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解密
这几个密码折腾得我接连几天坐卧不宁。想研究,又不敢大张旗鼓地研究。只能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摸摸地翻一翻,想一想。有次趁大家睡午觉的时候,我躲在外面的院子里翻书,被康民发现了。他虽然没找到密码,却看到了宋凯的印章。脸色登时就变了,冷笑着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问他借书了。说完头都不回,扬长而去。
被他呛了一下,我多少有些讪讪。也不敢再拿书出来,就随手把书放在床上放书的搁板上,不再理会。
宋凯的课一切如常,只是以前实验课他还会来我的桌边晃一晃,问上两句。现在他连晃也不来晃了,我也不好去他的宿舍,比起从前,我们两个竟显得冷淡些了。小余都纳闷地问我,是不是又和教官顶嘴了。
礼拜天是打扫卫生,洗衣服的日子。这天出了点薄薄的太阳,阳光无法透过密密的云层洒落下来,热量却把地皮烤得暖烘烘的。同学们趁着阳光和没有空袭的烦恼,赶紧洗晾衣服。院子里的军官太太们也不例外,忙着洗洗涮涮。有几个忙不过来,还叫了同学去帮手。我把自己的衣服晾完,想起康民,不知道他有没有洗衣服。就去男生的院子里找他,几个同学说他轮到假,外出去了。正往回走,碰见了宋凯。
我顿时紧张起来,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胡乱敬了了礼,刚想低下头溜边过去。他站住气定神闲地问我,书看完了没有。
“还没有”。我的脸上一热。
他似乎并不惊讶,说他这两天刚好要看,让我把书先还给他,等他用完再借看,说完就向外边走去。
他没有追问,让我如释重负。
我回去拿了书,轻轻翻着,心里有点别样的滋味,他就不能让书在我这里再多放一阵么。
正出神,高淑恒昂首挺胸地过来了,问我下期板报的事。我下意识地把书放在身后,胡乱应付了她两句。问完话,她往我身后探了探,临走伏在我耳边一字一句轻声说:“拿倒了。小心,别陷进去得太快。”
原来我刚才翻书时,书根本就是倒着的。
她呵气如兰,却烧得我脸火烫。我急忙离开,她站在那里笑着点上一支烟。
小跑来到宋凯的宿舍,室内无人,我把书放下,刚想走,一个念头却电光火石般一闪。倒了?会不会密码也得倒着看呢?
我前几次研究,都是把数字顺着数的,3024、1345、7856。会不会这密码就得倒着看呢?
3024、1345、7856。
那就是6587、5431、4203。
我重新翻检书页,行数,字数。。。。。。
6587---我,
5431---等,
4203---你。
“我等你。”
这才是宋凯向我传达的讯息。也许,他知道我还在犹疑,也许他知道我还有顾虑,更大的可能,是他知道战争时期,我们的感情不可能一帆风顺。但他要做的,想做的,就是--------等。他要等下去,等什么呢?等我态度改变?等我能够接受他?这些他都没说,他只说,他要等我。
我以为他会写的是浪漫派诗人的那种火热词句,合着他业余画家的身份。没料到他说的只是等,单纯而又透着倔强,含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劲头。
我可以拒绝他,但我又怎能干涉他自顾自地等呢?
我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份心意。
“小凯?”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回头,对上了徐太太愕然的双眼。看她一身朴素的旗袍,手里拎着脸盘,大体上可以肯定她是来看看宋凯有没有衣服要洗。
我先反应过来,向她问好。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她接连发问。
我整理了下心情,尽量自然地回答说,借了教官一本书,来还书。
“小凯借书给你?”这一事实似乎让她有点迟疑。我把书递给她看了看,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她看都不看那本书,眼神只在我身上滚来滚去。
空气中是沉重的静默,我略带尴尬地告辞,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次送同学去医院的那个女生?”
临出门,徐太太突然叫了起来。
“对,是我。”我回过头,应了一声。
她噢了一声,眼神饶有兴味起来。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回应宋凯,宋凯先自消失了。课突然由一个陌生的教官来代了,也没跟大家说缘由。班上的事,弄得都很神秘。大家也都不敢问。新教官不怎么教机器组装,一来就讲天线架设和伪装。这部分宋凯还没讲到,大家跟的手忙脚乱。新教官讲完理论,就立刻让大家亲身实践。怎么实践,上房上树架天线!
教官挑了几个男生,身材较瘦,让他们架上梯子上房,或者上院子里的大树,现场指导他们架设天线。一边架,一边指导他们如何利用建筑物的结构,进行天线的伪装。其他同学则在下面看。
突然,上树架天线的同学,支哇乱叫起来。
大家围过去,那男生探出头来,说书上有鸟窝,问要不要掏个鸟蛋给大家看看。
男生顿时起哄,让他掏。女生尖叫着,不让他掏。院子里乱成一团,大家觉得这实践还是很有意思的。混乱中,一声大叫,咕咕隆隆,咔嚓一声响,那男生从树上摔了下来!
众人慌着围上去,看他有没有摔伤。他脸色惨白,只顾着大叫,“有蛇!有蛇!”原来鸟窝附近趴了条蛇。
大家看他伤得不重,哄笑起来。
教官忍住笑,让他赶紧上树把蛇挑了,继续架天线,他死活不干。“胆小鬼,懦夫。一条蛇就吓成那个样子!”教官喊来警卫,把警卫的木仓扔给他,让他去把蛇打死。
他犹豫着,不敢接。
教官脸色渐不耐烦,“你上不上?”
“教官,教官。”房子上的同学神色紧张地喊了起来。
“么子事?”教官操着湖北口音,怒气冲冲地问。
房上的同学指着后山的山坡,“山坡上好像有人,还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
“几个人?穿什么衣服?”
同学看了看,“只有一个,其他看不太清。”
“你,在房上别动,刚才干什么,现在还照样干什么。”教官厉声吩咐道,一把夺过那支要给同学的*,扔给警卫,同时给警卫丢了个眼色。警卫立即跑开,“其他人,站在原地不许离开。”
教官紧跟着跑了出去。
所有人,像木头一样呆立在院中,不知跟着会发生什么,只是等待,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