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上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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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自从有了将校呢军衣、军帽,我只在家里穿试,照照镜子,还蛮精神。小柱儿说:“比小旦儿他们穿着精神多了,你才像高干子弟呢!”

我让小柱儿穿,他试了一下,太大,他边脱边说:“不成不成,我穿着忒大,不好看,你留着自己穿吧。”

小柱儿只要了一顶军帽。小奎子戴上军帽后更是美得屁颠屁颠的,可他上学时不敢戴,只好回家后戴上臭美。

今儿我突然想起了这事,拿出来一看,都让我给压出褶来了,便使劲地抖搂抖搂,挂在了衣架上。

郝歪脖儿的训斥使我不想再去学校,便暗自到处去玩儿。能和我玩儿在一起的有两人,中建公司的舒佩英和巴铎。他俩和我同校、同级,但不同班。他们就是那天在我和小旦儿们打架时喊“独鲁”的两个人,从那天起,他俩就主动找我一块玩儿。舒佩英个子比我还高,长得挺帅,外号叫佩猴子。巴铎是蒙古人和汉人的结晶,长得非常漂亮,再过几年肯定是美男子,他个儿也不矮,几乎和我一样高。他俩是干部子弟,但和小旦儿们不同。不那么狂妄、那么招摇过市,也从来不歧视人,我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昨天晚上他俩来找我,佩猴子说:“明儿上海淀玩儿去,穿精神点儿。”

“干嘛要穿那么精神啊?”我问道。他们神秘地相视一笑,巴铎说:“你就甭问那么多啦,反正穿精神点儿就得了。”

他们说今天一早就来找我------穿什么呢?老穿一身蓝,都腻味了。对,今儿就穿这件将校呢上衣!我穿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把帽子戴上,看看觉得挺精神。心想:待会他俩来了一看准满意,甚至得羡慕我。他们俩哪有呢子军装啊?他们倒是也穿呢子,那都是蓝呢子中山装,是他爸爸的,每人还戴一顶羊剪绒的皮帽子,那要三十多块钱呢,我家可买不起。那也没我这将校呢帽子时髦、神气呀!我正想着,“沈猛!”——怎么有女的声音在门外叫我?我奇怪地开门一看,三个女红卫兵站在门外,都是我班的,其中一个是排长。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因为自从上了“123”后,还没有一个女生和我说过话,根本没人理我。有一个我倒是知道她的外号,不过这外号太长了,叫了几天又没人叫了,这外号是“亮私不怕扭”。

一次,班里开斗私批修会,她第一个站起来发言,深刻地检查了内心深处的私密,然后突然激动地高呼“亮私不怕扭”!

“ 哈——”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可她还一本正经地继续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把“丑”读成了“扭”,当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扔了稿纸趴在座位上哭了起来。只怪她太积极了,她如果是第二个发言,也许就不会闹这笑话了。为此,她尴尬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没人再叫这个外号了。

她们上下打量我半天,然后七嘴八舌地喳喳起来:

“你怎么不上学?”

“我们这是第三次来你家了!”

“头两天我们都是下午来的,你们家没人。”

还是排长稳重些,等她俩抢着说完,她不慌不忙地说:“毛主席要我们复课闹革命,你不来上学,就是不听毛主席的话。贺师傅让我通知你,今天务必到工宣队去,他要找你谈话。”

我说:“好吧。”

看我没有让她们进屋的意思,她们就走了,走出去了还回着头说:“记住,一定要去!”

我根本就不想去,工宣队找我能有好事吗?再说,一会儿巴铎和佩猴子还要来,他们不也没上学吗?正想着他俩来了。

嘿,今儿这哥俩真精神,一人一身毛哔叽中山装,显得庄重沉稳。如果不是脸上的稚气和未完全变过声来的童音,让人真的以为他们是两个年轻的干部呢!

“嚯,哥们儿,今儿你丫跟院儿派似的啊!哪儿弄的这身将校呢?”佩猴子说着还把我的帽子戴在他自己头上,问巴铎:“怎么样,精神吗?”

巴铎摇着头说:“您这身蓝哔叽还是配这羊剪绒像样。”

佩猴子把帽子给我扣上说:“成,咱哥儿仨够派。今儿准把西颐中学的那对儿双胞胎拍上。”

“什么拍上双胞胎啊?”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问他。他俩诡谲地笑着,谁也不回答。巴铎说:“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出了院门,我看到停着两辆新车。一辆锰钢车,一辆二六飞鸽全链套,车座子升得倍儿高。感情他俩也学院派的,好像座升得越高就越狂。小旦儿他们就是个个比着谁的车座子高,有一个小蹦豆儿总是先骑在大梁上猛蹬一阵子,趁着滑行时才能在座上坐一会儿,然后再下来猛蹬。另一个比他稍高一点,看着是坐在座上,可屁股扭得都竖起来了,那脚蹬车时还得跟跳小天鹅似的只能用脚尖着地,稍微蹬不准,那脚蹬子就直打转,真够累的!

