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谷已被数不清的旌旗人马赫然占据。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本地面的颜色,唯见不可胜数的甲士军马已将整个山谷填塞得满满当当,如同是春雨后草原上平地而生的浓密茂盛的青草一般。甲士们身上的铁甲和手中兵器上的锋刃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耀目光芒,仿佛一片银色的海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令人无法直视。
大股烟尘弥散在整个山谷中,似乎是为山谷罩上了一层土黄色的纱幔。烟尘上冲云霄,似乎和白色的云朵纠缠在一起,诡谲壮丽。强烈的阳光和漫天烟尘相互作用,把山谷变成神奇瑰丽的光影世界。悬浮在空中的一粒粒微小尘埃似乎清晰可辨,每一粒尘埃都仿佛折射出一点金光。整个山谷金光浮动,如梦似幻。而山谷中的人马如同是被施了魔法而进入了另一个神秘的世界,在满天流淌的金光中疾驰冲突。
凑近看时,山谷中的军马虽铺天盖地一般,却也泾渭分明。占据山谷东部的大军阵列严整,旗号服色皆为赭黄,如同是萧瑟深秋中挺直的密林,一片肃杀。
而山谷西部,却充斥着被另一支旗号服色全黑的大军。他们的阵列还未完全成型,只有一个单薄的矩形框架。此时大股的黑袍甲士们正源源不绝地从山口中涌出,如同奔腾翻卷的黑色激流一般,迅速注满整个山谷西部。
然而赭黄色大军的前阵已如喷薄而出的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在当前三员勇将的带领下,全身人马具装的甲骑排成紧密的锋矢阵,仿佛化身为三把寒光四射的利剑,已以不可阻挡之势刺穿了黑色阵列的前端。
甲骑突入阵列之后,毫无停滞地持续向纵深挺进。三只利剑尖锋一般的攻击队列所向披靡,在还立足未稳的黑色阵列中奋勇急进,直指阵列中部的中军大纛所在。而后续甲骑则排出逐渐向两翼扩大宽度的阵面,持续如层层而进的海浪一般汹涌而来,反复冲击,摧枯拉朽似地将黑色阵列整个前部碾得粉碎……
身为西魏主力六军的一名都主、军号为从八品下虎牙将军的他此刻甲胄内的衬衣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肌肤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他的喉咙如同着了火一般干涸。而迎面而来的强烈阳光,却又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昨晚他和所有西魏军将士一起半夜起身,饱食一餐后衔枚出发,在崎岖的山路上漏夜前行数十里,准备对驻扎在邙山的敌军发动偷袭。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军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最后时刻,却猝然与已严阵以待的敌军主力遭遇。
西魏军只得紧急披甲应战。慌乱之中,鲜于昭和大多数西魏军将士一样抛掉干粮水囊等杂物,匆忙穿好盔甲,只带武器轻装赶至战场,匆匆列阵迎敌。
还未等他喘息稍定,如闷雷一般的巨响就连绵不绝般在耳边炸响。鲜于昭似乎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如同筛糠似的剧烈颤抖着。经历过多番战场考验的他知道,对面东虏的骑兵已经开始发起攻击。
“密集队形!挟紧长矛,稳住了…”
鲜于昭听到身后自己的顶头上司都督伊娄思忠不住在焦急地大声地下令着。
鲜于昭努力用右臂将手中的长矛紧紧夹在肋下,左手前握矛杆,然后矛尖向上斜指前方。然后他大声向手下的士卒们喊到,
“兄弟们靠拢一些,站直面敌,稳住手中的家伙……”
鲜于昭大喊几声,突然只觉嗓子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声音立刻变得如同破锣一般暗哑。他咳了几声,使劲地咽了几口唾沫,方才感觉好些。只是却再也无法大声喊出来了。
士卒们默默地聚拢在鲜于昭的周围,学着他的样子挺直身体,将长矛挟在肋下,向上斜指前方。整个都百余名士卒如同蜷缩一团的一只刺猬,向外竖起了全身的利刺。
