管你曾多显赫,多风光,多长袖善舞,只要在你身上嵌颗一英寸不到的小小弹丸,你就得趴下,上海话叫做‘翘辫子’。再显赫的身家也救不了你,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命,就算医院救回来了,说不定也落下个残疾,走到哪儿身上都拖着几根管子,到了那个地步,真叫生不如死。

中国是个薄情社会,别看嘴上忠孝仁义讲得好,但在实际的权力,利益之前,统统不堪一击。你一死,多少人为了那个空缺争得头破血流,如果需要,你就是死了也要被他们拉出来做垫脚石,太多的昨是今非事情如何说得清?身败了,名也跟着裂了。何况自家做下很多事情是摆不到台面上去的。

问题是;谁对他下的手?这就难以回答了,他在政界,经济界,外交界行走多年,明里暗里结下的怨恨也难数过来。还有,就是没过节,盯着他那个位置的人有的是,不能排除他们使用特殊手段来清除障碍。最后,他颐指气使惯了,不经意地得罪了人,特别是黑社会,比如像上海青帮的那件事就值得反思,是有欠考虑的地方。

 

在几十个街口之外,先生的府上还是像以往一样,宾客如潮,去了一批,又来了一拨,打麻将推牌九,大呼小喝,直到半夜人才陆续散去,等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之后,看门人关门落锁,先生一直在客厅跟张大帅聊天,他们比邻而居,花园院墙上开有边门的,可以不经过正门就自由出入。此刻两人站起身来,经过客厅过道,来到后面厨房,一个矮小精悍的汉子正坐在厨房的桌子前, 埋头吃一碗煨肉面,看到他俩进来,赶忙起身。先生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先吃完面再说。那汉子复又坐下,把一大碗煨肉面狼吞虎咽地送下肚去。当他打呃抹嘴之际,张大帅的一根上好古巴雪茄已经递上,汉子受宠若惊地接过,把头伸向张大帅送上的打火机凑火。等他第一口浓烟喷出,张大帅才发话:“操他妈的,这小子给吓得不轻。”

先生却细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再三确定没别人受伤,然后说:“你立了一大功,事情做得漂亮。我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张大帅道:“是得给他个教训,依我说,最好也叫他吃些皮肉之苦,下次行事记得灵醒些······”

先生举手阻止他说下去:“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依我的心思最好和和气气的,弄刀弄枪的事情最好少做。”说罢向张大帅使了个眼色。

张大帅叼着雪茄烟,眯起眼睛,从长衫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放在桌上:“辛苦你了,这是道上兄弟们的一点意思,先生和我给凑了个整数。拿着呗。”

矮汉子双手接下,放在桌上。口里说:“有用得着在下的,敢不效劳?”

张大帅没接他的话:“你也知道道上的规矩,干完事情要避风头,不要把兄弟们牵涉进去。先生和我的意思都是你最好出门一趟,两三个月后再回来。那时风声已过,对大家都方便。”

汉子面有难色:“这个自然,只是我还有六十老母,疴病在床,我这一走,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先生在一旁开口道:“这个无须担心,我给你请个娘姨,昼夜照料,还常派个兄弟前去探视,有什么需要马上给办理。”

汉子不好说什么了,只问道:“我什么时候走?”

先生看了一眼张大帅,张大帅清清喉咙:“今晚就走,你不用回家了,行装换洗衣物都给你打点好了,车票在信封里,你家里我会让人去知会的。”

临出门之际,张大帅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口紧,口紧,有一丝风声泄露出去,你知道,有人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天一早,他着人写了问安的大红帖子,连同四色重礼,带了手下几个大徒弟亲自送上门去。这次门口有人接着,延入客厅喝茶。他本想不会有好脸色看的,准备一到就走的,却被管事的殷勤留住,说我家主人十分感谢,如医生容许,他是要出来当面致意。又坐了一刻钟,管事的出来,满面歉意地说:“医生说了,宋先生目前只能卧床休养,不宜多动。实在失礼,我家主人要我多多上复先生,一矣等他恢复,将亲自上门拜谢。”

他连忙客气道:“宋先生贵体要紧,还望善加珍重。有什么需要的,派个人到敝舍通知一声,敢不尽力?就此告辞了。免送,免送。”

管事的还是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大门口,直到汽车离去,才回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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