他们开了车锁推起来要骑,我说:“我没车啊!”

佩猴子拍拍锰钢车后座,把手里的弹簧锁递给我说:“提拉着,这样看上去更狂!”

我跑了两步窜上了后座,两辆车三个人飞快地向中关村方向奔去。

在学校无聊的北京学生中流行起了“拍婆子”。所谓“拍婆子”就是在街上、电影院、公园等公共场合,看到穿戴狂的,就是穿当时兴起的军装或一身新蓝制服、梳着时髦小刷子的女学生,主动上前和他们搭拉话,提出交朋友的要求。但这个游戏,在当时被视为流氓行为,因为那时的学生,接受的是纯粹的革命教育,个个“革命的封建意识”非常重。要在本校,你心里就是再喜欢一个女生也不能和她讲,只能憋在肚子里。学生们男女界限相当清楚,谁要主动和女生说话,就有了“流氓嫌疑”,一是遭到她们的拒绝会很下不了台,二是若传到工宣队、校方去,会被视作“资产阶级作风”。在这无课可学、枯燥乏味的校园中,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心里非常渴望与异性接触,青春的萌动使他们渴望偷吃爱情这诱人的禁果。

“拍婆子”这游戏就是这样诞生的。你不用怕被对方拒绝,本来谁也不认识谁,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双方都不用担心被学校或熟悉自己的人知道。对方的穿戴也暗示着:我是“婆子”,是可以“拍”的。那些穿国防绿、人字呢、尤其是将校呢、蚱蚕丝军装的,肯定是“婆子”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婆子”,是有一定身价的。没有军装的也很好分辨,“婆子”都穿着较新的蓝涤卡制服,是不是“婆子”,从发型也可以看出来,凡是梳小刷子的保准没跑儿。冬天更好认,将呢大氅,蓝呢大衣,更明显的是围着脖子、飘在后背上那“大拉毛”和捂在嘴上的大白口罩。当然,这得受一定经济条件的限制,大多数的学生家没这个条件。当然,并不是不这样穿戴的女孩就不想接触异性,但不这样穿戴,在公共场合肯定没人敢“拍”你。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婆子”,怕“拍炸”了,被当成流氓给群众打一顿再扭送到公安局。凡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没有谁不知道“拍婆子”的。

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觉得很新奇,很有趣。学校里所遇到的一切烦恼、歧视、嘲笑等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一路上我好奇地听着巴铎和佩猴子兴奋地聊着天。

“哼,要不是因为粟小宁和黑泥鳅是咱们学校的,我早把她姐儿俩拍过来了。”佩猴子不无惋惜地说。

“你得了吧,尽吹牛屄。那姐儿俩多狂啊,一人一身将校呢,有时还披个将呢大氅。和人家走对面儿时你那俩贼眼都不带转弯儿地盯着人家,人家都走过去了还扭着脖子看,也不怕闪了脖子,可人家连瞟都不瞟你一下儿,真他妈够现的。我看你拍黑驴圣儿还差不多。”巴铎的话把我逗乐了。

我知道他说的这三个人是谁,她们是我们学校最狂的仨女生。粟小宁和黑泥鳅是姐儿俩,姐姐是我们这届的,妹妹比我们小一届,不知是谁给妹妹起了外号,叫“黑泥鳅”。因为她小时侯长得很黑,可黑得不牙碜,皮肤很有光泽。再加上生性活泼、歌唱得倍儿棒,在学校是男生们暗恋的对象。不知是哪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给妹妹取了这么个外号,这外号起得挺贴切,既挑出了她黑的不足,又道出了她活泼可爱的优点。姐姐粟小宁会拉手风琴,这姐俩一上台,盖了帽儿了。她们都很受男生注目,不少男生都惦记着这姐俩。至于这黑驴圣儿我可就不敢恭维了,您听这外号就够吓人的——黑驴的那玩意。她总和粟氏姐妹形影不离,黑得如同张飞似的。她们仨都是总参大院的,和小旦儿在同一个院里。这黑驴圣儿绝对不像女生,又高又壮,嘴上胳膊上长着很重的毛。虽说浓眉大眼,可让人觉得那不是女人的眉眼,倒像是李逵借给她的。她夏天总是一身屎黄色军服,从没穿过短袖衣裳,可那也遮不住她手腕、手背上浓密的粗毛。入冬时身上老是一身将校呢,脚下将校靴擦得倍儿亮。天若冷时还披个将呢大氅,走起路来一阵风似的,透着厉害。我们年级有个小男生外号叫灰兔子,有一次当面叫了她的外号,黑驴圣儿一步跨到他跟前,拦腰把他抱起,狠狠地甩在地上,骑着他就是一通臭捋,打得灰兔子一个劲地喊妈求饶。打那儿以后,再没人敢当着她面叫这外号了。

