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最初投胎计划我该是个极聪明的人,咱不跟霍金比他是贼聪明的人。无奈这老徐大院应了那句古话是树老成精人老成灵,这院子里定有邪祟。那位说了怎么这么诋损自己宅子,不是我诋损,怪事频出。
就我这机灵鬼透灵犇小金豆子不吃亏的主,头部居然被精准打击四次。老少爷们,四次,没打成霍金那样是我有保家仙护着,在这再次感谢我家老仙。幼儿园的时候,我妈学校操场挖防空洞,四下堆的残土碎石,那是初冬的傍晚不到五点天就擦黑儿,幼儿园下班了,我和一发小等各自家长回家,闲着也是闲着哥俩就跑出去互掷土块石子,按理说就那能见度想打中对手也是难了,没想到天降祥瑞,我只觉脸颊滚烫,用手一摸......血。你说这也怪了,没感觉疼,环宇你大爷你丫扔的真他么准,你怎么不去巴勒斯坦扔以色列坦克呀。
我们胡同口那趟街有户人家,夫妻近亲结合,生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智力有障。其中最小那个是男孩,我八岁那年他二十几岁。这位姓杨的大哥平日里站在街上东张西望,不攻击人,但看到孩子的时候却要注目观瞧,我们都怕他。有时候我们也盯着他看,目光相视免不了惹得杨哥冲动起来,迈开长腿追赶我们,我们便撒丫子玩命蹽,狼狈不堪心惊肉跳。有一日,我和俩表弟开了个作战会议,准备严惩这个镇关西,打通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以确保友军安全顺利通过。二表弟负责引诱敌人,我和大表弟从后面偷袭,我们准备了木棒并事先埋伏在他家附近。果然,敌将摇摇晃晃的准时出现了,趿拉着布鞋,脑袋还时不时的怔一下,这是不是在发射无线电信号扫描我们?后来知道这叫间歇性痉挛。
我那二表弟人傻胆肥,忽的跳到路中央大喝一声:杨傻子!傻子一楞,没理,二表弟是真没挨过打呀,居然向前走了一步又喊一声:杨傻子!!傻子楞楞的看着他还没反应,二表弟自信爆棚觉得自己就可以手忍仇敌,他居然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这下傻子不干了,受到攻击触碰了他自我保护警戒线挥起大手抓了过去,这要是抓在二表弟身上那就跟抓鸡一样小子废了。这当口我断喝一声:拿命来!从一门廊下跳出来使了一招泰山压顶,棍子呼的砸了下去,你说怎么着,正中敌将肩膀。那敌将身受重创转身观瞧,只见一英俊小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他伸手就把我那小细棍抢过去了,随手就抽了我一下,哎妈,挺疼。
场面尴尬,局势对我军不利,正当我琢磨下一步作战部署的时候发现俩表弟已经跑没影了。真没义气,出发前我们还背诵了几段毛主席语录,其中有一句: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不畏艰险,去争取胜利!都他娘的忘个精光。说时迟那时快傻子的大手已经伸至面前,光棍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走为上,跑吧,可真没想到这傻子还会百步穿杨,捡块石头掷过来把我后脑勺打开花了。总结一下这次失利,跑晚了,依我的身手他俩跑不过我。
接下来,找傻子家长告状,带我看病包扎,还给买了点心。杨大爷叹着气:你们惹他干嘛。
杨大爷一家人真不错,改开后开了个理发店赚些生计,我妹妹小时候胳膊脱臼还是杨叔给端回去的,人家一分钱都没要。要不说人啊,都是命,这么好的人却经历这样的人生。点心很好吃,以至于每次路过傻杨哥身边的时候都很想提议再和他默契一次,但怕他会问我:是不是傻,有多傻有多傻。
不打通劳什子必经之路了,老老实实的,咱压根就不是冲锋陷阵的料。和平年代就没有流血牺牲吗?有!还得说说这丁香树,到底是不是上次绑它身上它不乐意了想报复我。抗大小学时,下午没课,跟几个同学在院子里玩,我们折了几架纸飞机在院子里飞,偏偏我那架飞上了最高的枝头,那丁香树底部的树干就不太粗,上面的更细,无法攀爬。 眼瞅着飞机离我们不远,有人出主意说用砖头把他打下来。好主意呀,咋嫩聪明,我手疾眼快操起半块砖头向上望了一眼,调整下位置,两手抓紧,从下向上一抛,嗖!砖头上去了。
抛出去之后,我想好像不应该与那飞机在垂直的一条线上站立,正想征询下哥几个意见,只觉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过多久醒来的不知道,那几个傻子蹲在我身边交头接耳道:没死没死,还喘气呢,一点血都没出。
我爸在抚顺上班的时候路途远,到家就得七点。那个夏天,他到家很高兴,跟我妈有说有笑,我一看这好,今夜无战事了,心中不免喜滋滋的,我爸爱吃豆制品,到家就想吃豆腐蘸酱,我家没豆腐我妈让我去我姥家拿一块。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拿起一盘子一路弧线的就去了,豆腐装盘,又是一路弧线的回走。
我姥家那门下有一级台阶,因为院子里没下水井,台阶两旁各放一脏水桶,我舅妈家那铁桶在东侧,正是洒家必经之路。我正拧腰摆臀晃着前进,忽觉手中托着那盘子中的豆腐平行着飘移了出去,盘子也依次飘移了出去,哎哎哎,我,我,我也飘移了......