一起一个又一个刚刚奔至战场的西魏军士卒来不及站稳脚跟,便一样地挺身竖矛,直指前方。前出战场的西魏军多为步卒,面对东魏军甲骑的进攻,他们只能尽可能地集结为一个密集的长矛阵。只见如林横生般的长矛高高竖起,寒光万点,角度划一地对准前方。
然而不等西魏军士卒们排好阵势,东魏军甲骑已经突进阵来!只听一声惊天般的巨响,大地如同地裂一般猛然一颤,金色狂潮一般的东魏军甲骑仿佛惊涛拍岸似的席卷进西魏军阵列。一时间阵列前端兵器、盔甲、残肢、人体四下乱飞,前几排的西魏军士卒如同是被巨轮轰开的堤岸,四下破碎飞散。而东魏军甲骑却如同犁波破浪的怪兽一般碾过一排排西魏军士卒列,直向阵列纵深猛冲过来。
密林一般竖起的长矛阵中,鲜于昭努力睁大眯起的双眼,双眼死死盯住前方黄色潮水一般蜂拥而来的东魏军甲骑。在被明亮的阳光刺激得
不断淌出的泪水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如海浪一般金光闪耀的敌军甲骑正逐渐将己方的黑色军阵吞没,不断向自己所在逼来。
鲜于昭只觉的脚下发软,持矛的双手不住微微颤抖,下身抑制不住传来一股尿意。
鲜于昭并非是初次上阵的新丁,虽然他幸运地避开了上回河阴大战,但也曾几度上阵厮杀,薄有功劳。但他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心怀恐惧。因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饥渴难耐,又疲惫已极的状态下上过战场。
不光如此,如今己方被眼光照得无法睁眼,而对手竟又是名震天下的东虏鲜卑甲骑。这根本就是无从取胜的战斗!
虽然心怀恐惧,但平日的严格操练和森严的军纪已经默化为他潜意识的一部分,鲜于昭始终不敢稍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同伴们可能和自己一样的疲惫和害怕,但面对东魏军甲骑狂飙一般的进攻,西魏军整个阵列却异常沉静,无人敢于甚至后退半步。
眼前东魏军甲骑已经越来越近了,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雷霆万钧般的攻势。鲜于昭感觉脚下的大地正在不断崩塌,逐渐被呼啸而至的潮水淹没,而这惊天的怒潮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正势不可挡地咆哮而来,眼看就要将自己吞没……
“退吧!退吧!……”
鲜于昭不住地在内心默念道。在他看来,此战已必败无疑,也许果断撤退,才能避免更大损失。但他心中虽念,口中却不敢说出声来,脚下更不敢稍有移动。
眼看汹涌而来的东魏军甲骑越来越近,却始终等不到退军的命令,鲜于昭终于忍不住悄悄侧首回顾,向主帅大纛方向偷偷张望。
却见重重铁甲之中,中军大纛下西魏军主帅大丞相宇文泰绰刀在手,怒目立马,如同一座石雕一般纹丝不动。他左右一众大将、亲信都督等人人面无惧色,皆手持各色长短兵器,直目前方,似乎随时准备上前厮杀。
不知为何,鲜于昭突然觉得心中一定,先前的恐惧似乎一下消退了许多。他忙回过头来,继续保持原先面敌随时接战的姿态。
此时东魏军甲骑已经冲到鲜于昭近前不远。当先一员敌将全副金光闪闪的人马甲,威猛无畴,在耀眼的阳光下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王降世。只见一柄长槊在他手中仿佛活了一般,不住上下飞舞,几乎每一槊都会带走一名西魏军士卒的生命。
敌将手中长槊的槊尖已经被鲜血染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如同一条血蛇一般正疯狂地吞噬着生命。他一路冲杀过来,西魏军严密的阵列被他硬生生打出一条血肉横飞的通路,仿佛一道正在不断深入的伤口。
鲜于昭眼睁睁地看着这员敌将杀至近前,甚至他已经能够看清敌将被血污沾满的狰狞铁面后如野兽一般闪露着冰冷凶光的眸子。鲜于昭不觉心底发寒,他忍不住再一次微微侧首,回望中军方向。
却见主帅宇文泰紫面如霜,双目如电,只是如山石一般屹然不动。就在鲜于昭回首的瞬间,宇文泰猛然挥刀直指前方,震耳发聩般怒吼道,
“死战!…”
宇文泰身边众将齐齐手举兵器,异口同声般怒吼道,
“死战!…”
环卫中军的西魏军士卒们纷纷手举长槊齐声高喊,
“死战!…”
……
“死战!…”
鲜于昭听到身后自己的顶头上司,都督伊娄思忠声嘶力竭般高呼。
”死战!…”
鲜于昭脑中突然一片空明,他不由自主挺直身躯,和身边所有的西魏军士卒一起放声怒吼。
“死战!…,死战!…,死战!…”