“我肏,咱打赌吧。今儿你要能把龚小玲、龚小平这姐儿俩拍过来,我明儿保证把黑泥鳅这姐儿俩拍到手,我就不信这姐儿俩那么牛屄。”佩猴子拍着胸脯,对巴铎说。

“行,就这么着了,待会你看我的。你丫可别吹牛屄,别明儿一到学校就知道拿眼睛死盯着粟小宁,屁都不敢放一个。”巴铎又将了佩猴子一军。

“我向毛主席保证,至少拍到一个,成了吧?”佩猴子举起右手发誓,巴铎不太相信地笑着。

我不知道龚小玲、龚小平是谁,可我明白了,今儿他们就是冲这俩人来的。看来他们是拉着我去拍婆子,我不觉感到好笑,我又不会拍婆子,拉着我干嘛?不过我倒觉得新鲜,也想看看这婆子到底怎么拍。

到了西颐中学,巴铎说:“离放学还早着呢,咱们在外边儿等着,等她俩出来我就上。”

我们在西颐中学路口把车一支,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又聊回到了学校的人身上。

“其实,咱们学校盘儿最靓的是柳云,只不过她穿得土,她要是穿身将校呢,保准比粟小宁飒(漂亮)多了。”巴铎说。

“她上哪儿弄将校呢去呀,她能穿不带补丁的衣服就不错了。我们班有一男生就住在她家楼下,就是从咱校西操场翻墙过去的第一个楼,电影洗印厂宿舍。她爸妈是洗印厂的头儿,文革时下了台,给轰到五七干校去了,就柳云一人在家,每月只有十几块钱的生活费,惨着呢,哪儿还有钱买衣服呀。她跳《听妈妈讲过去的事》那舞时穿的补丁衣服就是她自己的。以前我还以为是成心补上的呢,原来整个一活道具。”佩猴子撇着嘴说。

“你丫对柳云的事这么门儿清,是不是不怀好意呀?”巴铎挤着眼坏笑道。

“是我还是你呀?没事儿你丫提柳云干嘛?还说是咱校盘儿最靓的。”佩猴子抓着巴铎的脖领子,举着拳头说。

“得,得,是我!”佩猴子刚松手,巴铎边跑边笑着说:“是谁谁自己知道。也不是谁跟我说做梦都梦见过柳云,还说什么‘要不是她比咱大一届我早拍她去啦’ !”

佩猴子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刚要去追打巴铎,让我一把给拽住了,我指着校门说:“学校有人出来啦!”

“巴铎,这回看你的啦!那姐儿俩来了。”佩猴子指着人群中俩围着大拉毛的俩女孩说。

“等会儿,咱先跟着她们,等到没人的地儿再上。”巴铎踢开车支架,跨在大梁上,做好了准备。

那两个女孩随着人群经过了我们身边,还特意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可速度显然是放慢了,她们落在了人群最后边。

“巴铎,有戏!你没到看她们照(看)了咱一眼,还故意走慢了吗?快,快上!”佩猴子猴急地怂恿着巴铎。

巴铎骑上车跟了过去,佩猴子和我站在原地没动,远远观望着巴铎。

“哎,搭上话儿了。你看!行啊,巴铎,有两下子。”佩猴子一看巴铎和那俩女孩说上了话,乐得手舞足蹈地对我说。

那两个女孩站住了,和巴铎在说着什么。一会儿,那个高点的女孩向我们这边看过来,巴铎招手叫我们过去。我说:“你过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佩猴子跨上车,几下子蹬到了她们面前,对那高个的女孩说着什么。可那女孩还挺拿糖,她转了个身,歪着脑袋扬着脸,把屁股给了佩猴子。佩猴子又绕到她正面,不停地说着,可那女孩就是偏着头不理他。这么半天了,我都不知道两个女孩长什么样,这俩人不但围着大拉毛,还每人戴一副雪白的大口罩。我看佩猴子老是围着人家转、人家又不理他,便遛达过去,对佩猴子说:“算了,人家不乐意,何必强求呢?没准她还是哑巴呢!”

