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瑙河深秋 7 德国边镇帕萨斯: 一幅动人水墨画和圆顶帽（完）

11/29 Day 8

德国边镇帕萨斯: 一幅动人水墨画和圆顶帽

清晨打开凉台门帘就看到一幅动人水墨画，水淋淋的小山包上站着的1499年的古城堡，白雪勾勒着起伏蜿蜒的古城墙，教堂的顶尖在雾天中隐隐约约，裸树冰枝淡淡地含蓄地画着朦胧的天际钱，多瑙河清冷平和地映着岸边的老屋，这就著名的德国边城帕邵－Passau。

我们一群人跟着导游踏着凹凸无菱的黑石路玩赏着这幅“水墨画”。导游是个年轻的欧洲人，他说多瑙河、因河还有伊尔茨河（Ilz）在这里交汇，因此也被称为“三河城”. 今年夏天，三河高涨到有史以来最高点，水淹过大半个城，我们看到的这些楼房的第一层都泡水两个星期一上.........后来政府帮助人民返修，买家具电器。短短的几个月就恢复如此，真的让人惊讶。

帕绍也是一座大学城， 5万多人口，1万多学生。导游说这里的大学生都不用负学费（只要是欧盟国家），而且很好找工作，特别是理工科，不是公司挑人，而是学生挑公司。（多好呀）

这里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要塞，所以有很多意大利传统，比如教堂就是意大利模式，管风琴是世界第二大（去年刚刚被洛杉矶的一个新教堂摘掉最大桂冠）。教堂很美，很多高贵奢华但不失庄严的白色大理石罗马柱, 柱上屋檐飞挂着上千形象不同的天使和圣者白色石雕，和圆穹顶上的天堂壁画交相辉映，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神美快感，有点象进博物馆而不是进教堂神殿时特有的那种敬畏感。

教堂前正热闹地摆着零时圣诞集市的。我喜欢帽子，收集各种不同的帽子。而这次我不自觉地一直在找一顶羊毛暗色圆顶帽，《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萨宾娜父亲留给她，她的祖父一个十九世纪的市长留给他的父亲的，像卓别林带的那种园顶帽。

你可以想象美丽而冷漠的萨宾娜带着这顶圆顶帽，只穿胸罩，露这长腿，无比轻盈地牵着瑞士教授弗兰茨的手，他身着灰色西装，记者领带，庄重严肃而又不知所措的激动着.......当萨宾娜还在镜子前玩味不够镜子前的她和他，弗兰茨温和地用两个手指托起礼帽的帽沿，微笑着从萨宾娜头上取下来，放回到假发架子上，好象他是在抹掉哪个顽皮孩童涂在圣母玛丽亚像上的胡子......这就是萨宾娜和弗兰茨的关系，莫名其妙，而又奇妙无穷。

你可以想象这顶礼帽曾使托马斯拜访萨宾娜画家时兴致盎然？他戴上帽子，从大镜子里去看自己，镜子也象在日内瓦一样是靠着墙的。他想看看自己作为一个十九世纪的市长是什么摸样。萨宾娜开始脱衣，他便把帽子戴到她头上。他们都站在镜子面前（每次她脱衣时他们总是站在镜子面前），看着他们自己。她脱掉了内衣，头上仍然戴着帽子，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他们俩都被镜子中所看到的情景激动了.......女式内裤增添了她女性的腿力，可硬帮邦的男子礼帽对她的女性魅力给以否决，亵渎，以及嘲弄。托马斯穿戴整齐地站在身边，这一事实意昧着他们俩所看到的已远非某种纯净的玩笑（如果一直是玩笑，他后来也会不得不脱衣、戴帽什么的）；而是一种耻辱。她不但没有唾弃它，反而自豪地挑逗池把它玩味个够，玩昧它的全部价值，好象服从自己的意志去接受公开的强奸。突然，她不耐久等，把托马斯拖倒在地板上，不顾帽子滚到桌下，两人在镜子跟前的地毯上翻滚起来。这就是两个同样追求爱之轻的情侣的默契。二者的默契正是托马斯的妻子特丽莎痛苦的根源。

你可以想象托马斯的情人萨宾娜和托马斯的妻子特丽莎一起在萨宾娜的画室里一起把玩着顶圆顶帽，情人叨叨不绝地向妻子絮说着 ‘圆顶帽’？她说了她是怎样带着帽子光着身子和妻子的丈夫在地上打滚了吗？或许没有，但是托马斯的妻子知道这个画室，她是在丈夫的抽屉里翻到了情人画家这封信 “我想与你在我的画室里做爱。那儿象一个围满了人群的舞台，观众不许靠近我们，但他们不得不注视着我们……” ，她于是做梦在萨宾娜的画布前用针刺自己的手指后，为了减轻痛苦来到丈夫的情人的画室里.......她本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镇餐馆女招待，和托马斯在一起后，由萨宾娜介绍，到一家杂志社的暗房里工作后，聪明好学才变成摄影师的。当然这是在她翻到这封信之前的事儿.....她带着照相机来到画室，是为了给萨宾娜拍照的. 做妻子的摄影师为做情人的画家拍了带着圆顶帽的裸体相之后，情人画家接过照相机，居然对妻子摄影师发出命令：脱！

