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動對聯 革命基因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正式啟動時間,一般認為是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隨即,神州大地乾柴烈火般地躁動起來。因其鮮明的階級性和突出的暴力性,到了七月,領風氣之先的北京就出現了一則宣言革命對象的楹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橫批:鬼見愁。紅衛兵還在北京的吉祥劇院召開「辯論大會」,當場打死若干認為人類不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規則者。雖然「鬼見愁」三字後來改成「基本如此」,繼而整個對聯被指為「反動血統論」遭到取締,但革命小將和革命機器,對出身、成份為「黑七類」者的打擊、迫害,未曾稍歇。所以,他們為何如此暴力,一直是文革研究的一個課題。

「出身論」的原意強調的是政治地位,並引申出「自來紅」一語,令其獲得減免「思想改造」的特權,還使受益人油然生出了「優越感」。如此這般地推衍下去,必然在蕓蕓眾生的概念中,將家門世襲與生物遺傳混為一談,進而獲得法律地位也未可知。

無巧不成書,也是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科學家聲稱找到「人類犯罪基因」(如單胺氧化酶A基因MAOA-L和HTR2B等,指犯罪行為可由基因造成遺傳)。一經調查,發現殺人越貨犯普遍缺乏道德情感,沒有恥辱、內疚,對人冷酷無情、不為別人著想,缺少憐憫、同情心……。再請遺傳學家給他們做基因檢測,驚見這個人群中的基因異常者比率,或可高至30%、56%甚至77%。特異基因產生的遺傳性狀,包括了一系列生理生化反應,可以令人抑制不住地傷害、殺戮他人。隨著思路的擴展和研究技術的提高,相關實驗數據和案例報導時常見諸報刊。以致有些地方的某些相關人犯,被與精神病人等量齊觀,且有人犯因此減刑乃至脫罪。此議是否適用於政治運動中的激進份子呢?

凡事一經用上哲學,解釋起來就簡單了。正好話題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就近引用毛的哲學論述吧:內因是事物變化發展的內在根據,外因是事物存在和變化的誘導和條件——溫度可以把雞蛋孵化成小雞、不能把石頭孵化成小雞,是之謂也。也許,文革中熱衷批判、抄家、武鬥等暴行者,正是「犯罪基因」的高發人群?適逢毛澤東、共產黨給了他們堂而皇之的理由釋放本能,瞬間製造了紅色恐怖?有一個反證是:同一時期,也有許許多多因「對階級敵人心慈手軟」者,受到指責和追究。因為他們的基因裡沒有那根「弦」?或曰,這兩種人的社會存在、後天習得大異其趣?不是還有某遺傳學家制做了科普片,說自己就有「殺手基因」,只因自幼生活優裕,不曾作奸犯科云云。

識別人的稟賦,一直是人類文明中的難題。尤其是對政治家。他們一旦權在手,就把令來行。黎民百姓等著享福還是大禍臨頭,最好事先能有確實的消息。歷史告訴我們,古今中外所有的大帝、強人,無一不是獨裁、暴君。青史所記其功績,全部建築在老百姓的血淚之上——個中人等無一不視人民生命福祉為無物。如果有朝一日,科學坐實了基因在破壞、傷害、冷酷、無情上的作用,就得立法規定:參政必須先做基因鑒定!

檢測政客,攜異常基因者不得做大官;檢測軍人則相反,不帶殺人基因者不能帶兵。如以真實故事為藍本拍攝的電影《獵殺U-571》:男主角因落選艦長悶悶不樂,對老軍醫抱怨:我與船上官兵親如兄弟、合作無間,為什麼……?老軍醫則一語道破:袍澤關系不宜溫情,戰鬥中、你得命令他們去死啊!

既然“犯罪基因、殺手基因”在不同的語境下、行文中或亦稱為 “戰士基因”,則因其暴力的本性,也就能喚作“革命基因”吧。由此可見,為什麼文革是由革命軍人和革命幹部的子弟打頭陣,星火燎原迅即演成「全面內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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