整个战场上西魏军几乎同时开始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这声音气壮山河,回荡在天地之间。
鲜于仿佛觉得一股热血涌到了脑中,烧得他面上发烫。他几乎下意识一般拼尽全力对准那个阴影挺矛猛刺过去,口中同时再一声怒吼,
“死战!…”
然而吼声尚在喉咙中滚动,鲜于昭只觉得胸前突遭重击,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向后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闷响,鲜于昭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只觉满嘴咸腥,似乎口鼻正在不住冒血,一时动弹不得,似乎全身的骨头都已经寸断成了小节。
而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阴影,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向他笼罩过来。鲜于昭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可浑身似乎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时,一个身影猛然从他身边扑上去,狂呼着迎上了那片阴影。鲜于昭一眼认出这个身影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都督伊娄思忠。然而未等他喘上一口气,鲜于昭却突然看见一截带血的槊尖赫然出现在伊娄思忠宽厚的脊背上。然后伊娄思忠高大的身躯如同狂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突然飞起,直直落在数步侧外。
几滴咸腥的温热飞溅上鲜于昭的面庞,他心中如同被一块大石狠很砸了一下,泪水已夺眶而出。鲜于昭挣扎着抓过身边散落的一根长矛,努力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他咽下一口血沫,口中犹自含糊不清地喊道,
“死战!…”
还未等鲜于昭爬起身来,他突然觉得头上被重重地击了一记,顿时便眼前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由于决策不慎,西魏军今日几陷绝境。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有拼力一搏,求得一线胜机。
宇文泰绝世枭雄,心意如铁。面对险恶局面,他当机立断,决心用前军硬抗东魏军的冲击,然后给后军以喘息的机会。只要前军能挡住东魏军的攻势,让后军有时间整备休息,然后再结阵出战,则今日局面尚有可为。
但是战局一开始,占据天时地利的东魏军就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一举突破了仓促而成的西魏军阵列。在东魏具装甲骑的强大攻击力面前,疲惫不堪,饥渴交加的西魏军完全处于劣势。东魏军如摧枯拉朽一般扫荡了西魏军前部阵列。
在很短的时间内,西魏军的前阵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东魏军如同泛滥的黄色的潮水一般吞没了西魏军原有的阵列,少数残存的西魏军在将领的指挥下还在集结成小股抵抗,仿佛潮水中挣扎露出水面的几块黑色岩石。但这些石头岌岌可危,正在黄色的洪流冲击下一一快速消失。
面对东魏军如潮的攻势,宇文泰的大纛始终坚定地飘扬在中军位置,寸步不移。西魏军虽然在战斗中伤亡惨重,但因主帅大纛未动,将士们未得到命令不敢后退,只得竭力死战。尽管西魏军前部遭到覆灭性打击,但全军仍然在坚持战斗而没有溃败。
随着东魏军的不断深入,他们遭受的抵抗越来越强,进攻的速度也越来越缓。西魏军则由山口源源不断地前出战场,并以宇文泰所在中军为核心构筑起了严密的阵列防线。
在西魏军中军面前,东魏军遭到了拼死抵抗。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和残酷。东魏军犀利无比的攻势变成了如龟步一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重大的代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今日到要看你贺六浑有几分本事!”