　　萨宾娜多次从托马斯那里听到命令：“脱！”这已深深刻记在她的记忆里。现在，托马斯的情人对托乌斯的妻子发出了托马斯的命令，两个女人被这同一个有魔力的宇连在一起了。这就是托马斯的方式，不是去抚摸对方，向对方献媚，或是恳求对方，他是发出命令，使他与一位女人的纯真谈话突然转向性爱，突如其来，出入意外，温和而又坚定，甚至带有权威的口气。而且他还保持着一定距离：那时候他从不碰一下被他命令的女人。他也常常用这种方式对待特丽莎，尽管说得柔和，甚至近乎耳语，可那是命令，她从未拒绝服从过。现在听到这个命令，她燃起了更为强烈的服从欲望。顺从一个陌生人的指令而行动，本身就是一种特有的疯野；而从一个来自女人而非男人的这种命令，疯野中就包含了更多的狂热。待萨宾娜接过照相机，特丽莎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站在萨宾娜面前，一副缴了械的样子。的确也是缴了械：她用来遮脸和对准萨宾娜的武器是给缴了。她完全是在接受托马斯情人的怜悯。这个美丽的征服使她陶醉，她希望自己光着身子站在萨宾娜对面的时刻永远不要完结。

这就是托马斯情人和托马斯妻子之间的关系。如果说托马斯的妻子能够背着十字架容忍一个萨宾娜，并和她一起玩圆顶帽。她却无法容忍托马斯头上那不知名的情人的下体的味道，她痛苦滴选择离开了瑞士，但托马斯又不能忍受没有她的生命之轻，回到布拉格找她。她又不由自主的背上了十字架，在轻盈的噩梦中，忍受着丈夫的情人们，牵着丈夫的手，一起死在车祸里。她沉重的肉体化成一小瓮灰，飘散在空中，轻盈地消失。而这个消息是由托马斯的儿子传给巴黎的萨宾娜。一贯轻盈的她沉重地去了平静的墓场，她戴上她的圆顶帽吗？

圆顶帽渗透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四个男女主角的生活中，揭示着他们的生活观，承托着他们的性格，牵连着他们的关系。如果你看懂了圆顶帽的微妙，你就看懂了这部生活哲理小说。这部小说其实不难懂，甚至很直白，因为书中那些美丽的哲理散文直白地阐述了作者想说的，虽然书中的主人基本是任意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中。但是电影改编者还是歪曲了作者的原意，使得米兰再也不让自己的书变成影视。而这顶圆顶帽终于成为米兰小说的里程碑，现代小说的经典。

寻寻觅觅，从布达佩斯开始，到斯洛华克，到维也纳，到瓦豪河谷，顾盼了多少圣诞集市小摊，多少百货橱窗，我终究没有找到这样一顶黑色的羊毛圆顶帽。可是今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走进了一副水墨画，来到了一个皮毛小摊，里面的手工皮毛手套都精致得像星球大战里的战士穿的那样。角落里有一顶羊皮圆顶帽静静地等着，我被它感动了。我看着它，结结巴巴地说： ‘那圆顶帽，不是羊毛，是羊皮；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不是卓别林帽，是一顶蒙古帽，可它是圆顶的......LG坚持要买下那个白色的羊皮蒙古帽，我闻了一下还真是处理得特好，一点臊味也没有。让我吃惊的是这个皮毛小商的高鼻子大叔说了很标准的普通话，他指着皮货说羊道狐的，还说了这帽子得前身，然后指着我的帽子说，“漂亮”时，我没让他继续说着帽子得后世。我找到了他的发音弱点了。开始只是觉得这大叔的“漂亮”二字怎么那么的“嗲味”，后来发现“飘” 是唇辅音，他把 “亮”的舌尖辅音成鼻辅音“N” , 所以他说的漂亮二字特别“娘”特别“嗲”。大叔说他的祖先是中国来的。我说这是漂亮的东方圆顶帽。

最后的晚餐特别的好，当然是老美的经典牛排，我不吃肉的，便要了生煎扇贝。我们又和弗罗里达来的退休老人比尔还有玛丽一桌。玛丽对我特别好，又一次竟然对我大声命令 ‘I could be your MAMA， go and get a warm coat’. 比尔比玛丽大了五岁，红脸白须，特别像金庸小说中的老顽童，他喜欢和玛丽撒娇。这时候两人聊起一起船游夏威夷岛的冒险。玛丽说，他们坐在窗口，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火山爆发，熔岩狂喷，大海怒哮，船长高音喇叭广播准备好紧急撤离，因为船停来不及了，只好叫大家祷告，祈求地球停着发怒。她说：他们两个常说，谁也不愿意独自留在世上。现在两人可以一起死，拿酒来吧。于是, 当许多人惊恐而紧张滴做着最坏的准备时，他俩把酒谈笑地看了最惊险的熔岩入海美景......船无可奈何地进了火山区，熔岩却突然不喷了。船一过过了，后面的火山又开始唱歌欢送........奇迹！奇迹！太惊险了。玛丽和比尔说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但更是恩爱自豪。是啊，旅游有趣也有冒险。我发现恩爱夫妻的老人很会撒娇，娇也撒得很可爱。

再见了同游的好人们，再见了美丽而很有底蕴得欧洲。

翻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最后一页，我们从慕尼黑机场回美国。

（多瑙河四季都美，但最美还是初夏和初秋，如果时间允许，还是五六七八九月时好，只是那时候人就更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