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二十) —— “文革”初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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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66年8月1日至12日,共产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在会议期间,毛主席写了《炮打司令部 —— 我的一张大字报》,一石激起千层浪,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简称文革),如火如荼、轰轰烈烈地席卷全国。倾刻间,城镇乡村各行各业,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全民大搞无产阶级专政,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拉帮结派,全面武斗。由于不务正业,从中央到地方、从城市到农村,到处陷于瘫痪、半瘫痪状态,整个国家陷入空前的混乱之中。金带场公社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简称革委会),公社刘书记上任革委会主席,武装部沈部长上任革委会副主席。他们领着大家闹革命,居民不营生,农民不种地,学生不读书,大小老少汇入文革的巨大洪流中。

 

父母从结婚到我们一个个出生,一直是分居两地,聚少离多。文革之前,父亲作为铁佛中学的教师兼勤务长,勤务长就是校长身边跑腿的。文革一开始,校长被红卫兵打倒了,勤务长的父亲也成了批判的对象。最要命的是:有学生揭发他画了个黑太阳,就是抹黑伟大领袖毛主席。

这事儿可大了:谁敢抹黑光芒万丈的红太阳 —— 毛主席?那就是找死啊!事情是这样的:在铁佛中学校园的主教室前面有一块大黑板,是每周出黑板报用的,父亲负责黑板报配图,另外两位老师负责黑板报,黑板报的稿件来自学生。有一篇文章歌颂毛主席是红太阳,所以父亲就以素描的手法,用白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

“白粉笔在黑板上画太阳,这是一种素描艺术的表现方式,谈不上抹黑谁啊,” 父亲辩解说。

“你就不会把黑板涂成红色、把白粉笔换成红粉笔吗?”一个红卫兵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

“那看上去就不伦不类的了!”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这个红卫兵很不耐烦地说:“什么不伦不类的,你把红太阳画成了黑太阳,把金色的光芒画成了白色的线条,就是抹黑毛主席,你该当何罪?”

“我 ... 我何罪之有啊?”他先是无言以对,然后着实不服地应了一句。

父亲被红卫兵们批来斗去,还逼他写反省材料。没多久他就病倒了。母亲去看他时,他那本来就单薄的身体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了。她很担心,想来想去,只有把他带回金带场,细心调理才能使他恢复元气。

母亲对他说:“我陪你去找校革委会的领导,以身体差需要养病为由,申请调回金带场小学吧。”

他一想体力确实不支,在这里也没书可教,这样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同意了她的提议。当他们找到校革委会的领导说明来意,他们不同意,说金带场小学没有中学,所教课程不对口,鉴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同意他短时间回家养病。

母亲忍不住了,对他们说:“短时间不行啊,他体质很差,需要长期调理才行。”

他们见她搅扰不休,一想干革命嘛,其实小学中学都一样,就同意了。不过,把他画黑太阳、“抹黑”毛主席的黑材料装进了档案,随他一起送回了金带场小学。

夫妻团聚,与子女重逢,一家人在一起不亦乐乎。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病很快就好转了,身体强壮多了。由于他回来就不走了,学校把后院紧挨着我家大房间的一个小房间分给了我们,母亲的大床搬了进去,在大房间里我有了自己的单人床,不用跟母亲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了。所以,父亲回来后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心里可美了。那时大哥不常在家,跟着师傅出去做木工活。二哥己经去高楼中学读书去了。家里只有三哥,他很高兴父亲回家,至少家里有事时,母亲就有人商量了。

金带场小学不那么疾风骤雨、咄咄逼人。雷校长也没有被批斗,他领着大家学文件、读语录,紧跟形势。随父亲带回来的那些画黑太阳、“抹黑”毛主席的黑材料,老师们也不以为然。

 

二哥在文革前就去了高楼中学住校读初中,每月回家一次,拿到母亲给他的生活费,买一大堆无线电半导体零件,自装收音机;或买一个收音机,拆了装装了拆,来回捣腾。剩下一点钱就买些红苕去学校外的居民家搭伙,基本上是饥一顿饱一顿,严重营养不良,为他日后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埋下了病根儿。

二哥不像大哥大智若愚,他聪明过人,数学最好,特别是代数,多难的题他都能迎刃而解,这大概是遗传了父亲数学老师的基因。文革开始时,他刚上高中一年级就停课了,成为一名光荣的红卫兵战士,在声势浩大的武斗中冲锋陷阵,赴汤蹈火。

一天曾阿婆的儿子风风火火地跑来我家通风报信,他说二哥在学校里参与打、砸、抢,有人看见他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蹿房越脊。他跟二哥是同学,一起去的高楼中学,文革开始后,曾阿婆派人把他领了回来。

母亲一听就坐立不安,揪心二哥吃枪子儿或从房上摔下来丢了性命,或断胳膊缺腿成残废。父亲刚从铁佛中学调回来,在家里养病,他一听也着急了。父母一合计:必须把二哥从高楼中学弄回来。

次日母亲一早就去了团结小学,把郭孃和祝一姐接到了我家,三哥带我和祝一姐玩,父亲陪着我们,母亲和郭孃一起去了高楼中学。

她俩一进学校,就看见一队红卫兵推着一老头,正在准备一场批斗会。她俩仔细地看了,这队红卫兵里没有二哥。当她们到了他的学生宿舍,里面杂乱无章,没有下脚的地儿。他不在,也没有见到同宿舍的其他同学。她俩在宿舍里凑合了一夜,等他回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

(待续)

春之丽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高斯曼' 的评论 : 谢谢跟读。我接下来还有两集写文革,更惨。
高斯曼 发表评论于
文革,罪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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