宇文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战况,心中冷冷念道。
如今战斗几乎已经就在宇文泰眼前进行。凶猛的东魏军甲骑虽然失去了速度,但仍然凭借优良的装备和精湛的个人骑射技艺在战场上左右驰骋,和西魏军进行面对面的搏杀。
他们在飞驰中不住举弓簇射,箭矢如飞蝗一般向西魏军袭来,西魏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卒捂着伤口惨叫倒下。而东魏军甲骑一旦发现西魏军阵列上的弱点,就会突然集中力量猛攻这点。一旦打开缺口,甲骑们便蜂拥而上,不断扩大缺口并拼命向里深入。
西魏军则拼死抵抗。甲骑高大势猛,而西魏军多为步卒,西魏军就用长矛刺马,弓箭射人。突击中的东魏军甲骑不断有人中箭坠马,或在近战中被西魏军刺中战马,连人带马砰然倒地。双方将士前仆后继,拼死力战,几乎都已经杀红了眼,伤亡高得惊人。
此时整个天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横七竖八的尸体如蝼蚁一般覆盖着整个战场。但尸体中大多还是黑色衣甲的西魏军士卒。东魏军今日始终占据着较为明显的优势。
宇文泰眼前的西魏军阵列如同一只被剥开的洋葱一般,在血肉纷飞中一层一层被东魏军甲骑撕开,眼见东魏军的锋线已经距离宇文泰的大纛越来越近。
西魏军前军已经全部抵达战场,而后军仍在山道上整队,一时尚无法参战。而随着东魏军本阵战鼓震天响起,东魏军步卒开始列阵前移,准备加入战斗。
宇文泰目睹此竟,不禁瞳孔微缩,内中寒光毕射。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坚持到后军赶到!
宇文泰猛然反顾大喝,
“来人!将所备金宝抬上来!”
一声应诺,早有两个侍从后面抬了一只箱子来到宇文泰马前。原来宇文泰这次出战,早备下一箱金宝,准备战后及时赏赐有功将士。如今见形势已刻不容缓,便下令将它拿了出来。
宇文泰下令侍从将整箱金宝倾倒在地上。只听
“哗…”一声,满箱金宝珠玉铺撒一地,各种珍宝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宇文泰用刀指着满地金宝大声喝道,
“今日若有敢直面敌锋,有进无退,冒死陷阵者,金宝任彼取之!”
宇文泰话音甫落,身边早有一员将领大声道,
“职下愿往!”
宇文泰看时,却是正是卫大将军、殷州刺史、太子武卫率王胡仁。王胡仁乃代北武川人,少雄健有胆决。凡战气盖众军,所当必破。
“某愿往!”
“…愿往!”
“…愿往!”