那铁桶拌我个正着,一头就撞丁香树上了。豆腐,豆腐,不要管我,抢救豆腐。盘子没碎,嘿嘿挺好,豆腐也没碎,嘿嘿挺好,只是粘了些沙土,回家洗洗就好。端着豆腐进屋正想舀瓢凉水清洗,我妈张大眼睛:你脑门怎么流血了?这正是爹吃豆腐精神爽,孝子撞树美名扬!美名扬!!
左额头缝了七针,现在还有疤,奇怪的是又没觉得疼。事后我姥姥骂了我父母三天,骂了我舅妈家四天,我做为唯一受害方没得到任何赔偿,连休息两天的福利都没。能够感到自豪也就是王成在阵地上脑袋就是这样包扎的。
日后种种迹象表明我脑组织中负责计算和理科知识那部分细胞已经全部阵亡,脑细胞不可再生,所以,所以其实我是个残疾人,脑残的人。我对理科的东西不感兴趣,还有买东西的时候懒得算账,对方收我多少我就给多少,找我多少我就要多少,仰仗我精明的外表他们不敢骗我。但有一回好像摄于我的外貌,卖装饰材料那老板不好意思的说:算错了,多算了一千。我斜眼瞧着他心想:你以为我能看出来?
这个院子有古怪,大门口的崔姥姥家有一年说家里发现了黄鼠狼,于是大伙就在屋里找,连炕柜都搬开了,也没找到,好像是说炕柜后面有个洞黄鼠狼从那跑了,成年后我才知道那是黄仙。
我最终毕业的那个小学名为皇寺路小学,据说以前是皇寺庙,里面住的喇嘛,有块大石碑横卧在教学楼前,我们每天在上面踩来踩去,在校园里植树时挖出了瓷坛里面有皑皑白骨,真是作孽,我们一定受了诅咒,不,是我一定受了诅咒,好像其他人过的都不错,比如我那俩小学结拜的哥哥,大哥刘备,二哥关羽,都是袖珍的,还有我袖珍张飞。
我儿子没到一岁的时候抱去姥爷家串门,刚到门口他就嚎啕大哭,在襁褓里说什么也不肯进门,抱进去就嚎,抱出来就停,后来把他哄睡了才抱进去。我现在确信他看见了什么。
大概六岁的时候街边的公厕里死了个人,上吊死的,大人们说是用鞋带吊死的,我一直想不通细细的鞋带怎么会吊死人,也跟着跑去看,一个人躺在那里草席盖着上半身和头部。
那个人死了,没有感觉活和死有什么区别,也没人告诉我有什么区别,只有大人的呵斥:看什么看!一边玩去!
虽然我的理科战斗部被完全摧毁,但我的哲学战斗部就显露出超常的才能,在其他少年还在懵懂人生的时候,我,发觉了生死。
初一近期末考试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好学生班里前两名,夏天,我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背政治,手里还拿着钢笔。那是早上六点多钟,我妈好像已经开始做饭,我坐那翻着白眼背政治书,忽然脑子凝固了,有个声音提示我说:人会死的,人将来都会死的。我被吓坏了,感觉天旋地转,莫名的恐惧导致把钢笔折断,我楞住了。度过那一瞬间我立刻站起身,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也许是个成人的标致,从那以后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世界观,生命不是永恒,永恒是什么?我要永恒。既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徒劳,那我要什么。
那年我十三岁。
还在上托儿所的时候,有个婶婶很喜欢我,有一回她跟我妈说让我去她家住几天,我就去了。她家居然住在一个大庙里,我只记得房顶很高很高,里面黑咕隆咚的,还是冬天,我吃到了韭菜花,咸。后来我常常琢磨是不是庙里的哪位高僧附了我的身,借我轮回修行。更有趣的是成年后有个大仙说我前世是宋朝和尚,还真别说我刚结婚前后总叨咕想出家,吓的孩子他妈三天两头问我:铁子,你最近还想出家不?尼玛,你还没感觉到我很像个和尚吗?