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了,在这个社区倒垃圾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垃圾桶整齐地搬放到门口街上。唯马丁•麦克家的垃圾桶仍静静地待在车道旁。好奇的邻居悄悄地推开老麦克家门,一股臭气熏天,和着大小便倒在地上的老麦克,“痛啊,痛”地一个劲地叫唤着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邻居打了911把他送到了我院。
老麦克一星期连摔三跤,医院X光检查很快证实,他摔断了右臂肱骨上端,右腿股骨颈骨折和右侧盆腔耻骨联合骨折,并有多发陈旧性肋骨骨折和左侧踝关节骨折致畸形,右侧胸膜积水和吸入性肺炎。
一个星期前,83岁的老麦克刚刚把79岁的老年痴呆的太太送进了医院。那天午饭时纷,说话本不利索的太太突然呛咳、不省人事,救护车把她送到了医院,紧急呼吸道插管,现在ICU装上呼吸机的太太昏迷不醒。而平时,老麦克就是太太的caregiver.
全身多发性骨折伴胸膜炎的老麦克郁郁寡欢地住进病房却魂不守舍。时而咳嗽、时而胸痛的他又出现幻听幻觉,表现得极其烦躁不安。病症加严重听力障碍,孤形吊影的他完全不听医护人员劝告,分分秒秒要跳床。医院的脑部CT显示,老麦克有严重的脑萎缩和脑皮质血管硬化症。无疑,老麦克也摊上了老年痴呆症了。这样的病人千万不能让他在医院再摔了。现在,老麦克就成了病房里特殊的照顾对象。在床边1:1sitter 看护下,他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身边没有任何探访者。我院的社会工作者找到了他唯一的儿子,Martin·Mike Jr.
北达科他风沙吹拂了小麦克古铜色的脸,也打造了他硬朗的性格。来到父亲的病床边,这个高大魁梧的硬汉,一件短袖花衬衫里藏不住的热情,要给每位护士买杯Starbucks咖啡,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却让人读出更多的是无奈和难解。
整整二十七年没有回家的小麦克,面对家里所有的摆式和家俱,和他十九岁离家时一模一样,只是他已无法再踏进这个满目疮痍的家。一推开门,阵阵怪闻熏鼻,地毯已破成了一个个洞,墙面斑驳,门窗透风,楼梯摇愰,花园杂草丛生,还有那个滚落在篱笆脚边,当年小麦克没有带走的足球,风风雨雨中奄奄一息地在向主人诉说着这座房子的沧桑。曾答应父母会很快回来与他们共度假日,再来取球,然而这一走却是二十七年不曾回头。父母已经老了,老到失去日常生活自理能力,老到却从来也没有想起还有这个远方的儿子。
小麦克说自己的父母也太有个性了。从儿子离家时起就再也不接小麦客的电话。从此父子不再联系和往来。他都不知道父母经历了什么?一转眼父母都已老的认不出自己了。小麦克面对曾经的家,落泪伤痕却跨不进一步。住在旅馆的小麦克二头跑,早上去看望住在另一个医院昏迷不醒的母亲,下午来到老父亲的床边。他一连叫了几声父亲,老麦克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反应,小麦克大喊一声,“麦克!”倒把病人唤醒了,“麦克!”老麦克本能地叫了一声儿子。也许,父亲的责任早在老麦克身上抹去。显然小麦克有些激动,“他还认识我。”老麦克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毫无表情。小麦克自己有二个儿子,分别都叫马丁•麦克III,马丁•麦克IV,显然小麦克对这个家庭依然有着深深眷恋的是名字情结,却把责任全都抛在了远行的路上。
形态可掬医院的治疗狗—德国牧羊犬在老麦克床边,一遍遍舔着老人的手,显得非常友好。老人也会伸出手来拍拍牠的头,可是对站在床边的儿子依然沉默寡言什么交流也没有。
老麦克要出院到Nursing home去了,小麦克又要离开加州父母的家,寻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而去。
“爸,下次我会回来看您!”小麦克说的非常响亮而坚定。
“什么?你说什么啊?”头戴医院提供的Pocke Talker,老麦克把音量弄得吱吱响,什么也没听见。
“我想不听见也好,省得老人又一次失望。”小麦克喃喃自语道。
小麦克问我医院是否可以给父亲配备一对高级助听器。以后他可以打电话跟父亲交流了。
我在病人的病历上Dear Doctor notes里,很认真地记下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请求。
我站在面对面俩个麦克身旁,轻轻呼吸,思绪万千。人和人最需要是理解和沟通,朋友、亲人、孩子、父母,关爱是人类最宝贵的品质。
人生中我们懂得多少关爱?又错过了多少风景?有空没空都得常回家看看吧!
此文献给父亲节的今天。愿天下年老的父亲都平安!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