“你才哑巴呢!”那女孩一声大吼,瞪起了眼睛,还把口罩摘掉了一边,另一边挂在了耳朵上。她眼睛黑白分明挺亮 ,白白的瓜子脸,高高的鼻梁,只是嘴显得大了点,透着一股英气,摆出了一副挑战的架势,似乎要和我辩论一场。

“噢,对不起,我只是推测,并没说肯定。行了,您这一声儿,差点把我耳膜都震破喽。知道了,你绝对不是哑巴。”我最怕和女生争吵,急忙向她投降。没想到她“噗嗤”一声,笑了:“你叫什么呀,是总政大院儿的吧?”

她怎么张嘴就问我是不是总政的呢?会不会一会儿就要问我的出身?我正想着回不回答时,佩猴子把话接了过去。

“他叫肖明明,还真是总政的,他们家老头儿是高干。”

“你爸是不是肖华呀?”那女孩眼睛一亮,声音柔和多了。

“保密,你刚见面儿就问那么多干嘛?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佩猴子替我解了围。他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倒引起了这女孩的兴趣。

“走,咱们上颐和园去玩儿吧!”巴铎看两个女孩有和我们交往的意思,就提议去颐和园。

“那好吧,你们等会儿,我回家去骑车。”高个女孩说。

“唉,不用。龚小玲,我带你。”佩猴子拍着车后座说。

哦,这高一点的是龚小玲,那稍矮一点的一定是龚小平了。我猜测着,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她也把口罩摘掉了。嘿,还真是双胞胎,除了个头稍差点,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看两辆车只能坐四个人,就想干脆我不去了,正好他们俩人一辆车。就对他们说:“你们去吧,正好俩人一辆车,我不想去。”

“既然大家认识了就一块儿去,把你一人搁这儿也太不够意思啦。再说我家就在农科院,几分钟就回来了。”龚小平指着对面农科院的大门说。

“走,我先带你取车去,这样快。”巴铎说着登上了车,龚小平跑了两步,一欠屁股侧坐在后座上。不一会儿,俩人就回来了,龚小平骑的也是一辆锰钢车。龚小玲接过她妹妹的车,对我说:“刚才你想溜,现在得罚你带着我。”

她又指着佩猴子说:“让他带我妹妹,走吧!”

五个人三辆车奔向了颐和园。

“肖明明,你现在带着谁呢?”龚小玲问我,我忘记了我现在叫“肖明明”,没反应过来。

“啪”她在我背上使劲拍了一下:“跟你说话呢!你倒不是哑巴,是聋子。”

“哦,带着------这不是带着你嘛!”我赶忙回答。

“扑哧”一声她笑了,双手捶着我说:“你装什么傻呀,我问你以前带的是谁?你真坏!”

我不明白我怎么装傻、坏在哪儿了。她这么不老实地坐着,弄得我车把晃了几下,差点把她甩下去。

“他是第一次跟我们出来拍婆子,他以前哪儿带过婆子呀。”巴铎替我向龚小玲解释着,又对我说:“人家说的‘带’是指带婆子,你说你带着她,不是她就成了你婆子了嘛!”

“噢,对不起,我以为你问我骑车带的谁呢!”我恍然大悟地向龚小玲解释着:“我哪儿能说你是我婆子呀,我真地没这个意思。”

“我现在倒希望你有这个意思,还以为你有多幽默呢,敢情是个傻帽儿,不过我倒挺喜欢你这个傻帽儿的。”她两手榄住了我的腰,头侧贴在我的背上。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她喜欢的只是“肖华”这个名字吧。

佩猴子和巴铎看她这么抱着我,羡慕得直咂巴嘴。佩猴子拍拍身后的龚小平说:“你瞧瞧人家,嘿哟——学学!”

一路上我后悔着,因为我不是什么肖明明,更不想装什么肖明明。这样演戏似地拍婆子真没意思,一切显得那么虚假。我想对龚小玲说我的真名叫沈猛,但一想,那会扫了大家的兴。得,就这一回,下回再也不来了,希望你们四个能成为好朋友。我就这样硬着头皮,陪他们玩儿了一下午。

回来时,我们把她们姐儿俩送回了农科院,分手时佩猴子又跟她们约下次见面的时间。我没心思听,也不想再见她们了。我觉得这种玩儿法太没劲了,还得冒充高干子弟,多累呀。当龚小玲恋恋不舍地拉着我的手说什么时,我只是敷衍着点点头,一句也没听进去。

回来的路上,我猛然想起早上三个女同学让我务必去学校,我想还是去一下好。就让他们把我带到了学校路口,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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