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大学的老齐其时早已有家室有妻子儿女,妻是二婚的妻——前妻已逝,儿是前妻的儿、女是现妻的女——彼时还只有长女佯子。
二婚妻是个城市人,新中国划家庭成分被划为城市贫民的一个小手艺人家八、九个子女里不被待见的第n个女儿。
精神上受过苦的人做了父母之后一般分两种:要么延续那些曾经的恶习;要么格外爱护自己的孩子。两种极端乃至人间各种常态,全凭个人悟性。
这一家,是一个乡下出身但受到高等教育的人和一个城市贫民家庭出身具备小学文化程度的人组成的家庭。他二人生了三个女儿,他二人也造成了三个女儿乃至四个子女的看似平常、其实畸形的不同的命运。甚至,影响、贻害了第三代人。
端嫦这个倒霉孩子投错了胎投在齐先生二婚的家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说的也就是这种——虽大家不言但都心知肚明,第三个还是个女孩子,真多余。事实上,端嫦的存在的确很累赘。——精神氛围里的因素大于经济生活因素。
当端嫦还需要人带的时候,苦于生活窘境的齐家妈必须做事挣点钱补贴家用。原本楼下一位杨姓大娘白天照看小端嫦,然端嫦在乡下的爷爷奶奶说不如他们给带钱给他们,于是还不懂事的时候端嫦就被送到了乡下老人身边。
爷爷奶奶两个人基本都属于有心无口,从不对晚辈孩子说什么,更不用说说农事、说一般老人爱说的古话。奶奶的城府,愣是端嫦活了半百岁之后回首贯穿起所有来路迹象、闲言碎语,这才恍然大悟般,体会至深、至切。。。最最典型的事例,也是令端嫦顷刻、瞬间毁灭他老人家在端嫦心目中几十年的长辈老人家形象的,过程是这样:
当年爷爷奶奶年老体衰不得不老儿子身边度日之时,婆媳二人时有纠葛——主要是做媳妇的齐太太已非昔日受过她气的小媳妇了、已是主宰一大家子的户主,再加上脾气性格,自觉不自觉地看不上老太太,言语多苛责。而从小被奶奶带过的端嫦有次为奶奶打抱不平地顺口说了什么,奶奶笑着对端嫦说“嗨,你妈呀,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最不好,人不坏。”这话说的,是多么的得体,说的真是贴心贴肺呀。在场的人,谁心里不会为老太太赞声好呢,至少不会跟老太太计较什么了吧。
转了若干个年头,同是对端嫦说过“你以为奶奶是喜欢你、愿意带你啊?钱啊!人家为的是钱!”的二姐说:“咱奶奶早都说了:看着吧,你妈死的时候,她的人缘还不如我呢!”
也许确实,至少二姐姐就对端嫦说过:“。。。好处都给她(大姐)了,等她有病要钱我是不管,回都不想回去。”
老人的心思你别猜,你猜也猜不到。
在老人身边,端嫦学会了两件事:卷烟和拿针线。现在,要论缝个东西的小针线活估计只有专业裁缝能比她强点。至于卷烟。。齐家人都很绝,女的和嫁进门的女的都能抽烟、男的则抽烟喝酒都不在行。
在乡下小小的端嫦学会了给老人卷烟,但当端嫦掉到太阳国面对杂牌军凑成的小团队里一帮爱逛名牌店、装腔作势抽烟的开荤式所谓洋派女士的日子里,无论如何端嫦都没培养起那些爱好,反而用廉价可爱影响了聪明的人。这一点,从乡村式土气的要死,到工作后自己买衣服的穿衣打扮的习惯,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齐太太没少说端嫦“哎呀,真是土 开花啦”的话;有次后期盲了双眼的奶奶两手摸端嫦的脸,大姐在旁边大声说“你老孙女儿模样没变,就是非常洋气!”二姐说过“你现在的穿衣打扮水平是没说的了。”
如果有人问我怎么提高人的审美能力?我会说“看书”。当然,你得会看,看一些垃圾书和书好但阅者悟性太差都白搭。
当年的端嫦直到上学,才回到城市父母身边。没进过幼儿园没上过学前班。第一年上学真是什么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