受王胡仁影响,一时间左右将士群情激昂,纷纷挺身高呼应命。顷刻之间,就已募得敢死之士三百人。
宇文泰当下即命王胡仁率领这三百名敢死之士出击。
王胡仁奋力冲到阵前,迅即双手抡刀,对上当面的一名东魏军甲骑。那名甲骑仗着马高槊长,挺槊凶狠地直刺王胡仁前胸。王胡仁大吼一声,不退反进,迎上去举刀格住迎面刺来的长槊,脚下却毫无停滞地顺势大步向前猛撞进去,眨眼间已冲到马前。未等那名甲骑回槊相拒,王胡仁已挥刀如轮,开山斩岳般猛地一刀劈下。只听令人牙酸的一声钝响,王胡仁手中的環刀已破开铁甲,将那名甲骑拦腰斩为两段。
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洒飞溅,王胡仁顿时浑身如同血人一般。他却似毫无所觉,脚下片刻不停已冲到下一个甲骑身前。那甲骑方回槊来刺,王胡仁已经双手握刀,凶狠地直刺他的腰腹。那甲骑在马上无法闪避,只得横槊用槊杆尽力隔挡。不想王胡仁力大势猛,手中刀竟架着槊杆直刺进那甲骑的身体,立时将他捅个对穿,刀尖带着血污从后背冒出。
不等王胡仁从那甲骑身体中拔出刀来,他眼角的余光却已瞥到一道寒光直向自己的后背袭来,却式身后另一名东魏军甲骑已经挥槊刺向他的背后。王胡仁双臂暴紧,猛力将刀拔出。他来不及转身应战,就顺势往地上一滚,避开身后势在必得的一槊。
王胡仁在地上连滚几圈,已来到背后偷袭的甲骑马前。他不及起身,便挥刀横斩马腿。具装甲骑的战马披甲只到膝上,膝以下没有任何防护。那战马的两条前腿顿时被王胡仁齐齐斩断。失去前腿的战马在悲惨的哀鸣中砰然倒地,将身上的甲骑重重摔到地上。还未等那甲骑爬起身来,西魏军士卒已乱矛齐下,将他刺死。
王胡仁一个滚身避开倒地的战马,已从地上立起身来。王胡仁才要继续挥刀上前厮杀,却发现手中環刀的锋刃已经崩开了几个缺口,如同锯齿一般,已不堪复用。王胡仁反顾大呼,
“刀来!”
早有西魏军士卒上前给他又递过一柄環刀。王胡仁绰刀在手,双手并握,声如霹雳一般一声怒吼,已经面前一名东魏军甲骑的马首斩下……
须臾之间,王胡仁已换刀三次,连斩十人,对面无敢当者。
跟随王胡仁陷阵的三百名勇士手舞環刀,大呼直进。只见银白色的刀光在阵前回旋翻飞,一个接一个东魏军的甲骑惨叫着接连被劈下马来。
东魏军甲骑都是重甲长槊,长于高速冲突而不利近战。如今被西魏军手持環刀的敢死之士贴身乱砍,一时竟无法招架。只见西魏军三百勇士并肩而战,如同一堵飞旋的刀墙一般步步推进。东魏军甲骑被杀得连连后退。
西魏军正面的压力顿时得到缓解。西魏军前锋阵线不仅不再消退,反而开始缓慢地向东魏军方向反推。
西魏军本已饥渴疲惫,又已血战多时,面对东魏军步卒和甲骑的联合进攻,顿时再次陷入被动。王胡仁和三百敢死之士的近战优势,也在人数众多的东魏军步卒面前难以发挥。东魏军很快重新夺回了优势,开始将战线再次向西魏军方向推进。
西魏军陷入苦战,而苦苦等待中的的后军却始终不见踪影。
一直气沉如山的宇文泰此刻也忍不住回望山口方向,却见那里尘净风清,一片寂然,完全不像是有大军赶来的样子。宇文泰转首大喝道,
“来人,速持我的将令去后军,令他们急速赶来参战。若有意延宕,军法从事!”
侍从中立刻有人领命飞骑直往山口去了。
坚持,唯有坚持!
宇文泰孤注一掷,当下命左右将领一起出击,将最后的兵力全部压上,誓死挡住东魏军的攻击,为后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中军的战鼓喧天响起,连绵不绝,似乎永无止歇。
宇文泰周围除亲信都督伊娄穆 、尉迟纲二人及少数几名侍卫外,其余悉数投入战斗。正在前方苦战的西魏军将士闻讯也振作精神,继续和东魏军进行殊死搏杀。
“死战!…,死战!…,死战!…”
西魏军激昂的呼喊声重新在战场上响亮了起来。
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贺兰祥,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豆卢宁,征东将军、仪同三司、渭州刺史长孙澄,后将军阎庆,征南将军、大都督杨纂,颖州刺史梁台,云州刺史杨忠等西魏军将领皆身先士卒,直入陷阵,大呼鏖战。
邙山大战以意外开局,然而很快就进入了残酷的混战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